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祭典
“主、主人回來了！”
不知道是誰小聲喊了一句, 一開始還有些吵鬧的庭院頓時靜得可以聽見池塘邊的蛙鳴聲。付喪神們快速按照個頭大小排好隊，皆斂聲屏氣地站在走廊下方等待審神者的莅臨訓話。
木屐與地板的清脆碰撞聲越來越近，金發赤瞳的美少年在三日月宗近、鶴丸國永與岩融的跟随下勻速走到付喪神們面前的長廊處站定。
“出陣辛苦了, 歡迎回來。”幼吉爾先對站在右側的出陣隊伍慰問了一句。然後轉過頭, 揚了揚聲音:“歡迎諸位的到來。其實我剛才特意繞遠路避開正門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是誰一個發現的, 能告訴我嗎？”他的視線掃過一衆新來的付喪神, 博多受了些傷, 正在手入室的靈力池泡澡修複, 而剩下在此等候的五振太刀應該沒那麽快察覺。
“嗚, 是、是我……對、對不起。”角落裏傳來一聲驚慌失措帶着哭腔的聲音。
那是一個穿着黑色軍服的小男孩，懷裏抱着、腳下趴着一共四只白色的小老虎。他看起來非常膽小怯弱，在幼吉爾看向他時害怕地垂下頭，頭上黑色軍帽抖了抖，又一只小老虎從中探出頭來。
原來一共有五只。
“別害怕，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的偵查能力與警惕性都很高，是個值得表揚的孩子。那麽現在能擡起頭來, 告訴我你叫名字嗎？”
審神者溫柔又飽含鼓勵的聲音驅散了小短刀初臨本丸的恐懼, 他順從地擡起頭, 用未被頭發遮住的一只眼睛看向不遠處由近侍陪伴的幼吉爾, 原來主人這麽年幼嗎？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幾歲。不，按照人類來算應該更小。
如此年少的審神者都能肩負起整個本丸，自己還有什麽資格逃避下去？
“那個、我是五虎退。給謙信公的禮物。那個時候, 怎麽說呢，正在興頭上，我擊退了好多好多老虎。嗚，可是我真的只是把短刀啊……嗚。”說到最後，五虎退又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因為他并沒有擊退五只老虎。
“五虎退是嗎？我記住了。”幼吉爾蹲下摸了摸正在舔他腳趾的小老虎，“很可愛。”
小虎……什麽時候跑過去的？五虎退慌忙擡起頭，聽到審神者的聲音又安下心來:“謝謝……謝謝您能喜歡小虎。”
“咔咔咔咔，看到主公這麽親和貧僧也就放心了。”一道獨特而非常有貫穿力的笑聲響起，人群中，頭戴白色頭巾的付喪神爽朗地笑起來。
“僧人嗎？”幼吉爾不解地望着那振太刀。
“哈哈哈哈，這是山伏國廣，是個熱愛修行的苦行僧，您要是去阿津賀志山經常可以看見他。”另一道同樣充滿魔性的笑聲與“咔咔咔”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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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樹冠中被驚飛的燕子黃雀，幼吉爾停下了繼續撸虎毛的動作，站起來，拍拍手掌道:“大家都餓了吧？先去吃晚餐，我們可以邊吃邊聊。”
這次挖地帶回來的大都是短刀，除了五虎退和山伏國廣外，還有今劍、小夜左文字、愛染國俊、秋田藤四郎和陸奧守吉行。大都是比較喜歡熱鬧，活潑開朗的付喪神，聽到幼吉爾的決定後便開開心心地簇擁着他走向了用餐的大堂。
遠征內番結束的付喪神已經幫忙準備好食物，再加上從萬屋帶回來的壽司拼盤，這是一頓豐盛而精心準備的晚餐。
付喪神們按照刀帳順序依次落座，觥籌交錯之間，歡聲笑語充滿整個大堂。
當然也包括三日月宗近的“哈哈哈”和山伏國廣的“咔咔咔”。
啊，剛才就不應該答應三日月讓他來當近侍。
由于性格理念都有很大差別，幼吉爾不太喜歡成年的自己，“要是遇到了有可能會打一架”這是他從不懷疑的事實。不過現在他頭一次思考成年的自己面對這種情況會怎麽做，将手中筷子猛地一摔冷聲讓付喪神們閉嘴還是和一個契合投機的付喪神一起“哈哈哈”？
無論哪一種現在的自己都做不到。
“你們還有什麽想做的事或是願望？”幼吉爾将手中的握壽司吃完，問了一句。
付喪神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們被召喚出來就是為了戰鬥，把流血、受傷當作家常便飯。越是閱歷深厚的付喪神越看淡欲望，像三日月宗近面對死亡時也不過感嘆一句:有形之物終将消散，不過今日而已。
實現願望什麽的，從來沒想過呢。
沉默了一會兒，坐在前排、最有精神活力的小天狗起身，蹦蹦跳跳地走到幼吉爾身邊，捧着臉望着坐在主位上年少的審神者，期待地說:“想和主公大人一起玩兒。”
原本跪坐在一旁為審神者布菜的三日月宗近放下公筷，向後移了幾步，笑眯眯地指着自己剛才的位置對今劍招手示意。
小天狗立刻會意，靈巧又迅速地湊過來，為幼吉爾續了一杯甜酒。那是糯米和甜曲釀造的酒，說是酒水，更像是帶點酒精的飲料，甜絲絲的，小孩子少喝幾杯也不會醉。
幼吉爾在今劍期待的目光中點頭:“可以，大家也是這麽想的嗎？”下位的付喪神自然熱烈響應，無論方式怎麽樣，能和主人在一起就很開心了。
“不如吃完晚餐我們就去吧？應該還能趕得上夏日祭。”他喝了一口冰鎮好的甜酒提議道。
“祭典啊！一定可以遇到很多讓人驚吓的事。”
“好耶好耶！去參加祭典啦！”坐在螢丸旁邊，鼻子上貼了一張OK繃的紅發正太非常興奮地大聲歡呼。
螢丸無奈地拉着愛染國俊坐回去，愛染是最喜歡熱鬧祭典的付喪神了，主人這麽說，他肯定超開心。
“大家站穩，要出發了。”
時空轉換器前，幼吉爾調整好時間坐标後提醒一衆付喪神。
光芒散去，他們所到達之處是一個森林，蜿蜒的小道往下是舉辦祭典村落，往上則是通往山神廟的階梯。
“天空好美，有風的聲音還有螢火蟲……”秋田藤四郎驚喜地望着山下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祭典。
夏日祭必備的元素:燈火、煙花、裝飾一新的店面，還有穿着漂亮和服、頭戴面具的……妖怪。
頭頂兩只角的牛頭妖、長長的舌頭從面具中伸出來的女鬼、四眼河童子……各種各樣的妖怪在祭典中歡鬧着嬉戲玩耍，堪稱一場盛大絕倫的百鬼夜行。
“因為大家都是付喪神，我覺得妖怪的祭典可以更放松地、無拘無束地玩。這些都是善良溫柔的妖怪，沒有關系的。”幼吉爾示意髭切把手中本體收回去，不要随便砍人家手臂。
他們順着山坡的小路往下走時，也偶爾遇見幾只憨厚蠢萌的妖怪，付喪神們漸漸習以為常起來。
快要下山到達祭典場地的時候，一個戴着狐貍面具的少年與穿着和服的少女與他們擦身而過。他們看起來像是情侶，又有點不像，因為并沒有并排牽手行走而是一前一後牽着一條木棍。
幾個小孩鬧騰着磕磕絆絆地從幼吉爾他們身邊跑過，因為跑得太快差點摔倒被少年伸手扶起來。
“唉……”幼吉爾看着少年停在空中的手臂，輕嘆了一口氣。
“主公大人，您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小天狗跑到幼吉爾身邊乖巧地問。如果主公大人本來不喜歡出來玩，卻因為他的要求勉強來，那他會很愧疚的。
“沒有，我們快走吧！再晚點祭典就要結束了。”幼吉爾拉住了怯生生跟在他們後面的五虎退和有點開心的小夜左文字，走向了祭典開始的地方。
“哇！好美的煙花。”
吃着蘋果糖和章魚燒的付喪神們仰起頭，一動不動地望着在遠處天邊盛開又消散的煙花。
“如果此刻能永恒，該多好。”前田在一旁小聲祈願，有主君，有一期哥，有越來越多的夥伴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幸福。
“雖然煙花稍縱即逝，但我們以後的相處會一直下去。不光是祭典，還有很多有趣的活動等着我們。”少年精致的眉眼讓闌珊的燈火黯然失色。
“主人，阿螢，大家快看！山間的森林裏飛出來好多螢火蟲！”
随着愛染國俊的招呼，大家轉移了視線，不遠處的森林中，星星點點的螢綠色光點向遙遠的天邊飛去。帶着希望的綠色竟然蓋過了五彩斑斓的煙花。
“哇，好漂亮的螢火蟲。”
幾顆星星墜落，仿佛在悼念消散的生命。
付喪神們也閉起眼睛雙手合十許願，幼吉爾聽到了他們的心願——
但願以後的本丸開朗明快，像花一樣美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