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且勿論蔣爸爸在心裏對許東陽這個二貨拉響警鐘後的心理變化,反正在次日,許東陽那依舊笑得一口白牙晃眼的家夥是啥也沒感覺出來,蔣爸爸對他多看了兩眼,他也只是摸着寸板頭迷糊了兩秒後便當調開了頭。

——反正這回來之後,每個人都會多看兩眼他的。

一想到他現在有如此高的回頭率的原因,許東陽那陽光萬丈的笑臉就要來點雲朵了,他去體驗田園生活,深山老林到河流淺灘是哪裏都玩遍了,也即,太陽也是曬得足夠了的,直接作用在膚色上,效果也是極為明顯的:如果說之前是淺銅色,現在好吧,就比煤炭好那麽一點點,除了眼白和牙齒,其餘地方是曬得紅裏透着黑,黑得帶着亮,比他二堂哥都更像是個摻雜了非洲基因的皮小子。

而且,他本來還想在韓楊面前顯擺一下他這極為男子漢的膚色的,哪知,這時隔一個半月再次相見,真真是不得了了,韓楊那小子居然不再是那種堪比小姑娘的白皙了,而是帶上了那麽一點點健康的麥色,看起來是俊秀又不失男兒氣概了,尤其是,他的身高……許東陽哀怨的瞅了瞅比自己高了那麽一絲絲的韓楊,不甘心的別開了眼。什麽地方都被這小子壓上一頭簡直是神煩死了!

他瞧着韓楊不來勁,韓楊也未必對他有多來勁,雖說是這許多年的哥們,可是書裏說的為了兄弟兩肋插刀,嗯,他可以做得到危急之時仗義出手,——但是絕不包括要好言好語的忍受這小子一回來就圍着丫丫轉啊喂!知不知道阻撓兄弟追老婆會被驢踢啊!韓楊心裏難得的有點忿忿不平,本來就沒啥表情的一張俊臉,在多看了幾眼許東陽那小太陽似的發光笑容,以及蔣曉深給面子的回應之後更是沒啥表情了,估摸着撒上一層水,都能結冰了。

許東陽二貨慣了,而且他心裏的興奮勁兒還沒有消,這會兒逮着難得對他的話題很感興趣的蔣曉深是眉飛色舞的說個不停,逗得蔣曉深時不時的哈哈大笑,樂得開了懷了還一點都不顧及的伸直了手去拍人家的肩,一副哥兒倆好的大大咧咧的模樣。可是,要知道許東陽這小子穿的是無袖球衣啊,蔣曉深那樂開懷的一拍,嫩白秀氣的手是直接拍在了那肌肉鼓起的肱二頭肌上,黑與白的對比,簡直是要讓人眼睛都突出來了,看得靜坐一邊和靜坐陽臺看報的蔣爸爸兩個是難得的默契了一把——心裏的警鐘是嘀嘀嘀的響震天了。

可是瞧着那還在說笑的兩人是彼此不知的模樣,兩人又沒法站出來說什麽,只能是将心裏的酸水醞釀醞釀的整成一肚子的老醋,再繼續眼紅的瞅着。

在好不容易許東陽被許媽媽一記連環call給召回去了後,韓楊面無表情的松了口氣,蔣爸爸翻報紙的聲音也才停了下來,剩下神經粗得沒有簡直了的蔣家姑娘抱着許東陽剛剛送過來的小玩意兒四處放,電視機邊,桌子上,博物架上。

然後,韓楊默默的氣悶了。

眼角掃着斜躺在沙發上有點孤苦伶仃的大大的泰迪熊,他心裏的悶氣更深了。怎麽就做不到許東陽那樣活散呢?俊逸的眉頭微微一蹙,視線随着在屋裏到處轉悠的身影盤桓了一秒,收回,變為了垂斂深思:是不是我也變外向變陽光點,丫丫也會那樣親近的對我呢?

濃長漂亮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再平靜的擡起,又是平常的沉靜模樣。只是心裏的一番意動,卻是留下了痕跡的,甚至是說在這一如往常的平靜之時,他心裏的活動是在為剛才的那一絲意動做着全面的規劃,甚至是分析着利弊,盤算着可能得到的結果。

——性格沒有許東陽的外向陽光,而且就算是改變,他也不可能、也不想去複制另外一個人,所以如果做出改變,得到的結果也估計就是像之前的每次活動進行時的那樣吧,丫丫陪在身邊,會問着累不累,會遞水遞毛巾,會……

細致的唇角勾起了一個小于十的弧度,轉眼斂下。只是一想,韓楊還是覺得很可行的,那麽在開學後的落實上,除卻晨間的鍛煉,那就在每個星期的活動課上加上籃球好了。上次那個電視劇裏不是說,打籃球的男孩子最吸引人了麽?試試也好吧。

俗話說,陷入愛情裏的人都是傻子。這話用在普通人身上的效果明顯,用在天才身上也是意外的适合。他能在情開初蒙的年紀裏無師自通的懂得了什麽叫長遠之計,在心思一動之間便做出如此計劃與即将實施的改變,只是如此心機,卻是過于缜密,也忘了現實就是用來打破預計的。

計劃得再好,都趕不上變化之快。

尤其是他所有計劃的對象還是一只又笨又二的兔子,兼具了笨與二的一面,以及兔子本身的膽小靈敏。

八月三十日,高中歡迎新生的大紅橫幅一直挂到了知行大道與市中心的幾條市道省道的交界處,絡繹不絕的小車與班車熱鬧的朝着那個路口駛進。坐在面包車裏,蔣曉深瞅着路兩邊言談歡慶的行人,大人臉上大多帶着自豪的笑意,但多數跟在旁邊的少年卻是或別扭的扭着臉,或者是幹脆哥們幾個并肩走在一起談天說地,少女們就要矜持多了,跟在大人身邊,背着或者是挎着包包,大多是乖巧的樣子的。

他們的臉上,都有種名為向往與憧憬的光芒。

這種光芒不耀眼,卻不晃眼。

蔣曉深繼續扭着頭看着窗外,在那場像是過時了的、陳舊了的電影的上輩子裏,她沒能走上這條讓整個南陵市的人都覺得自豪的寬大清靜的大道,但當年在那個岔路口走過時,她是朝着這條路張望了很久很久的,心裏有着懊悔,有着那麽一點沮喪,但那都是在一時之間,走過了那個路口,她便再沒有回頭,用着一腔的年少輕狂,在這個市裏屈居第二的高中裏努力奮進。

而那三年裏,最忙碌的日子卻是過得最充實,每天都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單純而堅定的相信着這世上沒有達不到目标,只要付出足夠多的努力。

啊嘞,當年多麽美好又輕狂的日子啊……看着大道兩邊的三層楊樹外一望無際似是金色海洋的稻田,蔣曉深忍不住眯眼笑了,她想,這将要到來的忙碌的日子裏,那種充實感就又回來了,真是美好得讓人懷念啊!

“許二愣子。”忍不住的一聲低喊。

“嗯?——啊,又死了!”擡頭應聲的聲音剎那間變為了哀嚎,許東陽盯着游戲機上顯示的“game over!”,一張陽光帥氣的黑臉滿是痛心。擦,好不容易用一條命玩到了第三十一關好吧!

悲嘆完了,他側臉,看着只給大半個烏黑的後腦勺和一尾巴掌長的馬尾的蔣曉深,咬牙道:“蔣丫頭,你喊老、我最好是有什麽重要的事,不然——哼哼!”他冷哼兩下,刻意壓低帶上幾分陰狠,聽得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許媽媽手上有點發癢,哎,好想揍那二皮小子啊!

蔣曉深從窗外的風景裏回頭,打開了一半的窗因為車速帶上了風,不但吹亂了少女額上的碎發,似乎還能吹散陽光,讓那光線迷了人的眼。

她笑着說:“許東陽,我們大家都要加油啊!”

那種笑容和平常沒什麽太大的不一樣,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樣,反正就是這一瞬間,許東陽覺得蔣家的這假小子終于是帶上了一點女孩的溫柔之氣了,而且窗外透過來的陽光簡直是太晃眼了好不好!弄得他都沒太看清那丫頭的表情呢。

“知道啦,嘁,等着吧,爺會超過你和韓小楊的!”他說着話的時候,臉卻扭到了另外一邊,完完全全的別扭樣子。

“嗯,好啊,我們等着喲!”略帶調侃又帶着幾分恣意的聲音嬉笑着響起,坐在車裏的兩家的大人聽着最後一排和着包裹一起坐着的兩個孩子的對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與他們總是相伴一起的另外一個少年不在其中,也不在這輛車的周圍。在大清早的時候,樓下便來了兩輛轎車,那款油漆很新款式卻很老的車裏走下了一對老人,另外一輛車裏走下了一男一女外加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他們上了三樓,進了韓楊的家。

那對老人是韓楊的爺爺奶奶,另外三個是韓楊小姑一家。

所以,今天送着韓小楊上學的人很多啊!唔,排場很足,又能無意間吸引一大堆的或萌或漂亮的妹紙啦~蔣曉深又扭頭看着外面,心裏這般調侃吐槽之時,臉上也是能因為聯想到那種場景而發笑的,但是不知為何,心底深處貌似還是有那麽點不自在。

好點像是自己寶貝了很久很久的東西,卻要被不相幹的人搶走了……

蔣曉深眨了眨眼,讓心裏那個自己掩面假哭——嘤嘤~,蔣曉深,乃真的要被‘養成’這個詞玩壞了!

這可如何得了?!嘤嘤~

窗外的風景開始改變了,金色的海洋消退在了視野裏,兩棵高大蔥郁的柏樹立在那所已有百年歷史的高校大門兩邊,不畏嚴寒酷暑,伫立在這裏,迎接新生的到來,目送學子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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