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從電梯出來就是住院部大門,肖桐的車果然就停在門前,肖楊拉開車門坐進去,弟弟看到他先是一愣,接着神色如常地轉過頭去發動了汽車。
汽車駛出醫院,他将發燙的額頭抵在車窗,熱度才終于稍稍降低一點。
剛才的一切就像做夢一般,至今他都沒能緩過勁來。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這麽做了。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畢竟他和沈浩澤之間其實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他需要給沈浩澤一個交代,也需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就像沈浩澤說得那樣,他心裏還有他,或者說一直都有他,其實從沈浩澤抱着他滾下山坡時他的內心就已經不再堅定,沈沅沅的話給了他一個契機,讓他借此徹底爆發了。
想到這裏他長舒一口氣,這麽多日以來第一次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無意中向倒車鏡中一瞥,驚訝地看到自己臉頰通紅,定下神來再仔細一看,嘴上更是被沈浩澤這個屬狗的給咬破了一塊!
怪不得剛才肖桐愣了一下,老媽肯定跟他講了自己來醫院看什麽人,再看自己這樣肯定不難猜到發生了什麽。
想了想,肖楊開口;“剛才等了多久?”
“沒多久,”肖桐匆匆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移開目光,“剛到你就下來了。”
肖楊被他這一眼看得別扭,轉過頭對着車窗說;“跟你說個事。”
“嗯?”肖桐應道。
“我,”肖楊斟酌了一下字句,“我今天去看沈浩澤,他妹妹跟我說了很多,我想跟他重新再試一次。”
“哦,那挺好的,”肖桐随意地點點頭,好像毫不意外,過了一會兒才加了一句,“恭喜。”
這下輪到肖楊愣怔,他以為按照肖桐的性格必定要打探一番,就算不打探也至少該感到驚奇,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反應。不過他向來摸不清弟弟的路數,不得不說,此刻肖桐這種輕描淡寫的反應反倒讓他最為舒适。他現在自己仍輕飄飄的,別說給別人解釋,就算是自己,估計也無法完全解釋清楚。
他笑了笑,又将頭重新靠回了車窗。
十字路口遇到紅燈,汽車停下,肖桐終于側過頭看他,這才又對他說;“你想好就好,媽那邊你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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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楊心中一陣感動,他點點頭,說道:“等再過幾天,再過幾天,我好好想想該怎麽說。”
肖桐忽然笑了起來,不正經地說;“還用說什麽啊,你就現在這樣進門,咱媽什麽沒見過,肯定一眼就看出來!”
肖楊笑罵他一句,肖桐又嚴肅起來,淡道:“咱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尤其這些年,我覺得她改變挺多的。”
肖楊自然是知道老媽的态度,但他心中不得不說仍是有些忐忑。
可惜回到家中肖楊臉上的熱度已經退了下去,雖然嘴上的傷口遮不住,但是老媽似乎也沒有察覺,甚至只字未提上午的事情,也沒有問他去醫院以後和沈浩澤怎麽樣,好像對這件事并不關心,反倒是說自己聽說S市一位中醫是跌打損傷的專家,下午要肖桐開車送他們過去,給肖楊瞧一瞧腳腕的扭傷。
肖楊去醫院之前完全沒有想到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他這次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拖泥帶水要向老媽即早坦白,但是事突發然還沒有做好準備,老媽不問着實讓他松了一口氣。
老媽說到做到,下午就帶肖楊去了中醫院,又是按摩又是針灸,一直折騰到晚上才回到家中。
回家後他才發現手機上多了好幾條短信,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沈浩澤發來的。一打開果然是,沈浩澤問他在做什麽。
肖桐回信息說自己剛剛回家,等待回信的過程中他點開微信,看到有新的好友申請,竟然還是沈浩澤。
沈浩澤的昵稱跟以前一樣是他名字的全拼,頭像則是只憨頭憨腦的卡通小老虎,肖楊想起以前自己給他起的外號,也不知這人是不是為了讨好他故意換上的,他忍不住笑起來,通過了他的申請。
他這邊剛一通過,沈浩澤就發來一張照片,點開是一本偵探小說的封面。這本書肖楊也有,他認出書下面的背景是醫院的白色床單,猜想是沈浩澤用來打發時間的,便逗他說:什麽時候這麽愛學習了?
沈浩澤卻問他記不記得這本書。
肖楊仔細搜索起回憶,沈浩澤也不是真的要考他,還未等他理出頭緒,就告訴他五年前他骨折住院時他曾在醫院念過這本書給他聽。
只一瞬間,醫院昏黃的光線就撲到了肖楊眼前
肖楊沒想到他連這些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兩人回憶起過去的事情,沒一會兒沈浩澤就撥了語音通話過來,說是要給他講睡前故事。
角色對調,肖楊在床上躺好,抱着被子将手機放在耳邊,沈浩澤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就好像躺在他身邊一樣。
“瓦格雷夫法官先生剛剛退休。此刻他正坐在一等車廂的吸煙室角落裏,一邊抽雪茄,一邊讀《泰晤士報》上的政治新聞……”[1]
明明是緊張又刺激的故事,他卻在沈浩澤磁性的聲音中越聽越覺得安心,不知不覺竟然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醒來天完全黑了,語音通話已經切斷,他給沈浩澤發去信息沈浩澤也沒回,他去沖了個澡回來才看到對方問他睡了沒有。
他剛睡過一覺此時還沒有睡意,回複之後以為沈浩澤想跟他語音,沒想到沈浩澤卻說要他往樓下看。
肖楊的心狂跳起來,他知道每次沈浩澤說這樣的話意味着什麽,走到床邊往樓下一看,果然覓到了沈浩澤的身影。
肖楊套上衣服沖到樓下,對着沈浩澤劈頭就是一頓訓斥:“你是不是瘋了?這麽冷的天大半夜跑過來,你忘了自己還在住院嗎?!”
沈浩澤只是看着他,忽然伸手環住他,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輕柔地蹭着,小聲說:“可是我好想你。”
肖楊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我就是來确認一下今天中午的事是不是真的,不是我在做夢吧?你真的回來了?不是騙我吧?”
“你怎麽這麽啰嗦,”肖楊眼眶發酸,嘴上卻笑話他,“是我騙你的行了吧。”
“不行,”沈浩澤霸道地摟緊他的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重複道,“不行。”
分開五年,驀地這麽親熱,肖楊還不太習慣,他眨了眨眼睛,眼神有些躲閃,沈浩澤卻不給他适應的時間,再次堵住了他的唇。
這個吻帶着秋夜的涼意,微涼的氣息從沈浩澤唇上傳給肖楊,讓他情不自禁把面前這人抱得更緊。沈浩澤扣住他的後腦,舌尖輕易就撬開他的牙關,在他口腔中長驅直入,只攪得他頭暈目眩。
一吻結束,肖楊臉頰滾燙,他将臉貼在沈浩澤溫熱的脖頸處,微微喘息着,小聲說:“你想好了嗎?”
沈浩澤手指溫柔地按住他的脊背,問他;“什麽?”
“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反應過來我不是一個值得你愛的人要和我分手,我一定不會同意。”
“不會。”沈浩澤說。
“你要知道我當初一腳把你踹開,對你不管不問,而且我性格很悶,不愛說話,又總是口是心非,瞻前顧後……”
“不會。”沈浩澤打斷他。
“我年齡也比你大,我已經……”
“我不會,”沈浩澤重複道,“只要你不嫌棄我不講道理,幼稚沖動,壞毛病一堆,愛吃醋又趕不走。”
話到此處,兩人都笑了起來,沈浩澤故意打趣道:“你當初騙我說要訂婚把請帖拍我臉上那份氣勢呢?”
“胡說,我什麽時候拍到過你臉上?”肖楊勾起嘴角,眼中卻似有淚光閃動,“是的,我還騙了你,就是這樣自私的我,你還喜歡嗎?”
沈浩澤捧住他的臉,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鄭重地說:“我愛你。”
一陣冷風吹來,肖楊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十一月的晚上氣溫更低,這種天氣估計只有他們兩個傻子會大晚上跑出來吹冷風。
“快上去吧,”沈浩澤捏了捏他的耳垂,“我回去了,早上我妹見我不在,估計要把腿給我沒收。”
“你怎麽來的?”
“打車。”
“我送你回去。”肖楊忙說,這麽晚他不放心沈浩澤一個人。
“你回去睡覺,你的腳……”
“好多了,今天我媽帶我去看中醫,現在都不怎麽疼了,凍死了,上車我再跟你說。”
兩個人打車回到醫院,半路上沈浩澤臉色就不太好看,回去之後更是鑽進衛生間好一會兒才出來。肖楊讓他在床上躺下,拍拍他的臉蛋說:“看你還折騰不折騰了。”他本想借機教育他兩句的,但是看他那個難受的樣子也不忍心說了。
沈浩澤拉着他的說,輕聲說:“你不走了吧,陪我躺會兒。”
肖楊想了想,脫掉外套鑽進被子躺到了沈浩澤身邊。
病床足夠大,兩個人躺着也不顯擁擠。沈浩澤将他抱緊,安靜了一會兒小聲和他說起話來。
五年的時間太久,他們有太多話可以聊。
聊着聊着就又抱着親在了一處,被窩裏太過溫暖,沈浩澤翻身将肖楊壓在身下,粗喘着摸到他緊實的腰線。
“不行,”肖楊按住他的手,“這是醫……”
沈浩澤堵住他的聲音,更加熱情地吻他,肖楊被吻得喘不過氣來,意識也漸漸模糊,他還記得他們是在哪裏,用手推拒着沈浩澤的胸口。
沈浩澤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頭頂,吮吸着他耳後一小片潔白的嫩肉,肖楊再無力反抗,眼看就要徹底落入他的掌心之中。
就在這時沈浩澤忽然停下了動作,臉上表情微妙。
“怎麽了?”肖楊仍在喘息,含糊地問他。
他掙紮了一下,皺着眉頭哼道:“不行,我靠,頭好暈。”
肖楊強忍住笑,把他從身上掀下來按在枕頭上躺好,勸道:“快睡吧,病人就別想不該想的了。”
沈浩澤嘆了口氣,不甘心地把他抱住,小聲說:“好想幹你。”
“別想了,”肖楊心跳得厲害,他想了想,又說,“剛才那本書呢?你發照片給我那本。”
“在抽屜裏,怎麽了?”
“拿過來。”
沈浩澤翻了個身,寂靜的夜裏肖楊聽到抽屜打開又合上的聲音,他坐起來,将牆上的床頭燈打開,接過沈浩澤遞來的書,随手翻了一下,說,“看到哪兒了?”
沈浩澤的目光變得無比溫柔,他靠着肖楊身側躺好,手放在他柔軟的肚皮上輕輕撫摸着,閉上眼睛輕聲說:“從頭開始。”
[1]阿加莎·克裏斯蒂《無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