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亮燈。

适應了突如其來的亮光成才好奇的打量起這居室,他不懂裝修的門道不能評判是否考究,只是覺得舒适裏無處不透着無形的質感,配得上高城的身份。大約是長久無人居住,屋裏的東西過于簡單整齊沒什麽人氣,牆角擺着疑似花架的陳設,但上面連個花盆都沒有。

高城已經翻出了拖鞋,倆人換上進屋。差不多一百平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廳,卧室還兼了書房但顯然滿滿兩架子書都是擺設。高城揭去床上的苫布團成團丢給成才,成才四處看看不知放哪兒,高城說扔客廳沙發上去。等成才轉回來高城把床單也扯下來了,一人捏着兩個角在陽臺上一通猛抖,覺得幹爽些了再鋪回去,兩人四手瞬間變出了一個貌似舒适可人的床鋪。

洗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爬上床,身材相仿,高城的睡衣正好也是成才的尺寸穿着還挺舒服。

不過最舒服的還是聽着高城擺弄洗衣機發出的聲響。

成才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高城香噴噴的進來了。眼還沒睜開就吸着鼻子坐起來,伸手,手裏被塞進一個熱烘烘的杯子。

閉着眼喝了一口,好香,滿足的呻吟了一聲還不忘嘟哝:“你哪兒來的牛奶,沒過期吧?”

“過期幾百年了,愛喝不喝。”

床鋪一沉,高城在另一邊坐下,他自幼家教良好,平時多麽呼呼呵呵的一個人飲食之間卻幾乎 發不出半點聲音。

奶香在恬靜裏氤氲。

“來,走一個。”成才把杯子伸過去。

杯沿相碰,叮的一聲煞是清脆悅耳。

一飲而盡展示空杯,被對方嘴上的白胡子逗樂。

于是争先恐後往衛生間沖,你推我擠,刷個牙而已最後搞得好像又洗了個澡。

頂着濕漉漉的額發再爬回床上,并排趴在一起像兩只海豹。

“晚了,睡?”

“嗯,你去關燈。”

“你去。”

“我不知道開關在哪裏。”

“這是你家。”

高城懶洋洋的伸直胳膊把自己撐起來旋即又趴回去,成才以為他要耍賴回頭卻看見他毛毛蟲似的一躬一伸倒退着蠕動下床,左腿大跨一步胳膊探的老長啪的關燈同時收腿,身體像竹枝韌性十足的彈回床邊再木頭疙瘩一般直挺挺倒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無賴至極,其情其狀令人發指。

成才看的眼角直抽,蒼天在上,烈火螃蟹死板老虎憊懶毛蟲,高城你真能七十二變吧,能吧……

二十九 睡前故事

成才喊着高城的名字從噩夢中驚醒。

意識到是夢的時候成才已經坐起來,喘息劇烈滿頭冷汗,夢中呼喊的人輕輕把手搭在他肩上。

這麽大的動靜高城就是想裝睡都不行,何況他原來就沒睡着。

夢裏夢見什麽成才記不起來了,塞滿每一個細胞的驚恐讓他無力追憶。肩上的撫慰……本就發顫的身體抖得更厲害。

無人出聲,他們一起默默等待這顫抖漸漸平息。

成才擡手輕輕覆上他的,享受了瞬間溫存便拍他示意自己沒事了。

高城收了手,在黑暗中下床出去不一會兒又帶着一杯熱水回來。

成才抿了一口才覺得口幹舌燥,可嗓子裏像是腫脹又像是塞了棉花一陣陣的疼,他再喝不下去。

高城陪他坐着。安安靜靜的,他們誰也不看誰,也沒有話要說。

睡前明明是那麽幸福安樂的時光,怎麽會做噩夢?

不做噩夢才怪。

一張床,是他們兩個人的舟,他們在這裏。舉目四顧,海天蒼茫。

這是一場——說得好聽是私奔說得不好聽就是逃亡。試圖擺脫籠罩整片大地的陰雲,出逃的太倉促偶然來不及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帶出來,甚至封印了一部分靈魂,才能得到片刻安寧。

疼痛,疼痛,高城的疼痛本身就慘烈,而成才……

如高城所說成才并非刀槍不入鐵板一塊,那些微不可見的縫隙先是被自身的疼痛疏松又在最快的時間裏填滿了高城的。只是成才不知道,高城的居然痛有那麽多,所有縫隙都被填滿仍在源源不斷湧來,吱吱嘎嘎,使人疑心即将兵解崩塌。

高城不是一塊有縫隙的鐵板,他心裏的大地廣博無限,有多少悲痛他就能裝下多少,不管別人的還是自己的照單全收,積聚着積聚着,最終這些疼痛成雲化雨,他就在鋪天蓋地瓢潑大雨的掩護下哭泣。

重逢是多麽美麗的意外,你怎麽在這兒?原來你也在這裏。

這一定是神明的意志,允我們這樣毫無曲折的巧遇。

逃吧,一起逃吧,兩個離家出走的孩子,纏綿的痼疾刀剮的創傷暫且抛一抛,地遠天高,我們一起去跑一跑,呼吸久違的清新無憂的空氣。

不提不想,任孤舟漂流,黑夜的天幕下,同心協力編一個夢的童話。童話本身是謊言,而我們在謊言世界裏說的每個字都由心而出。

說的話是真,見到你便覺歡喜也是真,為了親愛的你和我,一起到天明。

嘴上都不說心裏都知道,掩耳盜鈴終不能長久。睡前還是偷偷想天亮以後會發生的事了,所以真的,不做噩夢才奇怪。

成才忍着不适喝了水然後把杯子遞給高城自己躺下,高城轉手把杯子放床頭櫃上也躺下。成才不否認驚夢的時候發現他還在身邊就想沒出息的紮進他懷裏,會不會哭就不知道了,而高城所做的忍耐也不過是想擁他入懷卻只能給一只手,那已是極限,再多一點局勢就控制不住了。

躺下,身體放松好像感受不到那麽多空茫了。

“講個故事。”成才說。

講個故事,高城,随便你講什麽,出點兒聲音吸引我的注意力,別讓我在寂靜裏睡,我會忍不住再去想能讓我做噩夢的東西。

講故事?

也不知過了幾秒還是幾分鐘,反正成才耐心的等到了驅散寂靜的明潤嗓音。

“從前有個小和尚,後來他當了小道士。

不管小和尚還是小道士他都是記名弟子,因為他有父母,他父母想讓他通過修行磨砺心性。

他做小和尚時拜入的寺院太興盛,像他那樣的小沙彌有上百個,呆了一年多也沒人注意他,他就和其他小沙彌一樣整天打水掃地念經。父母來看的時候小和尚連一套像樣的功夫都打不出來,于是他們決定把小和尚接走。

接小和尚的時候陣仗挺大驚動了方丈,方丈這才知道這小沙彌的父母都很了得而且有一門顯赫的外戚。本來方丈是出家人這些事他不在意,可他敬重小和尚的這門外戚,覺得沒教好小和尚他有點不好意思。偏偏主管小和尚的僧人不知是念經念傻了還是真就不理世情,明知小和尚的出身還插嘴說小和尚心懷仁善,無欲無求,與佛有緣。

小和尚的父親當時也還年輕,一聽就不高興了,帶着小和尚就走,回去的路上跟小和尚的母親說怪不得人都說賊禿,把好好的人折騰的一點兒人味兒一點兒血性都沒了他們就得意了?道法自然,孩子還是送到道門去,土生土長的宗教有人性。

小和尚就這麽又拜入了道門,還是聲名在外的道觀,但這次父母有心不讓他吃大鍋飯,道觀的管事兒說要吃小竈就去跟着看後山。

後山峰高路陡平時沒人去,只有一個老道住在那邊看房子。一家人到後山一看,可不是就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道,仙風道骨說不上,但看着有精神,一問還會拳。有苦吃還能學武,小和尚就這麽變成了小道士。

那一年小道士八歲,從此山上就住着一老一小兩個牛鼻子。

老道自己開了菜園花圃,每天挑水澆灌,小道士來了就幫着挑水劈柴,跟當和尚沒多大區別。小道士很快學會了做飯,因為老道人很慈祥但做的東西實在太難吃,小道士偶爾忘了放鹽或者放了兩次鹽、飯沒做熟或者糊了倆人也将就着吃,小道士發現老道做飯這麽多年還不好吃的原因是懶,懶得長進,懶到都不會說一句鹹了淡了之類的話。

小道士覺得當道士不如當和尚和好,當和尚他還可以和其他小和尚一起玩兒,現在就有一個早睡早起的老道還有夜裏嗚嗚咽咽惹人心煩的山風,最重要的是老道還不好好教他打拳,隔很久才教他一招。

漸漸的小道士就習慣了,不習慣也得習慣。除了老道他很少見到人,更別提他不知什麽時候才會來看他的父母,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記不起來父母長什麽樣。山上沒有鏡子,他也不知自己長什麽樣,每天就對着老道的一張老臉。

日子太無聊,小道士又是貪玩兒的年紀,每天幹完活兒就滿山跑,抓蛐蛐攆兔子,夏天就到溪裏摸魚。有一次剛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