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棟四層的別墅中,客廳的垂挂式水晶燈亮着,高跟鞋的聲音伴随着幾位賓客的笑聲此起彼伏。院門外停着幾輛黑色的高檔商務車,多是來負責将客人送到會場去的。

在車隊的末尾,一輛銀白色的轎跑停在路燈下,燈光照下來,車尾在地面上投下長長的陰影。

一個年輕的穿着西服的男人坐在副駕駛上,細長的手指間夾着亮着火星的煙。男人的相貌十分出衆,漂亮得高調。他微微地垂着眼睛,雙眸裏卻了無興趣。

而在別墅四層主人卧室的陽臺上,一個六十歲左右的男人同樣孤身一人。他坐在單人沙發上,深深地佝偻着腰,面前的煙灰缸裏灑滿了煙蒂。他呆呆地盯着傍晚的天色,再舉起手裏的煙時,手指竟有些細微的顫抖。

這時,卧室門被人敲了敲,夏豪推門而入,望着陽臺上的人影,喊道:“爸,媽叫你好幾次了。”

夏遠博最後吸了一口煙,滅了煙頭,站了起來。他這輩子打拼了太久,臉上早已老态橫生,六十多歲了,他早已經不年輕了,刻意染黑的頭發也掩飾不了他老态的臉和疲憊的神情。

夏遠博走到兒子身邊,看向自己兒子的眼神一時有些深。

夏遠博來到客廳,面對着提前拜訪的衆賓客,他一掃方才獨處時的憔悴與焦慮,換上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熱情地和衆人握手,接受衆人的道賀和贊美,偶爾還會發出一兩聲大笑。

今晚是夏豪的生日宴會,見時間差不多了,夏遠博便請衆人坐車去會場,一旁的夏太太打扮得典雅貴氣,和幾個闊夫人有說有笑地同行。

夏遠博已經結婚的大女兒夏萱柔自然也和丈夫一起回娘家來了,她靠在自己的車邊,手裏牽着穿着蓬蓬裙的女兒,目光靜靜地穿過人群,望着自己的父親和弟弟。

夏豪打算自己開車去會場,看着家人上了商務車之後,他便扭頭走向隊伍的末尾,徑直拉開了那輛銀白色轎跑的車門。

坐在副駕駛的男人面色毫無波瀾,甚至沒有擡頭看他。夏豪關上車門,瞟了對方一眼,視線忽地移到了他的脖子上,男人的脖頸上戴着一圈細長的淺金色頸環,很普通不過的款式。

夏豪皺了皺眉,伸出手指狎昵地勾住男人的頸環,不悅地甩了甩:“你怎麽戴這個?醜死了,我給你買的那個呢?”

後者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我想戴什麽就戴什麽。”

夏豪盯着他,眉頭輕蔑地挑起,冷笑道:“怎麽,想起他了,傷心難過了?”

男人抖了抖煙灰,面無表情道:“你先管好自己的未婚妻再來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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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豪不甚在意地嗤笑一聲,發動了汽車,後視鏡中,他的嘴角帶着惡意又刺眼的笑:“我奉勸你一句,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麽貨色,別總拿一副死人臉對着我。你心心念念着肖展是吧?可以,反正我也不在乎。只可惜啊,蘇唯宇,他恐怕不會再正眼看你了。”

陸垂青坐在車內後排,正整理着自己的領帶。今天肖展沒有開車來,是司機王叔送他們過來的。

今天陸垂青晚宴的西服是肖展幫他準備的,帶暗色格紋的淺灰色的西服與磚紅色的領帶,也許是因為有些緊張,陸垂青總覺得自己的領帶系得太緊了。

他扭頭看向坐在身邊的肖展,灰藍色的雙排扣西服和淺藍色帶玫瑰紋的打着交叉結的領帶,襯得他肩寬腰窄。肖展的發型也特意做了一些修飾,雙眸上的眉峰依舊鋒利。

陸垂青是從肖展家出發的,肖展的領帶都是他系的,按理說應該看習慣了,可每次打眼一看,都還是會忍不住在心裏唏噓。

肖展從包裏拿出那份宴會邀請函,打開車門走了下去。陸垂青跟着他邁上會場的臺階,周圍都是盛裝打扮的賓客,停車場裏一眼望去全是陸垂青只在電視上見過的豪車。

陸垂青抿了抿嘴唇,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套衣服肖展沒告訴他價格,估計也是會讓他瞠目結舌的級別。雖說在一衆有錢人裏面他只有被埋沒的份,但至少也不會丢臉就是了。

迎賓人員收下肖展準備的禮物放在了專門的來賓禮物放置處,非常貼心地讓他在禮品卡上簽了名,随後便領着他們去了會場的長桌座位。桌上擺放着精致的糕點和已經斟好香槟的酒杯,精美的節目單、博達集團的介紹手冊和抽獎的號碼牌被放在桌面右手邊。

入座後,陸垂青擡頭環視了一圈會場的布置,心裏贊嘆了兩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香槟,感覺味道不錯,又喝了好幾口。

肖展随意地翻着集團的介紹手冊,陸垂青湊過來低聲問:“肖展,你送了什麽禮物啊?”

禮物是陸垂青到肖展家之前肖展就準備好了的,一個方方正正的禮盒,陸垂青沒見過什麽世面,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肖展:“雪茄。”

一聽就是有錢人才會有興趣的東西,陸垂青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長桌上就三三兩兩地來了不少的客人,陸垂青發現,這一桌的客人都比較年輕,基本都是和肖展差不多的年紀,大概都是夏豪圈子裏的朋友。

這時,會場門外傳來一陣熱鬧的腳步聲,這場晚宴的主角,夏家衆人這才到場了。夏豪穿着顯眼的磚紅色西服站在家人中間,面上帶着神采奕奕的笑。

陸垂青好奇地一看,夏豪長得确實還算标志,起碼很有精神。夏遠博和夫人站在兒子身邊,和客人們寒暄談笑,比起網上的照片,現實中的夏遠博似乎要更顯老。

現在已經九月中旬了,距離博達集團遭遇巨大變數只剩兩個月了,誰也說不清當時的集團掌門人夏遠博提前是不是有所預見。

陸垂青一勺一勺地挖着甜點杯子裏的布丁,遠遠地望着這一家豪門。他注意到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穿着修身旗袍的女人站在他們中間,那個人大概就是夏遠博的大女兒夏萱柔了。

陸垂青之前搜索博達材料相關資訊時就有所了解,夏萱柔是國外名牌大學的MBA,也是很有才華和學識的人。但夏遠博似乎更偏向于身為Alpha的兒子夏豪,因此夏萱柔幾乎沒有在父親這裏得到太多的賞識,最後也成為行長丈夫的全職太太了。

夏遠博首先上臺和來賓們問好,讓衆貴賓稍事休息,晚宴随後将正式開始。夏夫人和夏萱柔一家人首先落座,而夏遠博則把夏豪帶去了二層的茶室,簡單地做最後的宴會流程的确認。

夏豪往沙發上惬意地一坐,看着被接待人員送上來的一堆禮物,問一旁的迎賓人員道:“有肖展的嗎?”

迎賓人員答應一聲,将肖展送的禮盒拿給夏豪。夏豪随意地打開蓋子,看了一眼裏面整齊碼放着的十根雪茄,冷冷地嗤了一聲。

中規中矩的禮物,甚至不是很貴重的品牌。

夏豪把盒子往茶幾上一扔,“砰”的一聲,裏面的雪茄彈跳了一下。夏遠博回過頭,皺着眉盯了兒子一眼,問:“誰送的?”

“肖展啊。”夏豪拿出一根含在嘴裏,一旁的服務員立刻用打火機幫他點上,他抽了幾口,吐出一縷厚重的煙,“爸,你讓我好好和他結交,可他送的禮物好像不太拿得出手啊?”

“抽什麽?給老子滅了!一會兒你還要上臺呢,滿嘴雪茄味像什麽!”夏遠博沉聲喝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他是個值得結交的人,你偏偏把關系弄得這麽僵!”

夏豪滅了雪茄:“爸,我看你就不用太高看他,他們家是有錢啊,可肖鴻光又不止他一個孩子,我沒記錯的話他還有後媽生的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兩個人都是Alpha吧?一個做沽空的而已,沒什麽值得高看一眼的。”

夏遠博陰沉地瞥了他一眼:“你還在和碩正的蘇總家那個小子來往?”

“蘇唯宇?是啊。”

“今晚就宣布你訂婚的事,”夏遠博道,“收心吧。”

夏豪敷衍地答應了一聲。

沒過多久,晚宴正式開始。一輪一輪精致的菜色上來,陸垂青本來就沒怎麽吃午飯,顧不上其他,覺得既然來都來了那肯定得吃頓好的回去,更何況這個宴會上除了肖展之外他一個人都不認識,沒那麽多顧慮。

雖然他潛意識裏覺得大部分的有錢人可能都不會吃太多,以顯得自己比較矜持和有見識,但他可就管不了那麽多了,越貴的菜分量越少,他連着吃了幾盤,每一盤都沒剩下。

肖展拿着刀叉,将自己盤子裏的鵝肝平穩地用叉子盛起來,放在了陸垂青的盤子裏。

陸垂青臉有些微紅,但也沒和肖展客氣,接過來就吃了。

夏豪坐在臺下正對的沙發上,身邊都是他的家人和最親近的朋友,一個穿着鵝黃色禮服的年輕女孩坐在另一邊,沉默地喝着香槟。

晚宴進行到中途,壽星夏家少爺上臺致謝,為活躍氣氛舉行了一次抽獎,全都是萬元起步的獎品。陸垂青眼巴巴地看着,結果也沒抽到他,失落地嘆了口氣。

随後,夏豪又向全場賓客宣布了他訂婚的消息,他的未婚妻笑着上臺和夏豪站在了一起,雙方還深情地接了吻,郎才女貌,看上去的确是一副恩愛的樣子,得到了全場祝福的掌聲。

夏豪跟着底下的賓客一起拍了拍手,又拿起話筒,對全場道:“各位,吃好喝好的同時再聽我說兩句。這幾年我跟着家人在公司裏打拼,公司現在蒸蒸日上,是公司成就了我,而在我心底裏,我還要感謝很多人。”

這種宴會壽星似乎都會說些煽情的話來展望未來,鑒于夏豪的身份,客人們也都給足了面子,大多停下手裏的餐具,擡頭望着他。

“從我在國外研究生畢業之後,這六七年發生了很多事,有喜悅也有憂愁。”夏豪面色動容,慨嘆道,“但我不會忘記,我最愛的家人,我的愛人,我最親密的朋友一直陪伴在我左右,給予我最真摯的鼓勵。而今天在這裏,我要特別地感謝我的一位老朋友,他是我國外深造時同校的前輩,是個成功的人,值得我學習的人,在我的成長道路上給予了我很多幫助。因為工作原因,我和他好久沒有聯系了,所以他今天能百忙之中抽空來到這裏,我非常的高興,希望他可以上臺來為我捧個場。”

陸垂青正好奇對方是誰的時候,身旁的肖展放下了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唇,眸色沉下來,嘴角多了幾分冷笑。

“他就是價值掃描的董事長,肖展。”夏豪舉起手,手掌朝向坐在大廳左側長桌邊的肖展,熱切而昂揚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會場,“請大家掌聲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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