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離開咖啡館的時候,石青臨的心情還是明快的。
他想着回去差不多正好趕上塗南收工, 她平常大概畫到什麽時候他早已了如指掌。公司到這個點已經沒什麽人, 他們可以不受幹擾的一起吃個晚飯, 哪怕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然後他送她回家,再回去接着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再然後,就可以安心地等待周末到來。
計劃得不錯,可是沒想到會生出旁枝末節。
他有點累, 在車裏睡了半個小時, 又或許只有十來分鐘, 走出停車場的時候還特地提了提精神, 是為了狀态不錯地去見塗南,而不是去見她的前男友。
……
石青臨一遍一遍地看手機,微信點開,退出,點開,又退出。
塗南在生他的氣, 他很清楚, 否則她不會走得那麽快, 直接到路上攔了輛車就離開。
他應該追過去的, 可是自己也帶着情緒, 腳沒動。
以前幹脆利落,如今他握着手機,站在公司大門前, 第一次,覺得要發個微信都是那麽難。
當然發微信也說不清楚。
“石總。”安保換班回來,看到他忙打招呼。
石青臨回了神,點個頭,收起手機,換只手拿手提,踏上臺階,進了公司大門。
安保沒覺出有異,他看起來和平常并無兩樣,成天埋頭工作,眼裏只有工作。
“當老板也不容易啊。”安保暗自感慨。
※※※
塗南氣得不輕。
到了家,她把那只行李包随手扔在沙發上,人也跟着坐上去,陷在當中,動也不想動,只有胸口微微起伏。
石青臨不是第一次在嘴皮上讓她吃虧,他向來喜歡逗她,但之前都沒覺得有什麽,只有這次,他不是在逗她,她也當了真。
明明他以前不這樣,他幫她回過微信,還打趣叫她別誤會,不過是在幫她。也幫她做過戲,應付邢佳。從來都是灑脫的,今天卻用一種陌生的口吻,說她好追。
說她好追,跟說她好泡有什麽分別。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粒塵埃,被他看低,踩在了腳底,不屑一提。
不是別人,偏偏是他。
塗南已經不只是生氣,只要想到看低她的是石青臨,就覺得無比煩悶。工作上越來越默契,私底下,他卻這麽看她。
她往前傾,兩條手臂撐在膝頭,扶住臉,覺得心底有一處揪着,揪得難受,忍不住冷笑,自言自語:“莫名其妙。”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句是在說石青臨,還是說自己。
※※※
接下來幾天,誰也沒見到誰。
石青臨敏銳地察覺到,塗南是刻意避開了他。
他坐在辦公室裏,對着開着的電腦,電腦上飄着的還是《劍飛天》的游戲标志,早已休屏。
盡管她現在一定就在隔壁,卻做到了讓他一面也見不到。他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連個偶遇都沒有。
安佩正在辦公桌邊核對事項進程,一邊翻了翻他面前堆積的文件,訝異道:“你居然把這麽多工作都做完了?”
“嗯。”當然都做完了,本來是為了看電影趕的,這幾天則完全是為趕而趕,工作的時候才可以暫時放下別的事情。
有點可笑,工作效率反而更高了。
石青臨擡起左臂,想看一眼時間,卻先注意到了表帶,看見表帶上有一筆顏色,他才發現自己戴錯了表。
這只表他只在塗南醉酒作畫那天戴過,那天她拿筆從他手腕到虎口畫了一筆石青,毀了他一件襯衫,以及這一根表帶。襯衫早扔了,虎口的痕跡也洗清了,只有這只表,數月以來沒再戴過,就這麽放着,之前從沒拿錯過,今天出門的時候卻拿錯了,又戴在了腕上。
秒針在走,時針指在下午四點,而日期已到了周末。
工作做完了,時間有了,他卻沒辦法再約塗南。
石青臨想抽煙,但這念頭最終被他壓下去了。
安佩正高興着,“這周我終于可以不加班了,早知道今天不來了。”
他說:“忙完這些你就回去。”
安佩喜上眉梢,二話不說,拿了相關的文件就準備送去各部門,忽聽石青臨問:“塗南現在怎麽樣了?”
她現在對他動不動就問起塗南已經習以為常了,“她啊,最近也是拼命工作,”她把文件抱在懷裏,停在門口說:“簡直沒日沒夜地畫。”
石青臨轉頭看過來,“有多久了?”
“好幾天了吧,我查過出入記錄,她最近幾乎天天淩晨回去,可是一大清早就又來了,我都懷疑她是不是住在畫室裏了。”
“為什麽不彙報?”
“啊?”安佩一頭霧水,“這種事情也要彙報嗎?”
難怪最近總是見不到她。石青臨霍然起身,出辦公室。
安佩見他直往畫室而去,快步跟上去,就見他已經站在那裏敲響了門。
不輕不重的三下,他壓着力道,也壓着耐心。
門裏沒有回應。
安佩故意開玩笑,“也許她是急着早點畫完走人呢。”
石青臨忽然看她一眼,安佩覺得這一眼很嚴肅。他還在美國期間她就已經通過視頻應聘成為他的助理,共事也很久了,但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她以前一直覺得他性格很好,從不生氣,所以也直來直去慣了,現在卻被這一眼弄噤了聲。
“你先去忙。”他開口說。
安佩看看他,又看看畫室,心裏繞着彎彎道道,走向電梯。
這要是還看不出什麽來就是傻子了,難怪最近古裏古怪,這倆人怕是有點門道。
等整個頂層再無他人,石青臨再次面朝着門,手擡起來,最後卻只是撐在了門上。
“開門。”沒敲門,直接開了口,他知道塗南能聽見。
※※※
一扇門隔着兩個人。
塗南的确聽見了,她拿着筆,眼睛盯着面前的畫板,筆尖伸過去,仔細勾填色彩。
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塗南甚至能感覺出石青臨隔着門站着的樣子,他可能走動了兩步,但她寧願只在腦子裏想着這畫面,也不轉頭看一眼,更不會開門。
“塗南,”他在門外叫她,聲音比平時低沉,“開門。”
塗南調色,蘸色,繼續敷色。
直至最後一筆,又一幅壁畫完成,她盯着畫面,很好,沒有任何問題。
門外沒聲音了,石青臨似乎走了。
她沒動,仍然看着畫面,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好看的。
片刻後,門外忽然響起了鑰匙入孔的聲音。
她陡然轉頭,一下回味過來。
怎麽給忘了,這根本就是他的地盤。
門開了,石青臨抽回鑰匙的時候,眼睛早就看着她。
塗南原本在敷下方邊角的顏色,就蹲在了畫板前,他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轉過頭去,只留給他背影。
原本就瘦,又蹲在那裏,石青臨看在眼裏,不自覺就撰緊了手心裏的鑰匙。他覺得自己挺混的,這幾天幹什麽呢,到現在才過來,由着她折騰自己。
塗南放下筆,把顏料也仔細收好,感覺他已經到了身後,身體的陰影就罩在她面前。
“起來塗南,”他聲音低,語氣也輕,“你需要休息。”
畫室裏完成的壁畫又多了,這才短短幾天而已,他真懷疑她是不是要趕緊畫完離開了。這念頭讓他很不舒服。
塗南沒有搭理,她做她的工作而已,懶得說話,幹脆不說。
石青臨看着她,最多兩秒,彎腰,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臂。塗南擡起頭,人已經被他拉了起來。
他終于看清她的臉,她皮膚白,從沒見過什麽瑕疵,現在眼底下難得一見的有了黑眼圈。頭發散着,掩着臉頰,下巴更顯尖瘦。
塗南卻沒看他,輕輕掙了一下胳膊,“放手。”
他只好松開,“你知道今天周幾了?”他聲音更低了,“周末了,你連續工作好幾天了。”
周末了。
塗南眼動一下,本來他們還約着要去看電影。
但是誰要跟一個看低自己的人去看電影。
不過,似乎還有別的事。
她想了起來,拿起外套,轉頭出門。
走得快,沒想過身後還跟着他,進了電梯,他從外面緊跟而入,塗南才發現。
她按下樓層,站在電梯的角落,看上方跳動的數字,看鐵壁般的電梯間,就是不看他。
石青臨也沉默,塗南就是這樣,甚至感覺不到她在生氣,綿綿的,卻又藏着剛硬,他明白的越透徹,反而越不忍心。
※※※
出了公司,塗南拿出手機看安佩之前給她的地址。
整個過程裏,石青臨始終就跟在身邊。
他像是有話要說,也許又想勸她休息。
她收起手機,改變方向,走向最近的地鐵站。
本以為這下他不會跟過來了,但進站的時候塗南餘光朝後瞥了一眼,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雙腿。他的西褲熨得一絲不茍,淺灰色,不是平常穿的深黑。
塗南心一橫,直接刷卡過了閘口。
她不信他一個沒坐過地鐵的人會有地鐵卡,買單程票費時間,他最珍惜時間。
站在列車線前,攔門映出她模糊的身影,下一班車還有兩分鐘到。
周圍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在等車。
塗南抱着外套,盯着攔門上自己模糊的身影,看起來的确有點頹廢。這幾天的忙碌讓她充實,充實的近乎混沌,身體進入了現在的時間點,思緒還停留在那天。
攔門上的身影多出了一道,她眼神微晃,石青臨已經站在她旁邊。
看不清他的臉,攔門是黑色的,似在他身上加了層黑色的濾鏡,淺灰的西褲,淺灰的西裝,全都被染上了一身深沉。
她難以置信,他居然還是跟來了。
石青臨手裏捏着張單程票,他第一次坐地鐵,去買票的時候那裏排起了長隊。有個老太太可能是發現他一直望向閘口,熱心地問他是不是趕時間,如果趕時間可以讓他插隊。他道謝,說惹了人生氣,要趕着去道歉。老太太更熱心了,直接走去最前端,原來是她老伴在買票,她說了後就順帶着幫他也買了一張。
不知道塗南要去哪兒,他直接買了底站的。
石青臨看着塗南,思索着怎麽開口。
列車就在此時進了站,呼嘯聲席卷過來,什麽也聽不清,他只能暫時按下開口的打算。
車門打開,根本沒幾個人下車,裏面很擠,早已沒有座位。
塗南就靠門站着,臉朝着座椅,因為石青臨就在她旁邊,要是轉頭,就會變成面朝他。
座椅下面擺着別人攜帶的一只紙箱,伸出來,就抵着她的腳邊,她沒法站直,只能一手握着座椅邊的扶手,維持着平衡。
旁邊還站着個男學生,肩上背着鼓鼓的書包,車一開動,他沒站穩,差點摔倒,書包橫撞過來。塗南下意識仰頭回避,一下磕到門,腦後一聲悶響,卻沒覺得多疼。
她轉頭,石青臨的左手墊在她腦後,右手拉了一把那個男學生。
“對不起。”男學生勉強站住,腼腆地道歉。
“沒事兒。”他把人扶穩了才松手,那條手臂就握在了塗南面前的扶手上,隔開了對方的人和書包,也把塗南圈在了門邊一角。
他看一眼塗南,擱在她腦後的手此時才收回來,有點麻木,活動兩下手指,不動聲色地收進口袋。
塗南被他徹底罩住,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眼睛也無處可放,淡淡掃過去,看見對角有姑娘在一眼一眼地瞄石青臨。大概是他們站得太過于親近了,旁邊也有別人在看他們,終于,掀眼看了他一眼。
結果他早就盯着他,撞個正着。
她想移開眼已經來不及,眼珠轉一下,幹脆就看住了。
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他看起來似乎比她還累,又是低着頭,額前碎發一搭下來,遮掩着眼下的青灰,哪怕穿着齊整的西裝,也遮掩不住他身上淡淡的頹唐味。
幾天以來,彼此終于對視。
列車在漆黑的隧道裏行駛,車廂裏說話聲和列車摩擦軌道的噪聲混在一起,形成了單調乏味的背景音。
“塗南,”他忽然叫她,用只能彼此聽見的音量問:“還在生氣嗎?”
這是明知故問,不過是為了引出後面的話。
塗南輕聲嘲諷:“怎麽,難道我不該氣?”
石青臨忽然猜不清她的路數,倘若是別人,也許會反問“我為什麽要生氣”,或者來一句“我才沒生氣”,但她這時候偏偏直來了一句。
“我當時那句話,并不是那個意思。”他重重抿了下唇,“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
是那句話壞的事,他說出口的時候就知道。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原本不該是那樣的對話,但有時候話一出來就變了意味,無非是情緒作祟,妨礙了理智。
“那你什麽意思?”塗南放平視線,正好看見他的喉結。他喉結輕輕滾動,像一句話哽在了其間,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他轉開眼,看了那男學生書包上的鑰匙扣,看了對面乘客手裏的手機,甚至連車廂上貼着的房地産廣告都看了一遍,才又看向她,“我只是覺得,有些人也太好運了。”他喉頭又滾一下,說:“那麽輕易地就追到了你,還不珍惜。”
也許是他過去站得太高了,學習、創業,哪怕是情路上也從來沒有低過頭,傲了快三十年,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會對另一個男人生出嫉妒。
這種情緒讓人沒有面子,喪失風度。他并不想承認。
可一旦開了頭,反而容易往下說了,他連嘴角都有了平時的笑,“我是替你不值,當初你就不該讓他輕易得手。”
“……”塗南想過很多,就是沒想到那句話根本就不是沖着她說的。
她偏過頭,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不發一言。
石青臨看見她散開的頭發,有點微微的卷,看起來很軟,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她的頭就會貼在他胸前,他握着扶手的那只手抓緊了些,頭更低,在她耳邊輕笑着說:“對不起,是我多管閑事。”
終于道歉,歉疚的卻是沒有立場,他又不是她的誰,沒資格不甘,也沒資格替她不值。
但話說出來,他也輕松了。
塗南垂眼,有意無意,讓頭發遮住了耳朵。
她一直沒說話,腳下的地鐵在輕輕地晃,人在晃,心也在晃,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心裏的情緒卻似浪似潮,一層一層的翻。
這男人如果不是巧言善辯,就是心思太深。
前一秒還讓她覺得被看成了塵灰,下一秒又讓她感覺被捧在了手心。
實際上,都有可能,他本來就是個猜不透的人。
良久,她才輕輕說:“胡扯。”
進徐懷組裏快三年,她跟肖昀在一起只有七個月,就是臨摹那幅壁畫的前後,他沒有輕易得手,只不過是輕易放手了。
石青臨沒聽清,看着她。
她卻不想再說第二遍,看一眼上方的站點說:“到了。”
地鐵進站,開門。
石青臨松開扶手,把自己圈出來的方寸天地放開一條道,讓她先出去,自己才跟着走了出去。
站臺上,塗南慢慢穿上外套,又用餘光瞥了他一眼。
剛才車廂裏說的話,暫且收住了,沒人再說。
※※※
站外就坐落着安佩之前聯系的那家藝校。
塗南最近終日耗在畫室裏,後知後覺,今天來晚了。
石青臨沒有問她為什麽過來,看到藝校大門的瞬間他就知道原因,她在産業年會上跟薛誠提到過的,雖然只是一句,但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忙完回去休息。”終于轉回最初的目的,他是要讓她暫停工作,不是要她接着工作。
塗南不答,之前是不想,現在是不知該怎麽說。
石青臨只當她還氣着,收着兩手,克制着步調,也克制着耐心,跟在後面。
如果換個時間,他可能已經直接把她押回去,強迫她休息了。
現在不行,怕關系更糟。
學校安靜,只有他們的腳下有聲音。
塗南也是學藝術出身的,對藝校的構造不陌生,穿過校園裏的林蔭道,很快就找到了舞蹈學院的練舞房。
一扇雙開的玻璃大門,裏面就是一面橘色的牆壁,上面嵌着“練功房”三個鎏金大字。
但現在天邊的太陽已經要下山,過了約定的點,大門口也沒了安佩聯系的人來接應。
一個穿制服的保安巡邏經過,注意到他們想進去,過來提醒一句,校外的人不讓進。
塗南只好離開大門口,繞半圈,走到側面。因為挨着另一棟教學樓,側面形成了條巷子,有扇窗戶在她頭頂位置,即使墊腳也看不見裏面,但能聽見裏面有人聲,說明這個時候還是有人在裏面的。
她站在窗下,也許是真的累了,腦子居然停了思考,之前是一心想離開畫室,離開這個男人面前,現在來了這兒,沒法進去,又不知道該不該馬上走。
“想看?”
她慢慢轉過頭,看着石青臨。
他一直站在她旁邊。
她心想又進不去,問了又有什麽意義。
石青臨看一眼窗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只手摸了下鼻梁,眼裏有笑,“塗南,你要想看就說。”
塗南終于開口,心不在焉的,“怎麽看?”
她注意到,他嘴邊的笑更深了,“可能會得罪你,只要你答應我不會因為這個更生氣。”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
塗南真沒說話。
兩秒後,她看見石青臨從褲兜裏抽出另一只手,脫了身上的西裝,沒地方放,他就随手扔在了牆下。
他前後看一眼,幾步走到她跟前,貼着她站着,然後半蹲,手臂繞過她雙腿,頭仰起來,盯着她的眼,像是在說,知道我想怎麽做了?
塗南回味過來的時候,雙腿已被箍緊,她整個人瞬間被托了起來,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扶住他的肩,垂眼看他,睜大了雙眼。
石青臨朝窗戶遞個眼色,“快看。”
她很艱難地才轉過頭去,看向窗內。
這個姿勢,其實跟抱沒什麽分別。她看見室內影影綽綽的人,卻愈發心不在焉。男人的雙臂箍着她的大腿,往上一點就是她的臀,但他沒有再往上一寸,除了手臂必要受力的地方,沒有碰她任何地方,維持着該有的分寸。
即使這樣,她還是有點無所适從。
永遠沒法了解這個男人,可以認真地跟你道歉,也可以玩世不恭地把你舉起來。
她思緒亂成了一鍋粥,臉上卻更沒表情了。
石青臨一直仰頭看着她,兩側是她搭在他肩上的手,讓他感覺他的臉就埋在她的懷間。她看着裏面,他就只能看見她下颌到脖頸的線條,柔和卻又冷淡。
他可能是故意的,想要打破她的沉靜,破開彼此間的薄冰,可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塗南不重,他托得并不累,只是離得太近,她身上的味道就繞在他鼻尖,也許有顏料的,還有沐浴露的,說不出來的味道。他們有一部分.身體相貼,他能感覺她盡力地把脊背挺得筆直,身體卻是那麽柔軟。
可能只是十幾秒的時間,塗南像是一下清醒了,手輕輕推他一下,“放我下來。”
石青臨把她放下來,不重的人,他卻像是從懷裏卸下了一塊大石。
頓時,仿佛誰都松了口氣。
塗南覺得自己果真是累糊塗了,一早就該拒絕的。
“看到了?”他問。
“沒有。”裏面沒人在跳舞,全在休息,穿着舞蹈服坐在地板上閑聊。她掃了兩眼,就沒看了。
“那白用力了。”他想說白抱了,臨時改了口,擔心塗南覺得冒犯,雪上加霜。
忽然有人喝了一聲,“幹什麽呢!”是之前那個保安又巡邏回來了。
石青臨捉住她胳膊,“走。”
塗南匆匆彎一下腰,撿起他扔在牆角的西裝,人被他拉出去。
兩個人快步走出去,秋風在耳邊呼呼的,弄得人什麽也來不及想。直到遠離了舞蹈房,也遠離了大片的教學樓,出了校門,才停下來。
一定是走得太快的緣故,塗南心跳得迅速,呼吸急促。
石青臨松開手,她把西裝塞給他。
天将黑,暮色四沉,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
“做賊一樣,”石青臨說:“還不如下次找個時間大大方方再來。”
塗南緩口氣,在心裏說:再也不來了。
沒了聲音,又陷入沉默。
最後還是石青臨發話:“這下你必須休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我還沒完全搬完,不過還是先補上國慶肥章~
表、表揚一下?
ps:看完早點休息哦,晚安麽麽噠~
随機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