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能受得起,可是,高城看着成才明明白白告訴他,“人活着就都會痛苦,他不可能也不應該成為例外。”

成才有些頹然,“我知道,我只是希望這痛苦能少一點,他能過的輕松一點,一點就行啊。”

高城也沒火氣了,從成才手裏挖出已經幹燒到煙屁股的煙頭順帶拍了拍他的手,安慰的頗為無奈: “你是生自己的氣吧,眼睜睜看着他走上最艱難的路卻不能拉他回來。”

“我也後悔呢,他剛來那會兒就不該幫着他,放任他被排斥到死算了。圖他一時舒服沒想到後面這麽多事兒,太沒遠見了。”

“你也知道後悔?”高城忍不住笑,野草裏的百合花,狼群裏的土狗,都這麽特別還非膩在一起,難說是誰給誰擋了災又是誰拖累了誰。“後悔也沒用,這都生米煮成熟飯了。”

翻了個白眼成才脊背一滑姿勢更頹廢,但表情卻好了許多:“反正麻煩已經丢給史班長了,我操心人家也不領情。”

“我聽着怎麽就那麽酸呢。”

“我可是聽我爹說了,史班長沖冠一怒為三多才招的他,許三多對他,這麽說吧,在許三多心裏史班長那是和家人一樣排在第一位的。糖衣炮彈對三呆子太好使啦,我這樣心狠手辣的輸的心服口服。”

“更酸。但是,你對史今可以放心。”

又是一記白眼,“那是,你最好的兵麽。”

就這句,比前兩句加起來都酸。不過高城可不敢說出來,有些事兒偷着美才是真的美。

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高城這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一臉詭秘笑容你當成才瞎麽?也就是成才懶得拆穿他而已。

“我有件事兒挺好奇啊,你要是能說就說不能說就當我沒問過,你怎麽對許三多那麽好?神跡啊——”誇張的詠嘆還沒完事兒就被成才打斷:“誰對他好了?我那是沒辦法!”

“怎麽沒辦法?”

渾身籠罩在八卦氣息裏眨巴着眼的高城忒瘆人,成才往椅子邊兒挪挪屁股離他遠點,醞釀了好半天才開口——這都怪高城眼神忒閃。

“就是我小時候,十歲吧,那會兒許三多九歲,我領着我們村一群小子追堵許三多,他們幾個沒用跑了一會兒就沒勁兒了,到最後就剩我和許三多在跑。當時沒注意什麽時候也沒看往哪兒跑呢,最後追到一個亂葬崗子,許三多躲到一個墳頭後面我沒看見他就四處找,結果那天該我倒黴,一腳踩松了土掉進一個洞裏,洞挺深,我爬起來四周一看差點沒吓死,旁邊有個棺材、它肯定是棺材,木板上有個碗大的洞黑漆漆的但我能看見裏面有骨頭,我當時就吓哭了,轉身想往上爬可越着急越爬不上去,然後——”說到這兒成才看了眼聽得入神又有點呆的高城,特懊惱特哭笑不得的繼續:

“然後許三多就掉下來了,還把我肩膀結結實實的刮了一下子,他下來之後比我還害怕,直勾勾看着那個棺材連話都說不出來,等我倆都緩過來我問他咋也掉下來了,他哆哆嗦嗦說了半天才說明白他不是掉下來的,他是聽見我哭聲跳下來的。

那呆子一直管我叫‘成才哥’,當時大概是怕我揍他又叫了一聲,洞口一點光全照在他那鼻涕眼淚和了泥可憐兮兮的臉上。我覺得我當時特英雄,人家叫我哥我就得拿出當哥哥的樣子來,哄了他半天簽了無數喪權辱國的條約他才不那麽害怕消停了。

我再擡頭,敢情好,天都要黑了。

我倆折騰到徹底天黑也沒爬上去,他半天不吭聲我怕他又要哭就跟他說要不你踩着我肩膀我頂着上去吧?半天沒動靜我就急了,我說我都犧牲自己了你咋連個動靜沒有?黑暗裏那呆子說‘成才哥我搖頭了’,我真想抽死他,我說太黑你搖頭我也看不見,有事兒說話行不?他就說要上去也是我上去,他頂我。我呸,我是他哥,我能把他扔這兒和死人作伴?!

再然後我倆就在那個洞裏貓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被找到。那會兒是秋天快入冬了,半夜的風刮的鬼哭狼嚎的,除了我倆就是旁邊裝着死人的棺材,想以前聽過的鬼故事,越想越怕越爬越想,又冷又餓又怕,哭沒哭記不得哭多久也不記得,反正就我倆,挺過那一夜都病了燒得迷迷糊糊起不來。我爹告訴我他和百順叔,就是許三多他爹,他倆迷信以為我們驚了鬼神就跑去亂葬崗安撫,結果下去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口不知什麽時候荒廢的井,井裏的東西也不是棺材,是原來蓋在井口上的木板時間長了爛了掉進去又被老鼠啃了洞,我看見那幾塊骨頭根本就不是人的——要是人的早爛的沒肉了老鼠拖個骨頭渣子回去能幹嘛?

一直到了年關我和許三多才好利索,但是許三多打那以後就更不愛說話了。我活了二十年馬上二十一年,那一夜是我最恐怖的回憶,許三多個死心眼兒的傻小子,他跳下來幹啥?從小就笨,要是我肯定先回去找大人啊!

你說,就這麽個笨蛋,我不照顧他他咋辦?他一叫成才哥我就……

就當我欠他的吧。”

十四 你不知道的事

故事講完,成才垂下睫毛微笑,整個人都暖暖的,高城只能暗嘆所謂青梅竹馬實在是孽緣。眼前這人生性涼薄且事事圓滑,他肯為許三多不惜犯衆怒,某個只知道整天跟在史今後邊的傻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過現實也理應如此,許三多不是成才沒長那一顆七巧玲珑心,從小到大從來就沒真正揚眉吐氣過。史今許了他一個堂堂正正的未來,無關功利,那是許三多的認知裏第一次被人完整尊重和承認的經歷,再加上日後的勤謹教導細心呵護,史今在他心裏太陽的地位無可動搖。反觀越親近就越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傷人不刻薄人就不會說話的成才,傻子都知道許三多會跟誰更親。

替成才不平麽?高城問自己。沒有,這都是天性使然。一個快要餓死的人你給他一個熱饅頭和一枝世間最美的花,但一定要分兩次分別拿,你猜他會先接過饅頭還是花?傳說中的聖人和自命風流的怪胎不在考慮範圍,這個設定的前提是快餓死的正常人。饅頭,肯定是饅頭。只不過許三多這個“有情有義”的餓死鬼大約會先說聲謝謝。

高城,你還是在心疼花吧,要不你不一定非拿餓死鬼打這個比喻,這不符合你厚道的本性。嗯,熱饅頭史今對不起了,你這是池魚之災。

護着一個人,不管他懂不懂也不管他心裏對你是不是也一樣,成才你個死心眼兒你沒資格問別人值不值。

史今的問題在腦海響起,你有從心裏答應別人完成的一件事兒嗎?高城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但他知道成才有。花,居然意外的不幼稚啊。

高城踹踹成才的椅子腿兒,“與其擔心別人,不如關心關心你自己。”

“我?”

高城指指緊閉并且被自己反鎖的房門,“出了這個門兒之後。許三多不再是從前的許三多,而你,已經打破平衡了,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你懂我在說什?”

“你是小看我,還是小看你的鋼七連?于公我們是戰友何談好惡?于私,我想無論如何我都扛得住。”

眼神太認真,高城沒法不相信他,只是後一句讓人略心疼,這淡淡傷感不好,不好。繼續虎着臉裝腔作勢:“這茬可以揭過去不算,可你剛才那是跟連長說話的态度嗎?大呼小叫的有沒有點上下級觀念!”

誰大呼小叫了?!我一直克制的好不好!成才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不帶這樣冤枉人的的,轉眼一看某人一臉我就是耍賴我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憊懶笑容意識到自己白緊張了,這個場子不找回來怎對得起我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下榕樹小霸王的赫赫威名!

嘴角一點點翹起,叮——

“連長,我想喝水。”

高城在成才左手邊,水瓶剛才被成才順手放在右手邊。成才看都不看右邊笑的招財貓似的只看高城。

成才你個一肚子壞水兒的孬兵!你問問七連誰能受得了你這麽笑的!在成才在惡人得志滿滿笑意的注視下,高城伸長胳膊越過成才夠到了水瓶遞到那人面前那人得寸進尺手都不擡只管咬着瓶口朝他樂。

高城一咬牙,破罐破摔,誰叫自己沒無賴到人家那個程度!手腕擡高提起瓶身傾倒,那小混蛋終于不再看他樂呵呵的喝水,乖巧的讓高城想起了跪乳的羔羊。跪乳羔羊?我這是他奶爸麽我?!高城被自己的想法雷的外焦裏嫩。

事實證明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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