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早!上!好!”
清晨尚未完全蘇醒過來的意識伴随着這一聲附在耳畔的刻意大喊及其同時而來的“背後殺跳躍”,徹底撥開了将睡不睡的朦胧面紗,而在瞬間變得界限分明起來。
受害者川島捂着後脖哀嚎連連,轉身就勒着始作俑者向日岳人的咽喉在校門口上演不良畫面,慢悠悠跟在後面的忍足順手砸了個網球過去,身邊的宍戶撩起眼皮目測兩秒:
“好球。”
……
有條不紊的重大賽事在夏日的悄然流逝中盡數結束,開學與考試接踵而至,國三生所應該感受的緊張氛圍終于緩慢踏來,抵達每個人的心中,但對于直升制度的冰帝學生來說,升學壓力則相對輕松許多。
“為什麽開學就要考試啊啊啊啊————!!!!”
向日岳人在知曉考試安排的那一刻便以高亢嘹亮的嗓音持續不斷地發出自內心深處而來的抗拒哀嚎,目前正對着同為網球部正選卻仍在國二免遭此難的日吉若發出今天的第十三次苦口婆心,“日吉,你聽我一句,千萬不要升上國三!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不升上國三你是要他怎麽辦?”耳朵起繭的忍足侑士真是忍無可忍,“終生國二還是跳級高一?”
“雖然跳級對日吉來說是有困難,但讓川島去替考就行了啊!”岳人理直氣壯,對隊友逆天的腦袋抱有十足信心,而後右手一錘左手掌心,如夢初醒,“這麽說來,川島你完全可以替我去考試嘛!”
他興沖沖地回頭,還沒提出自己的偉大設想,拿着書本走過來的川島随手就着書本拍了他一腦袋:“什麽亂七八糟的?你考試的時候我當然也在考試。”
聽川島這措辭回應忍足簡直要風中淩亂,但他仍然保持着垂首翻書的姿态,只在擡眼時稍稍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崩潰前兆:“難道不是同時間段你還真的要去替考嗎?”
“這個麽……”
“那有什麽不行!”岳人一蹦三尺高地搶話,“反正有跡部在,一定沒事的,哼哼哼。”
“在你心中跡部到底是個什麽形象啊。”忍足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突突”跳起的太陽穴,“算起來你光是抄作業這件事就被跡部抓包了多少次,你确定他真的會容忍這種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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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句話便将向日岳人再度帶回了那不堪回首的過去,這絕對是他國中生涯中少有的不能面對。
“啊啊我拒絕和你對話!”反駁無果的向日岳人采取耍賴模式,腦袋往重重書本間一埋,看起來簡直像是要以身殉書。
“說起來,跡部今天沒來學校吧?”宍戶利落地解決了物理題測,邊翻開數學練習邊随口發問。
“哦,差點忘了說。”将書本蓋在臉上閉目養神的川島終于做出了他今天的第二個反應——将書本順着起身的動作砸在手心裏,語氣再尋常不過地道,“他去英國了。”
“……”
安靜了大概有那麽三四秒。
不知是誰最先爆發出的喊聲,總之,場面迅速地混亂了。
“你怎麽不早說!!”
“走了?!開學典禮和學生會選舉怎麽辦?!”
“去英國?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那就是說引退儀式沒有部長在場??我的天這可怎麽辦……”
方才就算在向日岳人的鬧騰之下也仍算平靜的“學習會”在瞬間宛如抵達臨界值的沸水般陡然炸開,頓時亂作一團。
川島差點被不知道誰扔過來的筆記本給砸中,身體往後一仰,差點直接從椅子上翻下去——在忍足眼裏,大概就像是不堪吵鬧一頭栽過去的不省人事。
他真的差點就要打個急救電話壓壓驚了。
“跡——部——又不是——不回來了。”拖長語調以集結衆人分散的注意力,川島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聽了好幾句他才明白過來幾乎所有人心底的默認都是跡部“一去不複返”,而在這句之後,場面便如倒灌的潮水,迅速聚攏回歸為原來的模樣。
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
自從去年川島不小心說漏嘴,點破跡部高中就會回英國接受家族精英教育的事實之後,網球部諸位對遲早都會到來的分離早就做好了準備,畢竟“跡部”這個姓氏早在最初說明了一切——當然,川島是确實沒有想到,原來他們已經這麽草木皆兵。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具體不清楚,不過考試是趕不上了。大概。”
唔,這麽說來開學典禮确實也沒辦法照顧到了。
那學生會選舉和引退儀式……
“诶這麽說來!”一片心思各異的寧靜中,舊事重提的岳人舉起一根手指煞有介事道,“那跡部不在的話,川島你就可以替我——”
被喊到名字的正主毫不猶豫地把書砸了過去:“你可閉嘴吧。”
網球部內事務按部就班,跡部三年的經營使得這種情況下一切也仍然能夠井井有條地繼續運轉,學生會方面的統籌則會在下午放課後的學生會例行會議上做出宣布——順便一提,會長跡部景吾不在位期間所代行的副會長,正好就是今早接到短信的川島。
“……歸期不定,會長事務暫時由我代任,完畢。”
首席位置仍然空出,川島宣布完畢後是例行會議的諸方報告。
基本上,每個人都是以喜憂參半的表現形式來進行這場會議。
“憂”當然是因為會長的離開,但“喜”則是因為——
“帝光外聯部今天發來消息,說希望能與我們冰帝聯合辦一場聖誕晚會。”外交部長小池亞由公事公辦地上報,但從她尾音的顫抖來說,興奮的意圖已經要掩蓋不住。
“聖誕晚會?”副手席的川島略一擡眼,“是我記錯了麽?現在才八月末。”
“人家提前來和我們聯動啊!”宣傳部長青禾插嘴道,這可是個脾性相當火爆的女性,“再說了,每年的聖誕晚會跡部會長也是十月中就開始下令準備的。這次要聯合,提前策劃時間剛剛好!”
小池在長桌的另一頭瘋狂點頭贊同。
川島:“……”
他合上手邊的財務報表,望向距離最近的風紀委員長:“高島你說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麽,我怎麽覺得在場的所有女幹事好像都很激動的樣子?”
長相與性格都屬一絲不茍類型的風紀委員長高島友輔,聞言當真環顧會議室一周,而後正經無比地點了點頭:“不是副會長的錯覺,我也感覺到了。”
青禾直接拍桌而起:“喂高島!”
冰帝偏差值較高,雖比不上精英名門,但也是私立中的佼佼,錄取入學多為男性,學生會幹事的女性成員則更是不足三分之一。
但現在,這僅有的不足三分之一,全都不約而同站在了同一戰線。
——要是跡部在哪兒敢這麽吵,一個眼神過去就over的事。
哎。
山中無老虎,可不能亂成一鍋粥啊。
川島單手敲了敲桌面:“安靜點。帝光有沒有說為什麽要聯合?”
小池挽了下散亂的碎發,輕咳兩聲:“是民意,帝光群衆對于兩校聯合舉辦很是期待,據說意見箱裏都被塞滿了。”
“你确定他們的意見箱裏塞滿的是意見書?”川島意味不明地反問。
“嗯?什麽?”小池猛眨了幾下眼,故作鎮定地裝傻。
川島懶得在細節上深究,指尖的水筆轉過兩圈,目光自下首諸列掃過:“既然對方的理由是民意,那我們就校內投票好了——贊成、反對或者棄權,兩天內統計出結果。”
他後續還沒說完,小池已經無比激動地站起身:“我馬上去辦!”
随後便沖出了會議室。
川島:“……”
跡部,你快來看看你手下的宣傳部長!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今天的……”
“副會長。”高島突然喊住他。
“說。”
“關于會長的……”正經的高島同學十分為難,醞釀幾度,以中氣十足的強調振振有詞,“由于意見箱和改進箱都不許送情書,會長的情書都扔到我這兒來了!滿滿一桌子都是!”
說完便不停地喘着氣,看上去像是要憋壞了。
川島:“……”
其他成員:“……”
“噗。”
不知道是誰最先忍不住笑出聲,原本尚算嚴肅的穩定局面頓時活泛起來。
就連一心想忍住的川島都未能如願。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麽……咳,高島,你可以吓唬她們的。”
誰料對方義正言辭:“吓唬女孩子是不對的!”
“噗——”
……
直到散會,愉悅的氣氛依然蔓延在沒一個學生會成員的心中。
當然,除了川島。
“我這個副會長還真是沒什麽威嚴。”川島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不過想起最後的插曲,眼底浮上笑意,語氣卻兀自一本正經,“跡部,一個情書堆成山的男人。”
一旁整理最後材料的會計兼文書河源亮太頓時笑得文件散了一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足足有一分鐘,這位笑點低同學才湊過來分享情報:“其實根本不是意見箱,是帝光的校內網站,據說是他們那邊的外聯部長擅做主張,估計會長赤司征十郎還不知道呢。”
“赤司不可能不知道。”川島下意識否決,随機意識到自己的态度太過肯定,立刻接下另一話題,“不過意見箱的事确實是最大的漏洞。”
“诶?”
“畢竟帝光的意見箱裏,都是給他們會長的情書吧。”川島勾起文件,“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