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事兒沒頭沒尾,爛賬一筆,管理層需要慎重考慮一下再做決定。其實他們考慮與否都不重要,這個時間點應該好好把控一下公關。

出來之後,張卻失魂落魄的,禹淩反倒很平常,摸着肚子說餓了,什麽時候能開飯。

“你還有心思吃飯?”張卻說,“你……”

“天大的事兒也得吃飯啊。”禹淩說,“怎麽着,不過了?”他看張卻的樣子實在難看,就嘆了口,“走,出去抽根兒煙去。”

“我不去!”張卻甩開了他的手,置氣一樣,“不會!”

“我教你!”禹淩口氣也硬了許多,拉着張卻就往外走。這也是禹淩第一次主動面對他們兩個人的關系。

這一天過的很快,早上出門好像經歷了一段人生,現在看看陰沉沉的傍晚的天空,雨雖然停了,但好像厚重的雲層背後還有着什麽。

禹淩在口袋裏摸了摸,揉成一團的煙盒裏還能拽出來一根,但是因為太濕了怎麽都點不着。他嗤笑了一聲,連同煙盒一起丢進了一旁的垃圾箱裏,自己擡着頭對着天空嘆氣。

他不說話,張卻也不說話,就那麽像是揣了多大仇一樣盯着禹淩。

“怎麽了?”禹淩這才說,“對我感激的說不出話來?”

“我感激你什麽?”張卻說,“謝你深明大義?我不需要。”

他不想哭的,因為哭很丢人。可是在說出這句話之後,之前積攢的情緒就一下爆發了出來,眼淚也莫名的順着臉頰流了下來。禹淩先愣了一下,而後笑了笑,伸手拇指在張卻臉上擦拭:“哭什麽?”

“要你管我!”

“對,我是管不了你,我只能管我自己的事兒。”禹淩說,“別鬧氣了。”

“明明是我動手……”張卻說,“你為什麽要一個人抗?我才不稀罕,你這樣做……我會更讨厭你!”

“那不是正好麽?我也沒指望你喜歡我呀。”禹淩笑了,笑的輕松自然,仿佛身陷困境的人不是他一樣。他看看陰沉的天空,又看張卻,飄忽忽地說:“有些事情其實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你現在熱血上頭覺得應該贏了一起狂輸了一起扛,但是你不想以後的麽?”他話音落下,沉默了片刻,又說:“你跟我不一樣,你還年輕,還有未來。”聲音跟動作都是輕柔的,禹淩從來沒對張卻這麽溫柔過。他覺得對小孩子不能總是太嚴肅的講道理,有時候也許應該……應該去安慰一下被現實沖擊的弱小神經。他最後對張卻說:“及時止損,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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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卻猛的把禹淩抱進了懷裏,他的身架大禹淩很多,也高很多,差不能把禹淩完全包裹住一樣。張卻的臉壓在禹淩的肩膀上,低聲說:“我不想讓你走。”

“我又不是死了。”

“我想跟你一起打比賽。”

“別鬧了。”禹淩說,“我本來年紀就不太适合打比賽了,這樣也好。”

張卻說:“如果他們沒查下來了呢?也許……沒事呢?”

禹淩說:“我覺得你還是別心存僥幸了吧,既來之則安之,又不是真的要去死了,沒必要這麽大陣仗吧?”

他哄着張卻說了好一陣兒的話,張卻才暫時平複了下來,晚飯也好了,禹淩叫張卻進去吃飯。

聯盟聽到風聲之後就去查了,查這事兒肯定快,證據和結果都指着禹淩一個人,只是何又城自己屁股下的亂七八糟的事兒更多,禹淩打架就顯得很微不足道了。不過為了以示公正,禹淩的問題必須要解決。

戰隊交罰款肯定是沒的跑了,聯盟也打算把禹淩除名。這跟他之前想的差不多,不過他才不當被人踹的角色,在做好決定之後,禹淩很快就跟戰隊提出了退役,戰隊的官宣比聯盟發布的早上了幾天。

無論如何這都是個非常晴天霹靂的消息,秉承着廟小妖風大的優良傳統,這事兒還是炸開了鍋。聯盟的公告肯定是說情況非常惡劣要清理門戶以儆效尤,戰隊的意思呢是空神因為個人問題離隊,而他們的空神自己從始至終什麽話都沒說過。

大家就又開始撕逼亂站隊了。

“這群人真的好煩啊!”喬然看着帖子鬧心的要命,“他們知道什麽,就會瞎逼逼,誰沒打過架啊!說的好像要殺人了一樣,怎麽這麽站着說話不要命!”他轉頭就喊,“禹淩,他們這麽黑你你就沒一點想法?聯盟都不保你的!”

“嗨呀。”禹淩把西瓜往喬然手裏一塞,“吃瓜吃瓜,別瞎操心。”他是退役離隊了,只是還沒有暫時找到住處,戰隊裏又不多他這張嘴,于是借住幾天。不過他大概有了一些選擇了,可能這一兩天就搬走。

禹淩想過無數次自己退出時的樣子,鮮花和掌聲未必有,但是也從來沒料到這麽平淡過。

也許這才是最符合他的結局吧,轟轟烈烈通常都是給英雄的,而他是個凡人。他只能看着喬然氣哄哄的替他抱不平,然後自己塞給他一塊西瓜叫他敗火。

張卻雖然不像剛開始那麽鬧了,但是也不怎麽搭理他了,說話的頻率很少,晚上也不纏着他睡覺。禹淩想,張卻可能想開了。少年人的情感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是不夠真切的。

不過這樣也挺好。

“氣死我了!”喬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不準他們這麽诋毀你,我要去找我爸!”

禹淩往旁邊一指:“你爸打排位呢可能沒空兒理你。”

“不是他!”喬然說,“我要去找我親爹!”

禹淩單純的想,哦,可能是小孩兒要找爹訴苦吧,嗨呀爺兒倆感情真好,這都能說。

喬然說了這話的第二天,論壇上的相關帖子就删幹淨了,戰隊方面還專門做了很多關于禹淩的物料分發出去,一下子弄得特別熱烈隆重——冠軍退役都沒這麽有排面的。

大家都很納悶兒,甚至沒人想到這事兒能跟喬然有關系。後來還是禹淩問喬然:“你跟你爸說啥了?”

喬然說:“我跟他說不準這麽對你。”

“你爸是誰啊?”禹淩開玩笑地說,“王璐璐沒這麽大能耐啊。”

王璐璐敲了一下禹淩的頭:“你是不是真的蠢?你隊最大贊助商的大老板姓什麽?”

禹淩想了想,搖頭:“姓啥?”

王璐璐白了禹淩一眼,覺得禹淩還是蠢死比較好。

禹淩其實只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他回憶了好半天才抓到了一些關鍵性信息,然後撲到了喬然身上大喊:“爸爸養我!我現在一窮二白身無分文馬上就要露宿街頭了!爸爸養我!跪求爸爸了!”

喬然嫌棄的掙脫開來:“去吃屎啦!”

禹淩就是開玩笑,他就是怕尴尬,覺得這樣可以稍微緩解一下氣氛。在基地裏跟其他隊友哈拉了兩句之後禹淩就回房間收拾東西了——雖然也沒什麽好收拾的。他衣服不多,但是有很多粉絲寄來的東西,他都看過,舍不得扔。也許以後能夠證明他在這個圈子也曾叱咤風雲的證據并不是那些比賽視頻和采訪,而是這些他能夠實實在在拿在手上的東西。

一想到自己曾經也被那麽陌生人喜歡過,禹淩就覺得挺滿足的。

此生也就足夠了吧。

他是隔天的一個下午離開的,因為戰隊有比賽,大家都不在基地裏。他是特意選擇了這樣一個時間,因為他覺得分別不論是大是小,都是告一段落,難免傷感,所以還是自己一個人安靜的走掉好了。

大家都去打比賽了,送他的只有經理。他幫禹淩把行李放進了後備箱裏,什麽也沒說,只是拍了拍禹淩的肩膀。禹淩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告別。

然後絕塵而去。

離開基地的園區時禹淩回頭看了一眼,幸好崇尚科學的社會沒有什麽回頭就離不開的詛咒。他就這麽回頭一看,覺得心裏非常平靜,沒有過多的情緒。因為離開就跟死亡一樣,都是人生必須經歷的,只要安安靜靜的等待着某一個時間節點的降臨就好了,不必想太多。

這跟他上一次離開某處時的心境完全不同,人大約都是需要在磨練中成長。

變成一個無怨無恨無悔,面無表情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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