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手
當天深夜,吳能總也睡不着覺,迷迷糊糊間做了個颠三倒四的夢,又給吓醒了。
他喝了口涼水,覺得不對味。
二隊關于寧柯的提議也交了,組織也飛快批了,內容也通知寧柯了。大意是每周給寧柯兩天出來的時間,看表現再做決定。
按理說到這,這事也有個奔頭,但吳能就是放心不下。
直覺上,他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反正也是後半夜,幹脆不睡了,換了衣服直奔乙區。
空氣沉悶,夜色一重重地壓下來,好似墨痕上又蓋濃汁,叫人有幾分喘不上氣。
吳能匆匆趕到乙區,滿意地發現部署都很到位,值夜班的幾個空間種好好守着,一個精銳部隊,兩個異能部隊死死封鎖在這裏。
他之前上報了基地高層,決議加大兵力封鎖,派了兩個老牌精銳部隊換班鎮守,還加了好幾個普通部隊。
吳能自覺萬無一失,卻還是有口氣吊着。他上下清點一通,又問了守在監控旁的隊員。
現下正是夜,監控的是個一隊的老牌空間種,聞言回答:“監控沒問題,我也感應得到裏面的動靜,一切正常。”
吳能也不挑,坐在邊上小腳凳子上,仍然心有餘悸。這心慌來的很沒理由,也許是天氣,也許別的什麽原因。
他只希望是自己大驚小怪。
一整個精銳部隊,兩個普通部隊重兵把守,五層空間壁死死封鎖,門口窗外風能火能統統就位。
但吳能就是慌。
病房裏,寧柯一點動靜都沒有。
Advertisement
夜燈下,他蓋着被子睡得十分安穩。燈光照在他面頰上,也就是個十七八的大孩子。
幾杯速溶咖啡下肚,天漸漸亮了。
旭日初升,靳忘知領了二隊過來,把一隊的班接了。
衆人也各自換了崗位。
靳忘知給吳能帶了早餐,想來也是一隊隊長交代的。
吳能接過熱氣騰騰的粥喝了一口。
裏頭的寧柯懶洋洋起來,懶洋洋穿好衣服,又懶洋洋去洗漱。
吳能捧着粥盯着監控看,直到看見寧柯懶洋洋出來才舒了口氣——基地還是沒給廁所裝監控,上級們覺得這未免太不道德了。
護士送飯進去,檢查身體。
寧柯剝開一個水煮蛋,幸福地眯起眼睛。他任由護士檢查,自己安安靜靜地吃早飯。
一切都很正常。
黑夜已經過去,太陽溫暖明媚。
護士檢查好身體又走了出來。
換班結束,監控正對,異能者各就各位。
吳能舒了口氣,想到自己還沒刷牙,一時有些尴尬,卻又懶得管了。
熱騰騰的粥下肚,把僵了小半夜的五髒六腑全部暖了回來,吳大長官伸了個懶腰,決定再吃根油條就回家洗漱補覺。
與此同時,監控裏的也寧柯吃完了早飯,擦擦嘴,走到窗邊,伸了個懶腰,向着外面幾個風能打了招呼。
吳能起身。
寧柯笑道:“我要逃跑了。”
風能:“……”
吳能:“啥?”
“咔擦”
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吳能像是慢動作回放一樣地扭過頭去。
寧柯已經一腳踩上窗檐。
他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了兩根鋼針。
五層空間壁碎成一地。
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打破隐藏空間壁的——號稱空間系最堅硬的隔離層。
但這不重要了。
窗外風能迅速反應過來,重重風刃劈頭蓋臉砸來。
誰知寧柯笑着向前一步,直直掉了下去。風刃擦着他發絲劈空,全部劈進了牆。
吳能:“操!哪有大白天逃跑的?他腦子有病啊?”
有病的人急速下墜中一個回旋,長腿勾住底下窗檐,翻身而起。
空間壁迎面罩來,他卻手一撐,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閃身滑進二層病房!
吳能一把拿起通訊儀:“啓動全區警報,封鎖醫院!快啊!”
這簡直是一場名為貓捉老鼠的——老鼠捉貓。
監控設了全樓,卻随着寧柯的閃過化為漆黑。
最終,底層兩樓的監控全部報廢。
吳能要瘋了:“鎖住入口處,給我搜!”
“是!”
一片兵荒馬亂,嘈雜喧嚣。
因為寧柯的緣故,這裏的病人早被轉移了大半,剩下的幾個也在隊員的護送下迅速離開。多名空間種互相合作,樹起層層高牆,将整個醫院大樓包裹起來。剩下的幾名精銳空間種,在一二層利用空間探測,卻怎麽也找不到寧柯。
他徹底消失了。
吳能如墜冰窖:“叫一隊三隊前來支援!”
就在吳能盡可能調動一切兵力的時候,靳忘知正走到頂層。
王錘貓在他身後:“老大,我們來這兒幹嘛?”
靳忘知看他一眼,王錘識趣地熄聲閉嘴。樓層的隔音效果很好,這裏安靜的可怕。走道裏寂靜一片,只剩下靳忘知的腳步聲。
王錘用的是頂級空間種喜歡的那套,将腳下附近的空間密閉起來,通過空間層的移動推動人前進,就像自動扶梯一樣。這種做法可以使空間種暫時脫離地面,達到悄無聲息的效果,一般用于夜間作戰對付蟹殼,但他們平時總喜歡帶着練練。
走道漫長而冰冷,門關的嚴嚴實實。
之前守在病房前的幾名異能者全部被叫了下去支援,現下外頭一個人都沒有。
靳忘知一路開門,進房,無視了滿地的空間壁碎片,向着盥洗室方向走過去。
王錘一愣——他們隊長爬這麽高的樓,絕不可能是為了上個廁所。
靳忘知将手放在關的嚴嚴實實的門上。
他垂眸,修長的指順着滑至一旁,掌心貼在了門縫上。
“轟”的一聲。
火焰在密閉空間裏猛然噴發,劇烈燃燒,帶動着整個狹小的盥洗室炸裂開來。
一個人影被熱浪拍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外面的空間層上。
寧柯咳了口血,照着地面砸了下去。
他反應飛快,一把抓住空間壁的斷層,卻猛地松開。
緊随其後的是一道火鞭,抽在了斷層上。
再慢半拍,被抽的就是手了。
寧柯順着空間壁滾了下去,一腳卡在又一個斷口,那卻早有一面火網,撲天而起。
寧柯狠狠跳開,躲過火焰,試圖再次從窗戶進入醫院,卻有一道火線從窗前掠過,寧柯只好硬生生扭轉方向,撞上了窗檐。轉瞬間,幾條求生路俱被封死,他最終一個翻身跪落在地,被異能部隊團團圍住。
寧柯嘴一張,嘔出血來。
他用袖口草草抹了把,笑了。
靳忘知踩着王錘的空間壁落到地上,手一甩,手裏的火線消失不見。幾個水系異能騰空而起,去撲滅他靳忘知弄出來的火災。
寧柯本來傷就沒好,這幾下更是撞得他五髒六腑都要出來,燒成一片。
他擡眼看靳忘知,那人穿着工整的火系作戰服,背脊挺直。俊朗的面容配上那雙平靜的眼,像遠山瀚海重重地壓下,叫尋常人說不出話來。
偏偏寧柯不是尋常人。
他哈哈大笑起來。
吳能現在才趕到,剛擠進包圍圈,就聽見靳忘知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寧柯笑:“你看出來了?”
靳忘知:“真想逃跑,沒必要鬧這麽大的動靜。”
吳能總算反應過來了。
故意等白天,等換班結束,等一切确定下來。
故意等兵力最充足,最明顯的時候逃跑。
傻子才會這麽幹。
寧柯不傻。
事實上,這個人聰明的跟人精一樣。
他只是在挑釁基地,只是在彰顯他的實力——在重重包圍下基地也拿他沒轍,拿這個重傷未愈的速度種沒轍。他照樣可以打破所有的囚禁,照樣可以逃出來,照樣可以胡作非為。
他不是要逃跑,他是要施壓。
他對基地提出的條件不滿意,他拒絕被安排,他要自己參與到這場關乎他自由的協商。
籌碼——他彰顯出的實力。
所以最後他選擇繞開了所有監控,回到他初始的病房,等待吳能搜到。
之所以停在衛生間,怕是外面的病房裏的監控實在太多太全。
兩人對視片刻,寧柯微微挑眉——這顯得他格外不懷好意。
尤其是在一身筆挺作戰服,看上去格外禁欲的靳忘知旁。
“我不會再回實驗室了。”
吳能上前道:“這不行,只能等你表現良好,确定無害了基地才會考慮放寬措施——”
寧柯嗤笑一聲,卻是靳忘知打斷了吳能的話,“你能給基地帶來什麽好處?”
寧柯玩味笑道:“我可以給你們訓練出一批精銳部隊,讓你們的戰力提升一個檔次。”
“讓你們——有能力應對兩年前,發生在山頂基地的狀況。”
此話一出,吳能眼底一驚,乘機追問:“兩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不是老早說了——”寧柯笑道:“蟹潮,有智慧,有組織的蟹潮。”
吳能憋得那口氣一下子洩了,他冷笑:“這個借口用夠了沒有?研究很早發現,蟹殼不可能具有智慧,它們的大腦太小,根本不可能有足夠的腦容量。而且他們沒有組織——”
靳忘知再一次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條件?”
寧柯:“我要出來,過普通人的生活。”
吳能大驚失色,靳忘知平靜道:“不行,必須有人監視。”
二人又對視許久,寧柯挑眉道:“靳隊,你真有意思。大膽還是謹慎——我一時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了。”
他意味深長道:“但你知道的,我一向很聽你話,那天演示房裏,我本來不打算救那幾個孩子。”
他自己還是十七歲的樣子,卻喊一幫二十出頭的預備役叫“孩子”。
這場面多少有些滑稽。
靳忘知道:“但你還是救了。”
寧柯失笑。
靳忘知平靜道:“你心地不壞,不然我也不會向基地提議放你出來。”
他又補充了一句:“沒什麽借口好找的,你本來就想救他們。”
寧柯猛地擡頭,他的眼盯着靳忘知,一瞬間就像兩年前的初見。
狼崽子一樣。
四周的異能者全部戒備起來,寧柯卻無所謂。他緩緩笑了:“所以,如何?”
靳忘知道:“我來監視你。如何。”
“只有你?”
“只有我。”
靳忘知擡起手腕,手掌攤開,掌心是灼灼的烈火。
四周一片寂靜,寧柯盯着靳忘知。
許久。
吳能已暗中招手,要求準備進攻的時候。
寧柯卻邁近一步,将手腕按下。
烈焰向兩側分開,圈住他的手腕,形成了一圈火鐐铐。
寧柯:“合作愉快。”
靳忘知:“好。”
作者有話要說:
再再再再再次感謝聽妄大大的地雷(開心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