第15章
神奈川,1:00 am
若是在不夜城東京,即使是淩晨三點四點五點,街上都閃爍着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穿西裝的上班族,jk妹,形形色色的人在街道上川流不息,有的面帶酒後的坨紅,有的神色萎靡……不管怎麽樣,東京的淩晨實在不足以稱之為淩晨,那是另一個喧嚣的白天。
神奈川卻不同,街道上無人,只有相澤消太形單影只,對他來說今天實在是非常糟糕的一天,敵人事件雖已得到處理,附加的代價未免太大,被破壞的大樓街道,死去的人,等等等等,這些都要一一安排。
負責處理這件事的英雄都在警察局內部致歉,警局高層也做檢讨,再過幾天還會有公開的記者招待會,涉事人員得向公衆道歉。
所謂的英雄事件,從來不僅僅是打敗了敵人就能解決的,風光背後還有諸多繁瑣的事項,當然對相澤消太來說,最吸引人的風光也不見了,他作為職業英雄活躍在第一線,卻少有人認識他,就算是媒體都無法叫出他的名字。
在英雄中,作派如他還真是獨一份。
因以上種種原因,相澤消太還得多在神奈川呆幾天,在招待所加班加點了小半夜之後他深感饑餓,想到先前去過的酒吧就在附近,便下樓準備去吃一盤金槍魚三明治。
[那小鬼已經回靜岡了吧?]
相澤消太記得,爆豪跟太宰治是同班同學,在爆豪作為人質的視頻流出去後,烈火克星事務所的電話都要被打爆了,沒法,爆豪的表現太過出衆,引得衆多英雄垂涎。至于綠谷,常出現在太宰身邊的另一位同學,則被警察拽着好好批評教育了一番。
相澤消太這樣不喜歡說話的男子都不得不在心中吐槽[難道異常是可以被傳染的嗎?太宰不一般就算了,他身邊的人個個都與常人不同]
好在折寺中學的老師被吓個半死,在爆豪平安之後拒絕了一切記者采訪,直接呼喚來了學校的大客車,把一整個年級的學生火速車回靜岡。
無論如何,他今天都不應該出現在神奈川的小酒吧。
[無論如何]
“老板,再給我個蟹肉罐頭。”
[……無論如何]
相澤消太走進小酒館,在太宰身旁坐下說:“你怎麽會在這裏,折寺中學的學生不都回靜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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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是因為我覺得在這裏能夠遇見橡皮頭先生你啊。”他一邊說話一邊大力撕扯開蟹肉罐頭的鐵皮蓋子,撕開後還高舉勺子,如同小孩子一般開朗地說:“我開動了!”
[……]
……
1:15 am
“诶诶,我當然有跟校車回去,只不過回去之後又坐新幹線回來罷了,一個單程才15分鐘,新幹線真是方便快捷的交通方式。”他抽着鼻子說,“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也希望直接留在神奈川不要多此一舉啦,但班主任實在是太擔心了,不得不跟同學們一起走一趟。”他愉快地總結說,“這大概就是學生時代的集體生活吧。”
相澤消太晃動杯子,蒸餾酒的波濤一會兒蕩到左邊,一會兒蕩到右邊,明明在聽學生氣的絮叨,他卻覺得又古怪又違和,甚至無法用教師的眼光居高臨下地看太宰,他用面對平輩普雷森特.麥克的方式說:“如果我是老師,也會這麽做,教師當然要對學生負責。”
“是嗎?”太宰笑咪咪的,“那他還真是一位好老師啊。”
[會在課堂上說無個性的綠谷出久腦子壞掉,大肆宣讀同學的畢業志向,招來更多校園欺淩的好老師。]
[真讨厭啊,為什麽社會上的人會庸俗腐朽成老鼠都不屑于吃,仿佛從淤泥裏爬出來的模樣?就算是古早校園劇中那些未制定目标看不清現實就毫無頭緒鼓勵學生的老師都要比他們有趣]
兩人坐在一起喝酒實在是太無聊了,相澤消太雖是個不善言辭的男人,卻也不想讓太宰治喋喋不休地說下去,特別他講的還是些零碎而瑣屑的話題,他問:“爆豪和綠谷,他們怎麽樣了?”托接連兩次事件的福,他記住了二人的名字。
太宰說:“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他說,“一回過神來,爆豪同學就上竄下跳來找我尋仇,真是好兇啊。”
……
前日2:00 pm
接下來的故事實在是如同教科書一般老套,綠谷出久從人群中沖出來,背在身上的書包打中了淤泥怪的眼睛、與相澤消太聯手制造了空襲,身陷淤泥中的爆豪被他拽出來了一半。
然後,铛铛铛铛!歐魯邁特登場了,他三拳兩腳解決了敵人!爆豪和綠谷都被救了,可喜可賀!
“你沒事吧,爆豪?”
“剛才實在是太危險了爆豪。”
“你的個性卻太厲害了!”
當歐魯邁特收拾掉淤泥怪後,躲在人群中的同班同學們呼啦啦地湧上來,把爆豪勝己圍得密不透風,他們有的跟爆豪關系不錯,有的只說過幾句話,但此時此刻都像是與他共生死的親密戰友一般充滿了語言上的關切。
此時此刻,難免有人提到綠谷出久。
“啊,想不到那個綠谷膽子竟然這麽大。”
“雖然是無個性,還算有點可取之處。”
“他真差點就死了。”
再沒有良心的人此時此刻都要褒揚綠谷,明眼人能看出來,如果沒有他,爆豪說不定就死了。
這幾句話出來,爆豪卻炸鍋了,說的還是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他沖着被擠到包圍圈之外的綠谷說:“喂,開什麽玩笑,老子才沒有向你求救!聽見沒有廢久,老子是自救的!”
同學們沉默了,有的人說:“算了吧爆豪,你先休息吧。”
有人順着他的話說:“對,沒錯,你那麽強,就算沒有綠谷也無所謂。”
形形色色的言語,形形色色的人。
這時,爆豪還沒有想起差點讓他眼瞎了的太宰,綠谷出久的吸火能力實在是太強了,偏偏後者還跟感覺不到爆豪的焦躁與惡意一樣,顫抖着細筷子似的雙腿說:“你沒事就好了,咔醬。”
[火大火大火大火大火大!]
[我真的被他救了?就憑他,弱小的廢久?]
[不,怎麽可能,誰會被他救啊!誰會露出弱者一樣,期望被救援的眼神啊!]
種種想法在他的腦海中翻江倒海,不得不承認的是,綠谷出久的行為,他在爆豪看來高高在上的救援與施舍,确實對他的自尊心造成了無與倫比的打擊,但他不會對綠谷做什麽,潛意識中,爆豪承認了一個答案。
[他,确實是被綠谷拯救了]
“真棒啊,綠谷君。”就在他天人交戰的時刻,太宰治那輕盈卻又古怪的嗓音鑽入爆豪的腦海中,他和班上的其他人不一樣,與其說是勇于忤逆爆豪,倒不如說他根本感覺不到強者在班級中擁有的絕對權威,“了不起哦綠谷君,你這次勇敢地沖出去了。”他的聲音誇張,動作,那伸出的雙手,面具般的笑容就像是戲劇舞臺上借由肢體語言增加表現力的演員,“相比起上一次,你做出了突破,這樣的話,就算是我都不得不承認,你确實擁有成為英雄的可能性了。”
[是在畸形個性時代,成為英雄的可能性]
綠谷出久給他誇獎得臉通紅,頭都不敢擡起來,他一邊摸着綿羊卷的頭發一邊說沒有,來自他人的認可向來能讓他精神振奮,如果是太宰的認可,作用就更大了。
[因為、因為太宰同學明明也是無個性,但卻不比有個性的人差呀]
[他才是我理想中想要成為的人吧]
太宰治的聲音成功點燃了爆豪的怒火,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認真炸過太宰,但是今天,炸藥桶是真的被點燃了。
“去死吧混蛋!”去死是他的口頭禪,噼裏啪啦星星點點的火花連成一串,他的戰鬥天賦很高,動作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了太宰治的面前。
然後他的攻擊,輕飄飄地落空了。
“超級可惜啊,爆豪同學。”罪魁禍首躲閃的姿勢很輕盈,像是一只振翅欲飛的鳥雀,“不過再迅猛的攻擊,再強大的個性,如果打不到人的話,就一點用處都沒有吧?”
“所謂的暴力,不過是心靈弱小者才會使用的證明自身強大的方法而已。”事實上爆豪很少動用自己的個性,除非是面對綠谷,但太宰治完全完全不介意,在他受傷的自尊心上多插兩刀,将其變得千瘡百孔,“被無個性拯救的你,真的覺得自己很強大嗎?”
“完全沒有吧?”他笑着說,“因為如果真正強大的人,是絕對不會被他人拯救,也不會向別人求助的,所以在個性鑄就的空泛而又強大的軀殼之下,你靈魂的色彩究竟是什麽樣的?是像朝生暮死的浮游一般脆弱,同蠅營狗茍樣庸俗而不自知,還是像蟄伏的獅子,沉浸的野獸?”
聽他說了一通長篇大論後,爆豪反而冷靜下來,他的眼中沉澱着血絲,那副紅色的瞳孔,怎麽說,好像正欲獵捕的獅虎獸一般。
“你想激怒我。”他說。
太宰:“不,當然不是。”他笑了,那笑容中蘊含着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物質,“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誰叫你打斷了我的殉情邀請?]
他的思想中偶爾也躍動着孩子一般天真的音符:[你掙紮得太厲害了,明美醬沒有聽完我的殉情邀請,注意力就被你帶走啦]
……
在太宰治繪聲繪色地訴說完他的作為後,相澤消太又喝了一口酒:“爆豪很冷靜啊。”他說。
“唉,是嗎?一般來說,就算是我們的班主任都認為他是炸、藥桶。”太宰治說,“不過爆豪同學,其實對誰都那樣,他的心思其實十分缜密,想得也多,是少有兼具了頭腦與力量的人物。”
[評價那麽高的話,就不要作弄同學啊]
“說起來,橡皮頭先生。”太宰治換了個換題,但接下來的問題,卻直刺相澤消太的正中心,“明明是英雄,為什麽你這麽低調。”他說,“單純處理事件的話,英雄的報酬也不高吧,高額納稅榜排行前面的幾位可都有肖像費與代言費用。”
相澤消太說:“對我來說,當英雄還是當警察當忍者都無所謂。”他說,“這就跟長得好看的人不是每個都相當明星是一個道理。”
他所在意的,其實是救人這件事本身,而不是附加的名聲。
[反英雄,他們是這麽稱呼我的嗎?]
[聽起來還挺帥,從今天起我就叫阿喀琉斯好了]
[是不是被承認無所謂吧,人的話,還是得做些自己覺得正确的事,而不是別人覺得正确的事情吧?說起來這也算是自我陶醉的一種了]
跨越了恒久時間的話語再度在太宰治的耳邊響起,在清晰聲音的背後,他看見了一名青年,他剪了短發,笑容不蓬勃,也沒有朝氣,但他平淡的面容中卻自有一股堅定的力量。
“原來是這樣啊。”太宰治輕聲說道。
……
神奈川的邊角有一塊墓地。
這座城市人太少了,連帶着逝者也不是很多,東郊的墓園能夠裝下一整座城市的墓碑,太宰治踏着清晨的露水,踩在遍布在草叢中的小石板上。
這石板的鋪列順序實在是很不人道,他一塊一塊地踩着,搖搖擺擺,就像是在耍雜技。
東三區、西四區、北六區……
數字越往前,死亡時間就越早,他最後在東二區停下來,風向标似的木牌上刻着“東二區”三個字。
四排第六塊……
“啊,找到了。”他蹲下身,讓自己的臉正對被護陵人擦得幹幹淨淨,纖塵不染的墓碑。
“時隔多年,我又來看你了,阿喀。”
#微小事件:淤泥怪,完#
[身體:太宰治]
[同步率: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