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老師,你現在可以繞到學校後門嗎?就從大門邊上那條小路走進去,那邊沒路燈,有點黑,但是可以通到後門的。”闫亂一邊往外走一邊給褚時雨指引,語氣溫柔裏透着焦急。

“好。”褚時雨乖乖答應,他退離洶湧的人群,尋找闫亂說的那條小路。

“嗯,你注意開手電,不要摔了。”闫亂也往後門口趕:“我沒法去大門口,會被堵住,但我在後面等你,我快到了。”

“嗯。”褚時雨回答着闫亂,與其說回應不如說這一刻的闫亂對于他來說是一種依靠和指引,他想時刻感受到闫亂的存在。

那條小路不大好找、也不大好走,褚時雨深一步淺一步地往後門口走,闫亂能聽到電話裏他的呼吸聲和越來越遠的噪雜人聲。

“你別着急,我一直在這裏,你走慢點。”闫亂忍不住說,那條路本身是沒有的,是學生偷跑出學校踩出來的,今天又下了雨,路上一定坑窪泥濘。

“好。”褚時雨喘了兩口氣:“我快到了。”

兩人就這樣拿着電話時不時說兩句話,十幾分鐘後褚時雨終于走到了國際學校隐蔽的後門,闫亂早就在路燈下站着,隔着門看着從黑暗處走出來的褚時雨。

褚時雨不怎麽好意思擡頭,從土路走到水泥路,腳步卻更慢了,他一小步一小步走到後門口,走到和自己隔着一扇栅欄門的闫亂面前。

“老師,這是票。”闫亂看出了褚時雨的不自在,立即打斷了這種沉默,他拿着票的手伸出去,遞到褚時雨跟前,褚時雨終于擡起頭,接過了那張票。

“你來怎麽不跟我說?”闫亂看着褚時雨微濕的頭發、褲腳沾上的泥巴、還有因為冷而發白的臉色,眸中複雜而心疼,聲音微微壓低。

“本來不想麻煩你的。”褚時雨說得底氣不足,他難得覺得自己辦事不靠譜:“我答應了你肯定會來的......”

褚時雨解釋道,剛剛電話裏闫亂的第一句話分明就是覺得自己不會來了。

“謝謝你,還來跑一趟。”褚時雨眼底是羞愧和做賊心虛,具體他做了什麽賊、心虛什麽,自己也弄不懂,就是很擡不起頭、此刻面對闫亂有種身處弱勢的迷茫。

“沒事,這是要送我的花嗎?”闫亂看褚時雨懷裏一大片的粉色,主動問,褚時雨連忙點頭:“畢竟是你第一次登臺表演,所以我去給你買了一束花。”

“桃花?”闫亂蹙眉,倒不是不喜歡,就是疑惑。

Advertisement

褚時雨點點頭:“因為...很好看。”

“是很好看。”闫亂笑了下說,他再次将手探出去,伸到褚時雨胸口,拿了一枝出來,褚時雨頓了頓,反應過來的時候闫亂已經把那枝桃花拿到門裏,在路燈下觀賞着。

于是入夜的、下着雨的國際學校,大門口人聲鼎沸過度喧嚣、後門口卻只站着兩個人,一個在門裏,手裏一枝反季的桃花,看得入迷,不知在想什麽;另一個站在門外,撐着傘抱着一大束的桃花,愣愣的不知所措的模樣,看着門裏的少年、也入了迷。

“你是不是要回去候場了?”不知過了多久,褚時雨終于率先打破這種兩個人沉默不語卻平衡和諧的氛圍。

“嗯。”闫亂把桃花放下:“不過我的節目在最後幾個,不着急。”

褚時雨點頭:“沒有妝發嗎?”

闫亂搖頭:“因為是學生表演,我的節目又是唱歌,所以沒必要做妝發。”

“那你...”褚時雨欲言又止,他有好幾次因為情緒的摩擦而想要哭出來,明明沒有什麽好激動或者迸發的,可闫亂盯着他,有什麽呼之欲出、讓褚時雨感到無力、希望和絕望混雜在一起,悲傷又甜蜜。

“那你回去吧,我去大門入場了。”褚時雨調整好自己的呼吸,慢慢說。

“好,我看着你走。”闫亂嘴角勾了勾,手裏握着桃花枝,盯着為了自己而來的褚時雨。

褚時雨低下頭轉過身,在闫亂的目光裏一步一步又從光亮裏走進黑暗。

闫亂靠在檐下的牆壁上,在褚時雨消失在自己的目光裏後再次拿起那桃花看,眼裏藏着笑,笑裏卻帶着失神、褚時雨越好他越難過,此刻腦海裏是褚時雨的拒絕、而這次來看他也只是為了補償自己給了他杏花,闫亂還是有些喘不過氣、還是不适應。

闫亂撐開傘朝音樂廳走,把心中揮不開的空蕩蕩和失落全部藏在了黑暗裏。

褚時雨終于在一波三折之後坐進了國際學校舉辦校慶晚會的音樂廳VIP席;VIP席在一樓,觀衆席都在二樓,褚時雨身邊的位置其實挺空的,很多董事都是最後再到場,走個過場就走,也不看節目。

所以抱着一束桃花的褚時雨就很顯眼,顯眼到快開場時那些年邁的董事們朝他走過來的時候都要看他一眼。

“你這桃花,我園子裏的吧?”穿着西裝的老人坐在了褚時雨邊上,聲音蒼老卻熟悉。

褚時雨愣了下:“您......您是今天的孫爺爺?”

那老人打扮得非常得體,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長得也周正淩厲,一看就知道年輕時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老人點頭:“老葛剪了我半棵樹,你這兒哪有半棵樹?我得回去找他算賬。”

褚時雨語塞:“孫爺爺,剩下的那些花都在我車裏,不然您......”

孫爺爺擺了擺手:“不必了,我跟你開玩笑呢,咱還挺巧,也算緣分,你也是被請過來看表演的?”

褚時雨思考了兩秒,也算是吧,他點頭:“我的一個學生,他邀請我來的。”

孫爺爺着實很無聊了,一直到校慶開場都在和褚時雨聊天,從桃花園聊到他老伴、再從他老伴聊到對國際學校的投資,天南海北地聊,看着對褚時雨的印象也很不錯。

一直到校慶開場,全場燈光熄滅,後面二樓的觀衆席突然爆發出一陣激動難耐的尖叫聲。

孫爺爺吓了一跳,這才想起助理跟自己說的這些小姑娘都為什麽而來,才問褚時雨:“這學校還有個明星啊?”

褚時雨點了點頭,表情複雜:“是的。”

孫爺爺什麽人,早年那是經過各種社會洪流還堅挺矗立着的人,一眼就看出褚時雨的表情下的意味。

“你這花是送給這些小姑娘喜歡的明星的?”孫爺爺直人直語地問。

褚時雨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送桃花講究多着呢,他是你愛人嗎?你這小孩兒,桃花可不能瞎送,知道嗎?”孫爺爺說完後便被主持人介紹到了,漂亮的闫亂前女友之一的中德混血Barbel說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接下來介紹的是董事會成員之一孫長天,大家歡迎!”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孫爺爺只能敷衍地沖攝像機笑了笑。

他是你愛人嗎?

在臺上臺下一同喧嚣熱鬧的時候,褚時雨腦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孫爺爺那随意卻理所當然的一句問話在飄着。

孫爺爺看了五個表演便走了,說到睡覺時間了,給褚時雨留了電話,讓他有空還可以去桃花園玩。

闫亂的節目在倒數第三個,過了八點半,VIP席已經走了快一半,觀衆席的人卻越來越多,一直到快九點,在一個魔術表演結束之後,後面觀衆席壓抑了一整個晚上的尖叫終于都瘋狂釋放出來,幾乎要沖破褚時雨的耳膜。

中德混血拿着主持卡走到臺中央,提了口氣道:“下一個節目,是我們學校......”

“啊啊啊啊!!!”

“闫亂啊啊啊啊~~~”

......

Barbel盡力了,可音箱裏傳出的聲音依然被闫亂的粉絲們蓋過。

褚時雨覺得自己雙手有些涼,明明這個音樂廳的溫度很高,闫亂粉絲的情緒愈高漲他就愈緊張,說不清為什麽,就是對即将上臺的闫亂多了許多期待以外的情緒。

他是你愛人嗎?孫爺爺蒼老的聲音再次鑽進自己大腦之中。

舞臺燈光“唰”一同暗去,觀衆席的粉絲們躁動不安,但聲音也小了些,細細嗦嗦等待着爆發更大的尖叫。

一分鐘後,舞臺依然暗着,可是突然一聲吉他撥弦聲透過音箱傳遍了整個音樂廳。

褚時雨的心髒噗咚噗咚跳着,聒噪得像快要掀翻音樂廳屋頂的粉絲尖叫聲一樣。

但粉絲們尖叫完又互相噓聲,讓大家不要錯過闫亂的每一個撥音。

連貫的吉他彈奏聲漸漸從音箱裏傳出來,傳遍整個燥熱的音樂廳,像給每個人都輸送了一股清涼的泉水。

舞臺頂上一束不那麽亮的燈緩緩打開,對準舞臺最中間,把一個少年的身影逐漸勾勒得清晰。

闫亂穿着校服、坐在一張最普通的課桌椅上,懷裏抱着吉他,面前一個立麥,簡簡單單,幹幹淨淨。

觀衆席上是壓抑過頭的低叫聲,褚時雨甚至聽到了有些女孩無法壓抑的哭聲。

褚時雨眼底也積蓄着淚,情之所致,無法控制。

闫亂的立麥上別着一枝桃花,花瓣上的雨水在燈光下散發着幽暗的光,和褚時雨懷裏整片的粉色遙遙相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