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臺面上,煮着的咖啡香氣已經濃郁得過了頭。

石青臨關了火, 轉頭看見塗南把剛才放在水池子裏的粥碗勺子都給洗了。

她把濕抹布擰幹, 鋪在一邊, 碗擱在上面, 又洗了把手,關上水。

這幾個動作像是在宣告,這裏再沒什麽事情了。

她轉過來,看他一眼, 抿唇。

“要喝嗎?”石青臨問了句, 指一下咖啡壺。

問出口時他就知道答案, 塗南不喜歡喝這種東西, 只是因為察覺到她想開口,他才搶先了一句。

塗南果然搖頭,“不用。”

兩個人相對站着,但沒什麽話好說的了。

該回去了。她只是在想怎麽說,睡了他的床,吃了他的粥, 或許該道謝?她剛才注意到了他拎進來的粥袋子, 看起來只是一碗粥, 但那個店她多少知道, 價格不菲。

這種情況下, 好像連正常的交流也變得困難。可她再回想一下,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是誰,不就是石青臨自己嗎?所以還是他活該。

塗南想明白了, 說:“我……”

門忽然被人敲響了,“要走了”三個字被打斷。

她看一眼門,又看一眼石青臨。

石青臨也沒想到,他已經做好準備塗南開口了,門卻在這時候被敲響了。

外面的人又敲了兩下,改成了拍門,喊:“青臨,是我,還沒起?”

是薛誠。

塗南忽然快步走出廚房,直接進了最近的洗手間,一把合上了門。

她這下的反應奇快,石青臨都意外,甚至想笑,他把被她纏成粽子的手收在口袋裏,走過去開門。

門開了,果然是薛誠在外面。

“這麽早來敲我門幹什麽?”石青臨身體抵着門沿,一只手扶着門框,差不多只開了一半。

“經過這兒就上來了,”薛誠說:“今天不是周末嗎,你工作都做完了,一起出去high一下?”

“high什麽,沒興趣。”石青臨作勢關門。

薛誠用腳抵住門,“你這有點重色輕友了吧,私人時間就不能分點給我?難得新資料片的項目進展順利,抽個空培養一下兄弟感情也可以吧?”

聽到“重色輕友”的時候,石青臨頭稍轉,朝洗手間的方向看一眼,離得遠,塗南應該聽不見。他把薛誠的話分析一遍,覺得也有點道理,不是把私人時間分出去有道理,只是覺得也能帶上塗南參與,也許是個不錯的建議,“今天不行,下次。”

“這還像句話。”薛誠搓一下手,他出來的早,只穿了件單薄的外套,有點涼,朝門裏看,嗅到了味道,“煮着咖啡?怎麽不請我進去喝一杯?”

“想喝自己去買。”石青臨推門,笑着說:“我真有事,下次再約。”說完直接把門關上了。

薛誠倒沒糾纏,就是在他門上捶了一下,像是控訴他的無情。

确定人走了,石青臨才轉頭走去洗手間。

※※※

塗南兩手撐在洗手池的邊沿,對着鏡子皺了一下眉。

這舉動,其實有點不妥,但來的是陌生人還好,偏偏是薛誠,被他撞見她在這裏就有些說不清了。

門被敲了一下,石青臨推開了門。

他沒進來,就站在門口看着她。

洗手間并不小,算得上寬敞,但他站在門口,塗南突然就産生了擁擠感,仿佛連走路的地方都沒了,只剩了他們彼此間的這點空間。

“人走了?”她只能問這個。

“嗯,”石青臨說:“他就是來說幾句閑話,沒發現什麽。”

不說這句還好,說了反而尴尬。塗南不語,垂眼,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她還穿着自己的鞋,石青臨卻穿着拖鞋。他雖然獨居,但家裏地板幹幹淨淨,也沒要求她換鞋。

她擡眼,只看到他的下巴,往他身側走,想出門。

就要錯身而過的剎那,男人的手臂忽然在眼前一橫。

塗南停住,石青臨的手臂撐在門上,擋住了她的路。

她轉眼,看着他。

石青臨攔着門,身體微傾,凝視她。

他最近總在看她,塗南似乎都習慣了,但這時候還是覺得不自在,他有時候盯着她,會給她一種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的錯覺。

“塗南,”他低聲說:“今天是周末的最後一天了。”

“所以呢?”她問,聲音有點飄忽。

“我們的電影,還沒看。”石青臨說完就等着她的反應,不是一時沖動,是剛才薛誠來這一下,打斷了塗南,他壓到現在沒能說出來的事就被勾了出來。

他有種直覺,錯過這次可能就再也沒機會了。

塗南沒想到他舊事重提,沉默了兩秒,說:“我不想去電影院。”

忙到現在,灰頭土臉的,又在這裏睡了一晚,她要回去洗澡換衣服,合情合理。順便,也就把這個提議拒絕了。

“不用去電影院,”誰知石青臨說:“就在這裏看也一樣。”

“……”塗南看着他。

石青臨撐着門的是左臂,他動一下,扶門框的手翻過來,纏着膏藥的手指露了出來。

她看得清清楚楚,連他黑漆漆的眼珠也看得清楚,咬一下唇,心說他一定是故意的。

要讓她心軟,連拒絕都不好拒絕。

“看完我就送你回去,”他低一下頭,詢問:“嗯?”

塗南又看一眼他的手指,的确有點心軟,但不想承認,“你家裏怎麽可能有電影?”

他看着又不是那種會在家有消遣的人。

“你答應了就有了。”他答得簡潔迅速。

這下真沒理由了。

石青臨看她的臉,知道目的已經達成了,站直了,收起手臂,側身讓她出去。

這間公寓是他回國前就買好的,裝修的時候被問過要不要修個家庭影院,他工作忙用不着,所以拒絕了,現在居然有點後悔沒接受當初的建議了。

塗南坐回了沙發上。

“等我一下。”他說着走進了工作間。

昨晚電腦居然沒關機,他離開後搜了粥店,覺得累了就直接在沙發上睡了,完全忘了之前還登陸了游戲。

gm賬號就這麽挂到了現在。

石青臨坐下來,敲字。

很快,游戲世界頻道再次冒出了黃橙橙的系統公告——

[世界]gm:諸位有沒有适合兩個人看的電影推薦?

[世界]玩家一:卧槽,昨天的gm大大又來了?

[世界]玩家二:昨天吃飯,今天電影?

[世界]玩家三:gm大大,你在追妹子吧?

又歪了樓,世界頻道上亂哄哄的。

石青臨都快以為沒人回答問題了,好在還是零星冒出了幾個回答,有幾個提議看恐怖片,理由是趁女孩子害怕可以占便宜。

他好笑,要是為了占點便宜這麽簡單的目的看電影,就不用這麽麻煩了。何況他也不覺得塗南會是那種害怕的小鳥依人型。

[世界]玩家x:兩個人肯定是看愛情電影啊……

還是昨晚提議讓他買粥的玩家,因為采用了對方的建議,石青臨對這個id還有點印象,他看完了對方列的幾個片名,調出程序,給對方寄了個回饋。

[世界]玩家x:卧槽,我收到了絕世神兵!

世界又瘋了。

一堆人複制:gm大大,以後常來問啊,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這句話一直刷到石青臨退游戲,關機。

他拿出手機,朝外面看一眼,塗南還在沙發上坐着,沒見多無聊,她向來是耐得住性子的人。

※※※

石青臨又出去了一趟,這次是為了取影碟。

就算是在家看電影,也得盡量正式點,他找了城裏的正版音像店,打電話讓人送了過來。

那個玩家可能是內行的,列舉的全是愛情大片,他選了部比較經典的。

走得快,回來都覺得有點熱了。他脫了風衣放在進門的地方,去廚房給塗南拿水,開了冰箱看到啤酒時其實想逗她一下,鑒于她還沒徹底放開,還是算了。

塗南一直在客廳等他。

石青臨脫了風衣後就只穿了短袖的白t恤,盡管不服帖,走動時還是能看出上身的身材線條。她看着他端着水放在茶幾上,動手拆影碟包裝,好奇他怎麽這麽短時間就真弄來了個片子,她還以為他會嫌麻煩就放棄了。

也沒注意那是什麽電影,他把影碟放進機器,拿着遙控器坐到沙發上,一手按下播放,疊起腿,看了她一眼。

塗南這才去看電視屏,屏幕倒是大,但是她猜在這之前肯定就是個裝飾,說不定他還是第一次用。

片名跳了出來,《泰坦尼克號》。

石青臨看過來,“你看過?”

“沒有。”只聽過,太經典了,但塗南的确沒看過。

“正好,我也沒看過。”石青臨也是只久聞其名,選片的時候他花了一分鐘迅速翻了一遍那幾個推薦名單的簡介,因為這部影片的男主角是個畫家,就選了這部。

塗南坐得靠邊,右手邊就是沙發扶手,石青臨坐在她左手邊,離得很近,她眼一動就能看見他疊着的腿,他露着的手臂。

時間還早,吃早飯都嫌早的點,他們兩個居然坐在家裏看電影。

這樣一想,她莫名想笑。

“你那是什麽表情?”石青臨問。

塗南看他一眼,看着挺認真的盯着屏幕,怎麽看到她表情的。她收斂了表情,問:“我們平時這個點在幹什麽?”

“工作。”石青臨說。

“所以不覺得很好笑嗎?”

“每天都工作是挺好笑的。”

“……”塗南又看他一眼。

石青臨不像她,笑得明顯,可見這句話就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在她看過去時還指了一下屏幕,“看電影。”

塗南只好轉過去繼續看。

原聲碟,全是英文對白,得看字幕。不過她想石青臨肯定不需要,她記得聽過他說英文,就有電影對白的感覺。

聯想到這點,看電影的時候就一直在聽男主角說話,說什麽也不重要,就是覺得很好聽。

盡管聲音一點也不像。

……

都沒看過這部片子,只知道相關的沉船事件,所以當裏面出現裸.露鏡頭的時候,誰也沒想到。

男主角幫女主角畫裸.體素描那段。

明明是白天,周圍光線卻像是忽然暗了。

裸的是女主角,塗南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看,但是旁邊還有個男人,那感覺就不大一樣了。

她瞄一眼石青臨,他的側臉倒是挺平靜的,說不定是久經沙場呢,她想。

那張臉忽然就轉了過來,她差點以為自己腹诽他被發現了,眼神閃了一下。

本來就坐得近,他頭一側,聲音就近在她耳邊,帶着笑,“你們畫家是不是都這麽浪漫?”

“……”塗南看一眼電影,男主角給女主角畫裸.體,是挺浪漫的,但是把她扯進去就不同了,仿佛她也會給人畫裸.體一樣。

她又瞄了眼他露在外的小臂,影片沒有給她多大的感官刺激,卻在這時候忽然感覺到了,他這句話就忽然多了層暗含的意味,她的腦子裏多了點不合時宜的畫面,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兒了。

“我又不是畫家,”她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做臨摹的,頂多算匠人。”

石青臨本來就是怕她尴尬打趣的,結果她這麽認真的解釋,哪兒還有半點浪漫了,他摸了摸手指上纏着的膏藥,忍着笑想,看來浪漫跟她不沾邊。

沒想到,很快又是一場激情戲。

石青臨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但是跟心儀的人一起看是不一樣的,盡管沒有露點,光是想象也足以叫人心猿意馬。他想起了之前和塗南貼臉相對,她帶着水跡濕潤的唇,低下頭,一言不發地解開腕表。

塗南也沒看了,眼神晃開,看了一眼旁邊,發現石青臨低着頭解下了手表,順帶着,就看到了那根表帶。

“那什麽?”她發現表帶上有一筆石青色。

石青臨轉頭,順着她的目光看一眼表帶,臉上一下輕松了,把表遞給她,“你的傑作,忘記了?”

塗南接在手裏,手指摩挲一下,表帶是皮質的,白色,這一筆顏色在上面就很紮眼,“我幹的?”

“嗯,”他提醒:“你自己想想。”

塗南搜索了全部的回憶,跟石青色有關的很好找,很快記起來,“難道是我喝醉那天?”

他點頭,“答對了。”

“……”對,那天她在他手上畫了一道,還說這石青就是他。

石青臨忽然說:“送你了。”

塗南看他,“我要一塊男表幹什麽?”

“随你處置。”他笑着說。本來就是戴錯的,回來後一直忘了拿下來,以後應該也不會戴了。

他說完起了身,去了房間。

塗南真是摸不準他在想什麽,垂眼看那塊表,真沉,一看就是名表,居然就随她處置了。

她看一眼電影,激情戲還沒過去,還好他走開了。

※※※

石青臨進了房間,打算等那場激情戲過去了再出去。

這也是為了照顧塗南,如果她覺得尴尬,看到他沒在看,多少會自在點。

但他轉頭朝外看了一眼,發現塗南也不在,下一秒,發現她從他的工作間裏走了出來,手裏拿了一支筆,朝他說:“借用一下。”

“用吧。”他看着她又坐回沙發上,走到床頭櫃旁,彎腰,拉出抽屜。

裏面是手表收納盒,收納着十幾塊他平時換着戴的手表。他挑了一塊,剛按在腕上,想想又放了回去,小腿一撞,合上了抽屜。

平時是忙着工作,分秒必争。而今天,不需要,已經嫌時間夠短的了,何必再戴個表提醒自己。

他空着手腕出門,餘光瞄到了牆角的行李箱,走回去時,對塗南說:“你的東西還在。”他坐下來,“那只行李箱。”

塗南當然知道,她側坐着,身體半斜,靠在沙發扶手上,握着筆,手下壓着那只腕表,輕輕的動,“嗯。”

石青臨原想問要不要拿走,但又打消了念頭,改口說:“哪天有需要就來拿,先放着吧。”

塗南沒做聲,那不還得再上一次門。

沒再說話了,接着把電影看完。

※※※

挺長的電影,所以這次塗南多留了好幾個小時。

看完了,似乎也不記得講了什麽,塗南只是有點大概的感覺,應該挺感人的吧。

石青臨按了關機鍵,從沙發上起身,去拿外套,她看見了,知道他是要送她,先一步朝門口走,“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了。”

他跟着走到門口,沒說話。

摸索到現在,他已經清楚塗南這個人是有根弦的,偶爾霸道一下能讓她順着你的意,但也要偶爾順着她的意,不然固執起來就跟之前一樣,到頭來吃苦的還不是他。

所以他就不堅持了,“好,路上注意安全。”

塗南拉開門,走出去,像是一下從這封閉的世界回到了塵世,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居然在這個男人家裏待了這麽久。

回過頭,石青臨站在門邊看着她。

她拉上外套,手揣在口袋裏,拿出來,把那只表還給他,“給你,我不能收這麽貴重的東西。”

石青臨拿過去,眼神都變了。

塗南注意到了,“你說的,随我處置。”

他擡起眼,盯着她。

“我走了。”塗南像是要隔絕開他這視線,伸手一拉,自己把門帶上了。

她對着關上的門站了幾秒,把手收回口袋,轉頭下樓。

門裏,石青臨又低頭看那塊表。

難怪她之前問他借筆,表帶子上被她用筆畫上了紋樣,從不知道一支簡單的油性筆也能有這麽好的效果,順着那筆石青色延伸出去,描繪出來的像雲,又像花草,抽象,但是不再突兀,成了最好的裝飾。

他怕碰掉顏色,捏住表盤,反身靠在門背上,誰說浪漫跟她不沾邊的?那只表被他拿在眼前,他眯眼,笑起來,“全球唯一限定版。”

以後更不會戴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珍惜這難得不卡文的美好時光……

恕我直言,泰坦尼克我可以磕八百遍,絕對不膩的那種。= =

順說一句,其實前面不少章節我都做了些微修,主要是前面工作線為主,一些描寫不到位,寫着寫着手感回來了,就回頭修了修,但是一直沒貼上來,因為文還在榜,修文有充字數的嫌疑,所以還是等哪天下榜了再貼吧,也不是什麽大改動,劇情和臺詞都幾乎沒變的。

上上章說要散落我給忘了,給上章出水的小可愛們都送了紅包~

本章依然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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