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這時鄭峰追過來:“三妹妹。”
鄭沅回過頭,鄭峰是父親唯一的兒子,雖然是庶出,卻很得父親看中,小時候養在悅城,長大了跟着父親上戰場,父親回來,他才回來。
鄭峰從懷中掏出一枚鴿血石項鏈,遞給鄭沅:“這是哥哥我新得的寶貝,嘿嘿。”
鴿血石項鏈,雖說算不得多稀有,但确實也算得上不可多得的寶貝,鄭沅歡歡喜喜的接過來。前世因為這枚項鏈,鄭芙鄭芷可都眼紅死了,鄭芷更是設計,将這枚鴿血石給摔壞了。
鄭沅舉起項鏈,在夜光下細細看着,發出啧啧贊嘆聲:“哥哥,這樣好看的項鏈,你是哪裏弄來的?”
鄭峰愣了愣,雖說他挺喜歡鄭沅這個妹妹的,但鄭沅一向與他不親近,從來他送什麽東西,她都只有禮的道謝,并不多言。
“其實是紹軒先得的,我花了好多錢才買過來。他先前還不肯賣,我說要帶回來送給你,他才肯割愛的。”
鄭沅眉眼彎彎,吳紹軒是她外祖家的表兄,與哥哥關系好得跟親兄弟一般。
“可是哥哥,你沒給姐姐四妹帶禮物麽?”
鄭峰忙道:“帶了帶了,已經給她們了,你病着我沒去打擾你,拖到現在才送給你。”
鄭芷忍不住出口譏諷:“哥哥真是偏心,你給她的東西那樣珍貴,給我們的算什麽?”
鄭峰想不到鄭芷會這樣說,他本就是武夫不大會說話,當下愣住不知道怎麽解釋。
鄭芙陰陽怪氣接口:“芷兒,我們是庶出,三妹妹是嫡出,自然不一樣,便是哥哥也要讨好她些……”
她原是憋了一肚子氣,找個機會發出來,卻沒想鄭峰腦袋一根筋,一向聽不懂這彎彎繞繞的話語。
“大妹妹這是什麽話?你們是庶出,我不也是庶出?何況咱們家又沒那麽講究,我瞧你身上穿的頭上戴的,不知道比沅兒好多少,臉盤子也比沅兒大上一圈,怎就不見分了嫡庶?這鴿血石是我從沅兒表哥那兒得來的,自然送給她了。”
鄭芙一向最驕傲的,就是自己容貌妍麗,是洛城數一數二的美人,被哥哥這麽一說,當下哇的一聲,哭着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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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峰莫名的撓撓頭,轉向鄭芷:“四妹妹,大妹妹這是咋了?”
鄭芷心想,大姐姐那樣好看都被哥哥說成這樣,輪到我還不知道說什麽呢。
她忙不疊擺手:“沒有,沒啥。我覺得挺好的,這是三姐姐表哥的東西,自然該送給三姐姐。哇,那鴿血石真是好看得緊。”
鄭峰眼中茫然片刻,很快回過神:“四妹妹也喜歡?可惜哥哥只得了一個,回頭若尋到好的,哥哥一定給你留着。”
若是平日,鄭芷還要嫌棄鄭峰是故意譏諷,這會兒她哪裏敢嫌棄,只胡亂點頭,如同屁股後頭火燒一般,急匆匆走了。
鄭峰心下好奇:“她們,這是怎麽呢?”
鄭沅此刻是當真開懷,踮起腳替哥哥撫落肩頭一片落葉,方道:“許是天寒地凍,她們太冷了,要記着回去烤火吧。”
鄭峰見妹妹努力踮腳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沅兒好似沒怎麽長,四妹妹都快要趕上你了。”
鄭沅眼神一滞,吃不好穿不好,長得高才怪。但她本身應該是不會矮的,前世及笄後跟着祖母,祖母見天兒調理她,不過一年,她便高出鄭芙一截,叫鄭芙恨得牙癢癢。
鄭偉槐出來,就瞧見沅兒對着兒子開懷的笑。他心中一松,這樣的沅兒,才是他幼時見到的那個樣子,真好。
轉眼就到了宮宴,大齊每年臘八,都會舉行宮宴,正五品以上官員及家眷,都有份參加。将軍府自然是受邀在列,不過往年,鄭偉槐不一定回來,每逢他沒有趕回來,鄭沅都會生一場莫名其妙的病,這宮宴自然是去不成。
今年鄭偉槐回來了,鄭沅一大早便起了,尋了件去年的襖裙,是茄花紅色。她不喜歡這樣老氣的顏色,但曹嬷嬷說了,女孩子該持重,不能穿得豔麗,她的衣裳,多是這類老氣的顏色。
又尋了件官綠的外氅,怎麽看,怎麽像是女孩兒偷穿大人的衣裳。頭上戴的是簪花交織的金銀掩鬓,脖子上則是鄭峰送的那件鴿血石項鏈。瞧起來倒是一團富貴。
碧衣推門進來,瞧見自家姑娘正要往外走。
還不等碧衣說話,鄭沅便道:“我先去給父親請安,若是去得晚了,又得要他們等。”
碧衣遲疑道:“姑娘今日這身衣裳……”
鄭沅打斷她的話:“是不是很是端莊持重?父親見了肯定喜歡。”
說罷,不等碧衣繼續說,她便急匆匆往正院走去。
這會兒正是主子們起來的時辰,嬷嬷丫鬟們進進出出忙碌着。沒人為鄭沅停留片刻,她索性自己掀了簾子往裏走,走到內室外,才堪堪停下。
“沅兒來給父親母親請安了。”
小趙氏不悅的擡頭看了眼給自己妝飾的之桃,之桃乖覺,立刻出了門:“三小姐過來,怎的無人伺候?”
鄭沅忙擺擺手:“不是,我瞧見姐姐們都忙着,就自個兒進來了,是我不好,擾了父親母親……”
之桃一滞,從前三姑娘就算來得早,也只敢在院中等着,今日怎的自己跑進來了?而且這副樣子,活像自己欺負了她一般。
鄭偉槐已經站起來:“沅兒來了?快快進來。”
鄭沅忙笑嘻嘻的走進去,鄭偉槐卻是連連皺眉,這丫頭怎麽這般打扮。
屋裏暖和,鄭沅脫了外氅,露出裏面茄花紅的襖子,似乎有些窄緊。鄭偉槐更是眉頭緊皺,連他都曉得紅配不得綠,今日宮宴,女兒穿這身,實在是不合時宜啊。
小趙氏回頭瞧了眼鄭沅,吓得驚魂未定:“沅兒,你……不是給你備了新衣麽?怎的不穿新的?”
鄭沅唬了一跳,臉上的笑容盡褪,不知所措的搓着衣角,讷讷道:“這衣裳……去年母親您誇……我穿得好看……”
鄭偉槐心疼得不得了,一件衣裳而已,只是繼母誇贊一句,沅兒就跟寶貝似的,這樣的大日子穿出來,想要再得一句好,他的沅兒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如此啊。難怪這衣裳看着有些緊促,原是去年的衣裳,可憐他的沅兒一年來才長了這麽一點點。
他伸手拉過鄭沅,将她頭上掩鬓取下來:“這釵子不适合你。”
鄭沅低着頭小聲道:“上頭的寶石,與哥哥送的鴿血石很配。”
兩個掩鬓一條項鏈,全都是碩大的寶石,跟鄉土出生的暴發戶一般。鄭偉槐看向小趙氏的眼神就已是極度不悅了。
小趙氏忍着心慌,讪笑了聲:“這孩子真是的,家裏什麽首飾衣裳沒有的?之桃,去讓曹嬷嬷将三小姐新置辦的衣裳頭面拿過來。”
她只以為鄭偉槐是怪她苛待繼女,立時便要證明給他看,她給鄭沅置辦的東西,可都是奢華得很。
然而鄭偉槐心中想得卻是,小趙氏小家子氣,連帶着将沅兒也教得畏畏縮縮,連基本的穿衣妝飾都不會。
他牽着女兒的手,拉她坐在桌前,溫和安撫着:“沅兒莫擔心,這頭面不大配我的沅兒,一會兒換過便是了。”
鄭沅懵懂的點點頭,猶豫片刻:“父親,那衣裳不用換了吧?嬷嬷平日都說,女兒家就該穿得端莊些。”
鄭偉槐皺眉看着她身上這件茄花小襖,到底只拍拍她的手,沒做聲。
這麽一會兒,之夢歡喜的打了簾子:“大姑娘和四姑娘過來了。”
鄭偉槐一擡眼,就見鄭芙與鄭芷二人進來,鄭芙一件蝦子色的襖子,滾了燕尾青的邊,上頭有沉香的花紋,這才是真正的端莊持重。而鄭芷則是大紅的小襖,左右兩個發髻上紮了紅綢,簪了兩支栩栩如生的玉蝴蝶,更顯得玉雪可愛。
兩相對比,倒是沅兒這個嫡女不倫不類了。
曹嬷嬷來得快,鄭沅去碧紗櫥換過新衣裳過來,卻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壞弄髒了那身衣裳一般,看在鄭偉槐眼裏,更不是滋味了。
兩個庶女落落大方,嫡女卻如此畏縮,可是沅兒六歲前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
出了府,大房也都出來了,鄭婉纏着趙氏撒嬌,非要跟父母一同乘車。鄭偉槐看了眼鄭沅,明明也是嫡女,卻只怯怯的勾着頭跟在鄭芙後面。
他心煩意亂的上了馬車,遲疑片刻回頭喊了聲:“沅兒,你來,與爹爹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