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去拿桌上的酒而且總有辦法不讓成才攔着。謝飛飛見多識廣說起話來特有趣,成才大多數時間靜靜地聽偶爾應一兩句,酒卻沒怎麽喝,大約是預見到高城會被灌死只能自己去送謝飛飛回招待所吧。
謝飛飛喝的實在太多路都走不成直線,成才背着她到了招待所門口她就要下來,腳一沾地就趔趄成才趕忙扶住她,不料謝飛飛胳膊一攬就抱住了成才。敵不動我不動,戰戰兢兢的成才聽見謝飛飛說別緊張,我比你大好幾歲呢不占你便宜。
沒關系,我知道你難過。成才輕輕拍她的背。
“你真像他,對誰都好。但是我能抱你不能抱他,我要是在他面前難過了他會覺得那是他的責任。”
“我就不會嗎?”
“你會嗎?”
于是兩個人都笑。
那之後很多年成才都沒再見過謝飛飛,也曾跟高城感慨真是人如其名落紅蕭蕭紛飛去,高城不以為意,天之驕女過不了咱們世俗人的生活,幸福就好。
是啊,幸福就好。
安頓好謝飛飛成才一個人往回走,夜很涼,下榕樹這會兒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吧,可駐地偏僻甚至聽不見煙花爆竹的聲響,這是大年夜啊,怎能清冷安靜一至于斯。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有種繁華散場的疲憊和空虛,他想也許是因為剛經歷過另一個人的悲傷。
拐過這個彎兒再直走一段就到七連,站在七連門口明顯在等人的人逼得成才在路口生生勒住了腳步。
不能不過去,夜不歸宿是違紀的。
可過去了要怎麽面對?明明已經喝得人事不省的人現在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心裏多少有點預感吧。裝聾作啞裝瘋賣傻?成才搖頭一一否決,高城下定了決心的事哪有那麽輕易放棄的道理。
來不及了,他看見自己已經走過來了。
他走過一盞又一路燈,地上的影子長了又短短了又長好像跨過山山水水為自己而來,覺得很暖,心跳也和緩成他步伐的節奏。成才承認,看見高城的笑臉漸漸清晰自己居然想哭,高城也常笑,但今天不一樣,笑的溫柔溫暖溫情,沒有一星半點兒乖張與棱角,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情意。
他們一同站在路燈底下,高城說,你回來了。
“嗯。”
“回去吧?”
“好。”
并肩同行,成才知道高城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就越發的小心翼翼,連呼吸都不肯馬虎就怕讓高城逮住了機會說他要說的話。
成才告訴自己謹慎謹慎再謹慎,熬過這段路回了宿舍就沒事了。
無話可說也不敢說話,成才專注的看腳下。最普通的水泥路,他走過來的時候卻像踏着荷葉般潇灑俊逸,而自己,分明狼狽的在逃。
萬水千山,萬水千山,萬水千山!
這段路走的太長太慢,拔腿就跑怎樣?被拉住手的一刻成才覺得自己就不該妄想他能因為自己的波瀾不驚就從善如流。
“成才,我有話跟你說。”高城有點急,明明沒有身高差可成才總愛低着頭,這樣的時候看不見他的眼睛高城會很不安。緊張着急還有一點點惴惴,高城的手越攥越緊隐隐滲出汗來,随着時間的流逝高城幾乎想直接伸手把他的臉扳起來。不過成才沒給他這個機會,高城,一定要這樣麽?近乎悲憫的念頭一閃而過成才終于擡起頭,“說什麽?”
說什麽?
看見成才眼睛的一刻高城就知道完了。
清澈,明亮,沒有溫度。一瞬間的雪山之巅,晃得人眼盲。
什麽都不必再說,成才已給出了答案。
原來希望破滅是這樣的感覺,整個人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涼透了,不痛,不痛,一點不痛,就是太冷了,冷到所有的感官都被凍僵了,怪不得感覺不到痛。
“連長,我先回去了。”
“嗯,我再等會兒。”用盡全身力氣發出的聲音總算維持在正常水平不會讓他為難。
成才走了。
強撐的一口氣一瀉千裏,高城就近找了根路燈杆子靠着,看看表還有十分鐘熄燈。
我們飛飛是誰,只要沒喝的暈過去腦子就能一直清醒,舌頭都有點麻的謝飛飛打電話說,“報告城城哥他确實挺喜歡你,不過你對他沒那麽重要。”
“理由。”高城想我容易麽請動這麽一尊活祖宗幫我參謀,現在接個電話緊張的胸腔真空對方還不說好話!
“他知取舍。”電話裏的謝飛飛忽然笑的幸災樂禍,“城城哥,同為天之驕子我表示能理解你作為一張可能随時被丢棄的牌是多麽悲哀。”
高城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城城哥?”半天無人應聲,謝飛飛在那邊喊他。
“嗯?”嗓門很高眉頭習慣性地皺着好像這樣就能刀槍不入。
“我挂電話了,困得要死。”
“嗯,再見。”
謝飛飛舉着被挂掉的電話眼角直抽,高城,活該你難受死!
高城也不想,不是負心薄幸卻依舊于謝飛飛心中有愧。謝飛飛逢年過節躲到他這兒怕的是在家裏親友歡聚只有她無父無母觸景生情,傷心會被說矯情,不傷心——那是她的父母雙親不傷心可能嗎?只有躲到高城這兒,熱熱鬧鬧且奉她如公主,偶爾耍耍性子也無人說她,比在家裏輕松。高城是個爛好人,遍布裂痕一碰就碎的水晶娃娃來了從不讓她受半點兒委屈,但今年年夜,有些話說了後悔都來不及。
“咱倆的事兒,你跟成才說一聲別讓他誤會。”
換了尋常人會點頭說好,但謝飛飛,确實是被寵壞了的天之驕女,高傲又敏感。誠如她所言,高城是她所見過最優秀的男人而且從小溺愛她,年幼時甚至能給謝飛飛當馬騎,她縱使明明白白知道高城心裏人太多依舊潛意識裏覺得至少高城會照顧她的心情做出一副她最重要的樣子來,驕傲如她因為不能和人分享就能斷了對高城的一切念想,而這一次,高城鄭重其事的跟她說別讓成才誤會。冷哼了一聲不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憤怒往往是為了掩蓋羞惱受傷的心情,但高城想飛飛嬌氣了點但心裏明白所以應該是答應了。
再然後就內疚,一個活生生的林黛玉意味着其實很簡單的一件事發生在她身上就能傷人傷己而且理所應當。連天定的賈寶玉都不能護她一世周全,何況高城于謝飛飛?愛莫能助也無力回天的事,只能讓它那麽遺憾着,多情的人生就是一個無奈疊着另一個無奈。
他們編派了好幾年只有這一次特意讓飛飛去解釋。為什麽不自己說?還不是沒有立場,他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飛飛,将門之後哪有你這樣睚眦必報的,掩耳盜鈴被拆穿,我确實悲哀。
十七 水過無痕
從看得清到想得開,尋常人的難于上青天在高城這兒就是一擡腳的距離,在喜歡他的情緒裏希望他好和希望他對你好究竟哪個比較多?對他的喜愛遠遠沒有深刻到感天動地但絕對純粹至極,豁然開朗的高城一邊感慨自己真情聖一邊下樓去接人,直到成才出現在路口一切都還泉水叮咚。
人太聰明了難免自作聰明,互相欣賞的人未必就是知己。成才在路口遲疑的那一刻真是天才人禍,沒有那一刻光影明滅的如夢似幻就沒有那一刻天地悠遠的遺世獨立,高城也就不會沖動到一定要跟他說,你不要總是一個人,我明明就在這兒。
……真不是成才擔心高城會說的話,但也相去不遠,成才擔心的是因,高城說的是果。一個能衍生萬物的因能把成才逼到角落,一個純心使然的果卻能展開一條花間小徑,只是那花間小徑縱然鋪開,成才也不會踏足罷了。
拒絕那粒種子的時候就了然,放棄的其實是一樹春華秋實的希望,成才知道高城也知道,所以現在才會那麽那麽冷。
“連長?”
來的是史今。
溜到三班的成才也猶豫,史今還是伍六一?史今吧,心細,關鍵是人溫和——成才不是沒看出 高城在強撐,可以棄他而去,但不能丢開不管。
悵然若失,畢竟自己也是真心啊。
那晚的事史今從未對人說起,對着兩個當事人也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所以成才無從知曉高 城的一言不發但高城卻知道是誰叫醒了史今認領失物。
再見面一如早春的陽光,清冽不染纖塵。
許三多膩着史今,成才還是一個人,對誰都好對誰都笑,打破的平衡輕而易舉回歸正常。訓練照舊,成績節節拔高,702團上下但凡愛槍如命的都知道有個冉冉升起的成才。七班長對他的溺愛到了極限,三連長再來聒噪的時候高城已經完全不用出面,最有聲光效果的一次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