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直在說謊

柔岚奔下樓找拖把,管理賓館衛生的張阿姨是個媒婆兼話唠,見到她,笑問道:“哎,小柔啊,今天23了吧?談對象了沒?要不要張阿姨給你介紹個?”

“不用了,阿姨。”

張阿姨只當她是害羞,拉住她的手,繼續說:“哎,小柔啊,阿姨給你介紹個博士生怎麽樣?小夥子長得可好看了,1米8的大高個,家裏條件也不錯……”

柔岚拽開她的手,搖頭道:“真不用了,阿姨,謝您費心了。”

可阿姨手勁兒太大,牢牢抓住她,還在竭力推銷:“真的,就是我鄰居家的孩子,我看着長大的,為人脾氣好,懂事又孝順,還很有上進心……”

條件這麽好,還會單身?

柔岚也不想戳破她的謊言,只好聲哀求着:“阿姨,我有事,您先松開我好嗎?”

“那你們找個時間見一面咋樣?”

“等有時間了。”

“那好說,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吧。現在都六點多了,你沒晚班吧?要不今晚見一面?”

柔岚實在沒辦法,只得敷衍道:“好,您說了算,先放開我,好嗎?阿姨,我真有急事。”她想起那下了藥的紅酒了。她現在不想讓甄理喝了。

張阿姨看她急得眼淚快流出來,想她或許真是有急事,也就放開她了,嘴裏不忘囑咐:“那你可要記清了啊。”

柔岚來不及回話,拿着拖把急匆匆跑進了電梯。

到達甄理暫住的房間,門已經關上了。

柔岚想起自己出門時并沒有關門,難道是甄理關上的?可甄理知道她還會過來,沒必要關門的。她覺得有點奇怪,慢慢靠近了,臉貼到了門上,隐約聽到裏面傳來說話聲。她想起那個許她巨款的女人,難道是她進去了?

柔岚又陷入了糾結的痛苦中。她想刷房卡進去,可是,200萬壓在腳上,邁不出去。她将臉貼在門上,留心着裏面的動靜,卻突然聽到了男人壓低的聲音。

“別催我。”

怎麽會有男人聲?

柔岚吓得白了臉,以為有男人對甄理不軌,忙刷卡進去。

房間裏開了燈,明亮得刺眼。

大床邊,于念念和一個陌生男人齊齊看過來。

于念念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溫聲道:“別怕。柔岚。我們談好的。”

陌生男人不高,很瘦,穿着老舊的中山裝,一臉胡茬,不修邊幅,看着一副落魄寒酸大叔樣。他看柔岚一眼,又收回了視線,把目光放在床上的人身上。

真漂亮的人!

在他遇到的男人裏,這是第二漂亮的人。至于第一漂亮的人……他叫什麽名字,他已經忘記了。他漂亮到是什麽樣子,他也已經忘記了。在他遙遠的記憶裏,只知道那個少年像枝頭最嬌豔的花,執起畫筆繪畫時,又像遺落人間的美好天使。

也許那個人就是天使吧。

所以,他與他相愛了一年,就失去了他。

“叔叔,動手啊。”于斯彥被侄女于念念急切的聲音喚醒,渙散的目光漸漸聚焦,望着床上昏睡的漂亮男孩。

他真的很漂亮,像是天使。不,睡美人。他是那樣美,五官精致,皮膚潔白無瑕,暈紅的兩頰像是盛開的花。淺淺呼吸間,有酒氣飄散出來,熏得他幾乎要醉了。

于斯彥又想到了那個記不清長相、記不清名字的人。他已經老了。盡管他才四十多歲,但他真的老了。他看着床上的漂亮男孩,忽然忍不住熱淚盈眶。他想,他找到那個人了。

于念念快急瘋了,伸手搖着他的手臂:“叔叔,你快點啊。”

柔岚這下終于感覺到不對勁,舉着手中拖把沖過來,大吼道:“住手!你們要做什麽?”

要取精。

人工穿刺取精。

但于斯彥已經放棄了。

他把大床邊藍色的手術巾上放着的消毒工具、輸液針管等一一收好,放進銀灰色的急救箱裏。

于念念攔住他的動作,質問道:“叔叔,你答應過我的。”

于斯彥宛如枯枝的手拽開她,聲音淡的像是從天際飄來:“他叫什麽?”

“甄理。”

“真理?嗯?”他沒聽清。

于念念不關心甄理的名字,氣得大喝:“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快動手啊!叔叔,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不取了而已。

于斯彥冷着臉說:“回去吧。”

“你混蛋!懦夫!活該窩在這旮旯窩裏半輩子!”

于念念氣得罵出聲,頭一扭,大步走出去。媽的,老家夥臨時變卦了,太不靠譜。她氣得狂抓自己的頭發,一雙眼睛滿是戾氣。她在柔岚送去的紅酒裏下了安眠藥,打算趁他昏睡時,好人工取精、人工受孕。等懷上甄理的孩子,她就是甄家名正言順的甄夫人。可沒戲了。于斯彥這老家夥果然是老年癡呆,腦袋有問題!

于斯彥腦袋沒問題,臨走時,看着一臉恐慌的柔岚,忽然想到了什麽,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你、你想做什麽?”

柔岚後退,舉起手中的拖把護衛自己,清秀的臉一片蒼白。

于斯彥從中山裝的口袋裏掏出一枚很有年代感的金色懷表。他拎着輕輕搖晃,在懷表蕩來蕩去間緩緩開口:“我不會傷害他,你不會提起這件事。你什麽都沒看到,也什麽都不知道。他……喝醉了,你看着他睡了一覺……”

柔岚眼神呆滞,動作遲緩地跪坐在床邊,雙手交叉,頭抵着手臂,看着床上昏睡的人。

于斯彥看着這一切,滿意了,帶着行李箱,慢慢走出去。他腿腳又些跛,走向電梯用了不少時間。

于念念在電梯口等他,見他過來,依然沒控制住脾氣:“叔叔,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這是我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我差點要嫁入豪門了!都怪你!都怪你!”

于斯彥不理她,走進電梯,按了所住的樓層。

于念念看他這渾不在意的樣子就生氣,近乎歇斯底裏地吵鬧:“你就是不說話!你為什麽不說話?我對你這麽好,我養你這麽多年,你就不能為我做點什麽嗎?”

不能。

于斯彥沉默着,抓緊了身上急救箱的帶子。

叮咛——

電梯到達鎖住樓層。

于念念怒氣沖沖,大步走回房間。

于斯彥追上來,跛着腳一拐一拐,很是滑稽。可他不在乎,他終于抓住了于念念的手臂,低聲道:“那孩子叫什麽?”

于念念知道叔叔的性取向,不屑地哼笑:“我不會告訴你。你不會看上他了吧?你也看看你這窩囊樣,什麽人會要你?”

“啪”的一聲響,于斯彥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力道很大。

于念念被打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打我?”

于斯彥一臉平靜,覺得打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終于開了口,聲音漠然,帶着命令:“不要再去算計那個孩子。”

他說完,一拐一拐地進了隔壁房間。

他放下急救箱,走到鏡子前看自己,破舊的衣衫,佝偻的身軀,滄桑的臉,胡子拉碴,真難看。他嫌棄地想。

翌日清晨

甄理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嫌棄地自言自語:“我好像也就喝了幾口酒,怎麽醉的像頭豬一樣?難道是前晚的酒沒醒,所以,今天喝幾口就醉了?”

他低喃着,打開了花灑開始沖澡、洗漱。

收拾清爽後,他走出衛生間,正迎上推門進來的柔岚。

“姐,我昨晚發酒瘋了嗎?”

柔岚端着早飯,心一咯噔,聲音有些不自然:“沒,沒有吧。”

她昨晚的記憶有點紊亂,好像是她下樓拿來拖把,回房就看甄理喝多了、躺床上睡了,而他睡顏安靜美好,她就坐在床邊看他睡了一覺。

甄理也只是随口問一句,聽到沒有就放了心,笑着說:“那我酒品應該是很好的了。早上起來,正睡被窩裏,被子都蓋得好好的。”

要知道他可是睡覺會踹被子的人啊。看來,他酒品真好。至于前晚上醉酒發酒瘋的事,早丢爪哇國了。

甄理心情還不錯,吃了早餐,想下樓遛幾圈。可一想到樓下還有個唐默就心煩。怎麽才能避開他的眼線呢?他看着收拾餐具的柔岚抓耳撓腮想主意,然後,一個想法蹿上了心頭。

“姐,你找身女裝給我穿下呗?”

“啊?”

“我扮女人出去探探風。”

這是他想到的好主意。等他男扮女裝出了這個賓館,就可以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嘿,想一想還有點小激動呢。他真是太聰明了。

甄理心裏很高興,柔岚心裏卻是又驚又怕。如果甄理出去了,那唐默已經離開的事就兜不住了。他那時就知道她一直在說謊,他會讨厭死她的。而她該怎麽留下他、挽回他?她心裏是極喜歡他的,還謀算着日久生情呢。

旁邊的甄理在穿衣鏡前打理發型,久等不到她的話,擡頭看過來:“姐,你怎麽了?臉色不對啊?”

柔岚臉色很不好,心很虛,還有些內疚自責。她對甄理用心不良。一心把她當知心好姐姐的甄理,她竟鬼迷心竅地多次算計了他。她真是壞女人。她越想越難過,越自責,忍不住紅了眼睛,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哭泣:“甄、甄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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