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橫禍
時光總是在指縫間很悄然地溜走,也許是外面逐漸安靜下來的蟬鳴聲,也許是撲面而來的有點涼意的微風,又也許是街邊銀杏樹上從葉尖開始的一點點泛黃。
總之所有的跡象都開始表明,今年的夏天就要過去,飒爽豐碩的秋天已經降臨。
林暮從車窗向外看去,看到被繁茂樹葉層層疊疊籠罩着的街道,道上已經落滿了成熟謝落下來的樹葉,皺巴巴地躺在地上,沒有鼎盛時期滿是翠綠時的生機盎然,卻異常驕傲與滿足,從發芽、成長到枯萎,等待化成地衣成為自然的一部分,它已經完成了一生的使命。
由于蘇青涵今天臨時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所以由林暮代替她參加一個商業的研讨會,會議結束林暮還有點事,就讓司機小陸先回了公司。
研讨會舉辦的地點在有點偏僻的郊外,林暮記得這裏附近曾經有一家味道很好的糕點店,是以前她和蘇青涵閑逛的時候發現的,因為山路很崎岖,車輛無法通行,林暮只好徒步憑着印象去尋找。
路途的确有些艱難,林暮的背後都出了一層薄汗,她的體力早已不比從前,所幸心誠所致,終于在天暗下來之前找到了那家糕點店。
店鋪的形象和五年前相比沒有很大的變化,只是從那破敗陳舊的招牌上還能看出歲月留存下來的痕跡,觸碰到那扇熟悉的門楣,林暮還能感到時光緩慢斑駁的腳步。
敲了門,過了不久,有一聲“來了”從裏屋傳來,随即就看到一個婦人打開了門,婦人的皮膚黝黑,顯示出了常年在外奔波卻很健康的氣質,婦人斂眉凝望了林暮的半晌,疑惑地開了口:“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梅姨,您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林暮,以前常來您店裏買桂花糕的那個。”林暮微笑着解釋道。
婦人有一瞬間的迷惘,像是陷入了長久的回憶裏,良久,她才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了這個很多年常常到她店裏來吃糕、臉上總挂着淡淡的笑容的人,一時之間驚喜異常:“哎呀,原來是小暮呀,你看我這記性,快進來快進來!”說着就熟稔拉了林暮的手将她牽進了屋。
“小暮啊,好些年沒來過啦,我記着好像有五六年了?”梅姨一邊拉凳子,一邊又去端茶倒水。
看着她這樣忙碌的模樣,林暮的心一暖,“是啊,這幾年我出了國,抱歉,都沒有多來看看您。”對林暮來說,梅姨就像是自己的親人一樣,她将準備好的水果和禮品放在了一邊。
“來就來了,還這麽客氣帶東西。下次可不許了。”梅姨胖乎乎的臉上滿是笑容,看着林暮的眼裏愈發的慈愛了。
“梅姨,您現在已經不開店了嗎?”林暮望了一眼四周的陳列,她記得這裏本來都是桌椅,是供客人們堂吃用的,如今卻只留了一張小圓桌,作為了客廳使用。
“是呀,早就不做啦,這裏偏僻,頭兩年生意還好,後面人就越來越少了,我現在給別人的店裏進一些糕點,也算是湊合着過日子。”梅姨坐到了林暮的身邊,很親昵地挨着她,“讓我好好看看你,都這麽久沒見了。”
林暮其實也沒怎麽改變,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和溫和,梅姨伸手摸了一下林暮的臉頰,有點心疼地說道:“怎麽越來越瘦了,以前臉上還有些肉的,現在都是皮包骨頭,你是不是都沒好好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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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的話語總是質樸而直白的,但其中蘊含的溫度和感情确實真實不含任何雜質的,在這樣人情冷漠的社會裏,顯得尤其珍貴。
林暮笑了笑,任由對方捏着她的臉,“梅姨,您現在還能做桂花糕嗎?我很想吃。”話語裏難得一見的有了一些撒嬌的意味。
“當然啦,這可是我的看家本領!”梅姨拍着胸脯臉上有些自豪,“家裏剛剛送走了一批,現在沒有預留了,但沒事,我現做給你。”
說着她就走着小碎步忙活了起來,那模樣還有些可愛,一邊利落地揉着面團,一邊還能和林暮調侃着:“我記得以前你總帶着另一個小姑娘來吃,那個小姑娘最愛吃桂花糕,每次都能吃掉好多呢。”
“嗯,就是買給她吃的。”說起了蘇青涵,林暮臉上的表情愈發溫柔了,像三月裏綻放的梨花,美好的不可思議。
“你們的感情還這麽要好呢,真好呀,這種朋友可難得了喲。”梅姨感慨道。
林暮卻笑而不語,心上犯出了些許的苦澀,要是能一直像以前那樣好,那該有多好。
兩人又唠嗑了很久,桂花糕也做好了,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下來,山路不容易走,山腳下的車站裏班車也很少,梅姨就沒有過多地挽留林暮。
“下次再來哦,帶着小蘇一起來,我也好久沒見到她了。”梅姨圍裙都沒有脫,就倚在了門框上送林暮。
“好,您注意身體,我一定再來,有什麽事情随時給我打電話。”林暮最後擁抱了一下這個慈祥善良的婦人,拎了還是熱騰騰的桂花糕告別離開。
梅姨早年離了婚,兒子也在外地工作,逢年過節才會回家,她就一個人孤單堅強地生活在山上的村子裏,駐守着這一片落葉歸根的土地。
林暮走到山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邊一大片血紅的晚霞,從湛藍的天空上蔓延開來,太過濃烈猙獰的顏色讓人心生不安,郊區的溫度比城市總是低了好幾度,她不由得摟緊了外套,環山公路上此刻人煙罕至。
她掏了口袋裏的手機,發現只有1%的電量了,她也不想再去麻煩司機跑一趟,就打算走去前面不遠處的公交車站。
看了一眼手中的桂花糕,林暮勾了勾嘴角,回到公司的時候蘇青涵應該已經開完會了,一天繁重的會議,她一定很餓了。
身後傳來了有點急促雜亂的腳步聲,感覺到陌生氣息的逐漸逼近,林暮心中警覺,微側過了身子,又靈巧地轉了身。
她這才看清了身後的人,是個身材健壯的男人,帶了黑色的鴨舌帽、墨鏡和口罩,穿着黑色的緊身衣和皮褲,很明顯的不想讓人辨認出來的裝束,讓林暮心生不安。
“你是誰?”林暮不動聲色地先發制人,一邊暗暗觀察着附近的地形,環山公路,白天行駛的車輛就很少了,更別提現在這個時間點,不遠處的公交車站,一個小時才有一班車,還是很多年前的資訊,現在都不知道會出什麽變化。
這樣的處境實在算不上好,林暮握緊了手中裝着桂花糕的塑料袋,冷着臉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男人一邊說着就一拳向林暮打了過去,速度之快讓人不可避免,也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想法,“蘇小姐是吧?你得罪了人,有人雇我來教訓你。”
林暮堪堪地躲過了一拳,明白了對方找錯了人,不知怎的心裏竟有些慶幸。她以前學過近身防禦術和格鬥術,但已經多年沒練,而且她的氣力與之前差了不少,雖然憑着身體的靈巧的确可以抵擋一陣,但随着男人越來越快的速度和強勁的力道,她漸漸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了。
“雇你的人給了你多少錢,我可以翻倍給你。”幾番下來,林暮被挨了好幾拳,捂着疼痛的胸口倒在地上,她的喉嚨裏湧上了一股腥甜,卻被她竭力地忍了回去。
“幹這行要講誠信的,你懂不懂?”男人蹲下來,捏了林暮的脖子,又擡起了她的下巴,她頭發淩亂,額頭上滿是因為隐忍而冒出的冷汗,嘴角帶了血污,明明是處于這樣弱勢的境地,卻仍然能夠冷靜淡漠地說着話,清亮的眸子裏依然毫無懼意,真像一朵高潔的玉蘭花。
男人的心裏驀地升起了一些□□的沖動,手上的地道不免地有些放松,林暮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她右腳猛地一勾,一個勁道翻身将男人壓在身下,一只手掐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折了他的手臂。
骨骼斷裂發出清脆得一聲,男人疼得嘶吼了一下,右手臂一定脫臼了,這樣的意想不到的反轉頓時激怒了男人的暴躁,他左手猛地推開了林暮,林暮跌倒在地上,脊背撞到了冰涼的地面,骨頭像是被撞碎一般的疼痛,剛才的反擊消耗了她太多的氣力。
男人暴怒異常,剛才的反轉讓他的自尊心受損,右手還是斷裂的劇痛,他用力甩了林暮一個巴掌,有些惡寒地咒罵:“不知好歹的女人。”
林暮被他扇得眼前一黑,頭暈腦脹得厲害,左臉頰更是火燒一般的疼,只靠着強大的理智支撐着自己不能昏倒過去,她雙手積蓄了力道,突然狠狠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也許是她眼底的駭人的戾氣和最後一搏的力道吓住了男人,男人一時之間也沒了動作,窒息感傳來,他才憑着求生的本能拿了藏在後腰的匕首,刺向了林暮的腹部。
尖銳冰冷的武器劃開了脆弱的皮膚,腹下一疼,随即有溫熱的液體從身體裏噴湧了出來,緩緩流過本來寒冷的身體,林暮只覺得手中的氣力全部被抽了走,她松開了雙手,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
幹燥的水泥路面上瞬間就有一灘深褐色的液體蔓延開來。
男人握着匕首的左手也有些發抖,他被雇前來教訓這個女人,但也沒有要求殺人滅口,這樣的罪責太過重大,他無法承擔,于是男人拿了匕首,掉頭逃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嗨了,只能分作兩章,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