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色酒館

“康普頓,盧德斯王國的康普頓子爵。”

戴蒙轉過身,一名褐色頭發的男生追上了他,還來不及認清這名男生是誰,對方就将一個紙條塞在了自己手裏。對方匆匆地離開,走之前悄悄地在戴蒙耳邊留了一句話:“每晚八點,月色酒館永遠等着您的到來。”

戴蒙看也沒看就拒絕了這一個邀請,那張紙條被魔法點燃,年輕的魔法師回看一眼,整個長廊就只剩下了他一人。衆人不動聲色地悄悄遠離了這條開滿紫色花朵的過道,鈴铛大小的花朵在風中微微蕩漾着,戴蒙收回目光轉過身朝着北邊走了幾步,幾位站在花園裏的學生趕忙抱着書本走遠。戴蒙按照記憶裏的方向朝着北邊前行,所到之處的學生紛紛避開。

戴蒙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将這一切的事情扔在了腦後,他大步向前,并沒有回頭看那些燃燒過後殘留的灰燼。

南方魔法學院的學科按照理論和實踐分開,準确地說,由各個導師擅長的方向決定了預科生們下一步學習的方向。在戴蒙做出選擇,或者說哪個導師挑中戴蒙之前,他都将留在預科部學習一切基本魔法原理,為日後學習更加高深的魔法打造基礎。

導師和方向決定了将來可以到達的高度,而現在看來,戴蒙站在這個明明熱鬧無比,但是卻又空蕩蕩地學校裏獨自沉思,自己可能是遇不到敢于選擇自己的導師了。

就在距離學校不遠處那個熱鬧無比的集市上,周思澤正抱着自己的胳膊,低着頭在那深思。一個熱心地商販當着他的面,一刀劈開一個黃色的水果,汁水濺了一地,商販抓起一塊遞給周思澤:“嘗嘗?”

黑發的年輕人抱着胳膊,沉思片刻後點了點頭,他小心翼翼地抓起果肉嘗了嘗,差一點牙都被酸掉了。旁邊圍觀的商販看到他那個模樣哈哈大笑,剛剛忽悠了周思澤的商販再遞給他一枚紅色的小果子:

“這個,這個,嘗嘗,嘗嘗!”

周思澤猶豫半晌,還是伸出了手,他在衆人期待地目光下象征性地咬破了那枚小果子的果皮,然後驚奇地發現,口裏的味道竟然一變,甜味和酸味混雜在一起,味道格外的美好。想着今天晚上要怎麽拿這個去禍害戴蒙一下的周思澤蹲下身,指着那兩種果子問了價錢,不料商販擺擺手。

“送你啦,東方人!”

對方豪爽地開始給周思澤塞東西,他抱着幾個果子還沒來及的道謝,旁邊幾個商販就已經把他拉了過去:“來看看我們的東西,東方人!快來快來!”

不到一上午的時間裏,靠近魔法學院這邊的商販和行人就已經知道魔法學院來了一個真正的東方游者。他黑發黑眼,皮膚細膩,最主要的是,這個年輕人能夠聽懂所有的語言,還能毫無障礙地和大家聊天。到了中午時分,周思澤已經和周圍的商販徹底混熟了,他拎着一個不知道是誰遞給他的籃子,帶着滿滿一籃子大家送來的東西回了住的地方。走到一半的時候周思澤才記起來,自己忘記問那一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跪地之人……”

周思澤念叨着轉過身,差一點撞到一個老人。對方趕忙收好手裏的那一疊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周思澤還沒看清那些東西是什麽,老人朝着他一笑,露出了一口的黃牙。

“東方來的大人,想買一點驅趕蜥蜴的藥劑嗎?”

戴蒙站起身,路過餐廳大門的時候把手裏的一盤東西放在了門口,負責打掃這裏的仆人悶不做聲地把剩餘的食物收集在了一起。有幾個好事地家夥放下了手裏的勺子,特地擡起頭伸長脖子看了看戴蒙的背影。

“什麽都沒吃。”

“不是吧,他怎麽說也有一半血脈是這邊的,怎麽什麽都不能吃。”

“混血種不就是這樣,像你養的那些小畜生一樣……”

低笑聲從那邊傳了過來,戴蒙站在外面用軟布擦拭着嘴角,怡萊的菜色偏甜,他一點兒也吃不下。來來往往的學生好奇地扭過頭看着他,他們第一眼就看出來戴蒙不是南方人。這個少年金發碧眼,皮膚蒼白,最主要的是他還穿着盧德斯那邊的高領襯衫,在這個悶熱的季節裏,這個外來的學生還将扣子扣到了最後一顆,一眼就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在你們擁有自己的導師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自己動手設計什麽東西的。”

純血精靈背着手背從學生身邊慢慢走過,他低着頭打探着每個學生的手法。炙熱的火焰從每一個爐子中冒出,火舌不斷舔舐着空氣,每個學生手中是一把未經打磨過的長劍,準确地說還是一根鐵棍,少年們咬着牙,舉着手中的錘子一遍又一遍捶打着精鐵,汗水尚未落在地面就化作了青煙。

“法器,你們手中的法杖、魔杖甚至是魔法器皿。在一些場合,神聖而又嚴肅的場合,是需要拿出魔法師們拿出自己親自鍛造的器皿的。”精靈考爾比眯着眼睛,身上的符文将炙熱隔絕在衣服之外,他沉着聲:“只有自己親手制作過這些東西,你們才知道魔法在這些介質中傳導的方向。”

少年和少女被分成了兩撥,女孩們聽說是制造陶器。戴蒙垂着頭,咬着下唇将手中越來越重的錘子舉了起來,考爾比路過他的身邊,從鼻子中噴出了一口氣,戴蒙的動作一頓,聽見對方站在自己身後表揚了一個學生。

“不錯的手法,你之前有學過?”

“我,我的指路者有和我講過這一點……”

“你的指路者還算對你用心。”

戴蒙手中的錘子重重地落了下來,濺起的火花将他身上的襯衫灼燒出了一個小洞,他控制住呼吸慢慢地将錘子再次舉了起來,精靈走上了講臺,看着這群汗流浃背的男生。不少的貴族少年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從事過這樣的體力活動,考爾比清了清嗓子,大家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們都是貴族,人族的貴族,都有指路者,人類的大魔法師以上級別的指路者。但是,我不論有多少人表揚過你們是天才還是什麽的……在精靈這裏來說什麽都不算,真的是——一群垃圾。”

火焰在空氣中跳躍着,汗水落在地面上的滴答聲越來越響。精靈揮揮手,火焰突然熄滅,那些剛剛還燒得通紅的鐵棍驟然變成冰冷的鐵器。

“我在看來,你們有幾個還算尚可。但有的人甚至連魔法介質的傳遞都沒有聽說過,動手起來就像一個白癡,連呼吸都控制不好你還想日後做什麽實驗?”考爾比随手抄起一把劍,剛好就是戴蒙的,他将那個東西扔在桌面。

“看看上面花紋的走向,你敢用這個東西幹什麽?日後當你們登上大雅之堂需要向神獻祭的時候,你們敢拿出這種東西?這點熱度都忍受不了,南方以南的地區呢?巨龍的吐息呢?地底的熔岩呢?”

他伸手,将那截精鐵化作輕煙,做下了結論:“如果想要當貴族,就給我滾回去當貴族,你們有的人,在資源如此優渥的條件下還只是這樣,真的是有辱南方魔法學院學生的這個名稱。”

考爾比揮揮手就這樣下了課,心神完全沒有放在這群人類學生上,不少的少年低聲咒罵了一下就離開了教室。站在戴蒙身後那個男生越過了他的臺面,對方回過頭,戴蒙擡起頭,剛好對上了對方的眼神。

“東方游者,呵!”少年拿着自己的東西走出了房門:“還以為他能教的怎麽樣呢。”那個貴族少年停在門口,看了靜靜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地戴蒙一眼,他擡了擡頭。

“喂,你說話啊,你不說話是不是啞巴啊?”

那些擺放在桌上的長劍無聲地抖動了起來,戴蒙擡起頭看了對方一眼,眼中不帶任何色彩。少年心虛地後退了一步,啧了一聲關上了門,戴蒙盯着空蕩蕩的教室,然後朝着一把未經打磨的長劍伸出了手。

火焰再次從爐子裏升起,戴蒙悶不做聲地關上門窗。少年站在窗邊解開第一顆扣子,挽起袖子,再次拿起了錘子。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再次站在了爐火邊緣。

等到戴蒙回到住的地方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月光灑在地上一片冰冷,他踩着木制扶梯慢慢地上了樓,老舊的木頭發出了尖銳地叫聲。怡萊是一個時時刻刻都有鮮花綻放地地方,無論白天還是夜晚,迷人的花香在空氣中浮動着,然而此刻卻聞着有點刺鼻。戴蒙反手關上房門,掏出魔杖朝着大門的門鎖施展了一個小小的法術,然後脫掉了身上厚重的衣物。

少年簡單地沖了一個澡,然後拖着疲憊地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戴蒙直接躺在床上,潔白的月光撒了進來。肌肉開始無聲地酸痛,白天裏發生的一切湧入他的腦海,不甘和悔恨開始蔓延。

他側過臉,注視着放在自己床頭櫃上的那一枚小小的木片,那枚北方持劍堂留下的木塊在月光下發着迷人的光芒,戴蒙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片刻又放了下來。

他翻過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第一次為學習這種事情感到了發愁。戴蒙閉上了眼打算睡去,突然整個人一愣。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戴蒙側躺在床上,手指已經摸到了魔杖的一端,緊張在房間裏無聲地蔓延,掩上的房門輕輕被人推開,一個身影漸漸遮擋住了月光。戴蒙保持着睡着的姿勢,手指僵硬,那個身影在窗邊晃了晃,周思澤站在床邊慢慢彎下腰。

“戴蒙?戴蒙你就睡了嗎,戴蒙?”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