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這并不是一個持續了多久的動作, 至少在川島掙脫之前,赤司率先退開。
溫熱的觸感撤離前, 川島感覺到下唇被舔了一下。
川島:“……”
懵了。
他沒有接吻的經驗, 腦子多少有些空白,赤司完美地利用了這個空檔,擡手擁住他。
那是個自然又溫柔的動作。
“讨厭嗎?”
“……”
川島混亂了,甚至不知道赤司是在問這個擁抱還是在問方才的那個吻。
密直且長的睫毛輕微的顫動着, 洩露了眼底的震亂。
“我們和解吧。”
赤司輕輕地說,“這樣僵持沒有意義。”
川島不自覺地僵硬着, 能感覺到赤司低頭抵上他的肩窩。
“……既然最在意的是我, 也沒有去接受其他人的打算……僅僅只是和我在一起, 這樣都不行嗎?”
川島默默垂眼:“你在偷換概念。”
“只要像之前那樣相處就好了,身份的變化不會帶來太多的改變……你明明也很擔心我出什麽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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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島沉默兩秒, “你不會的。”
為了這種事就做出不顧一切的沖動行徑, 乃是傷害自己, 都不是赤司征十郎的風格。
“你怎麽就知道不會?”
對方太過流暢地反駁,不僅有備而來,更像是“确有其事”的架勢了。
川島梗了一下, 才不贊同地皺眉:“喂……”
赤司圈住他的手:“考慮吧,只是陪伴的話, 沒有人比我更合适。你也自認為根本不可能有更在意的人吧?”
川島無話可說。
因為赤司說的都是對的。
他太清楚自己的感情系統出了問題, 才會在拒絕鈴木的時候那麽斬釘截鐵、言之鑿鑿。
「就這樣了。」
川島本來是這麽想的。
在他的設想裏大概所有人都能得到一個普遍幸福的模板, 家庭和美、事業有成, 獨獨除了他自己。
可能是滿世界的旅游, 也有可能是其他別的什麽,一個人亂晃着尋找有趣的東西,居無定所也好,反正也沒什麽可在意的。
“你……”
“我不會放棄,冷靜和說服都沒有用。”
赤司徑直打斷他的最後僥幸。
——“既然放心不下我,就親自看着我。”
……
赤司走後,川島去用冷水洗了把臉,期間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是心軟到了什麽份上才能讓赤司這麽正大光明地拿着感情牌來威脅他。
還是用自己來威脅。
‘萬一我就是不管他的死活呢。’
這個念頭一出,不僅沒有出氣的感覺,反倒讓川島一愣:對于這種情況的設想,他心底最自然地用詞居然是最不可能的“萬一”。
也就是說,
這盤棋局的結果其實已經定了。
川島站在原地,這下是徹底沒心思去想別的了。
他看上去像是完全放空了,腦海中的思緒卻紛湧着跳了出來,争先恐後地撞擊着他的大腦神經,最終都只彙成兩個字:
……完蛋。
川島是篝火晚會結束才回房間的,随隊老師會查人,他正好踩點進。
等老師走了,前田拿出牌和其他人繼續打,順便招呼他一聲發出邀請,川島擺手拒絕,在浴室裏待了近一個小時才出來。
牌局早就熄火了,大家各自回房睡覺,前田出來倒水,也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開玩笑:“你是在浴室裏造了個房子吧。”
川島想笑一下作為回應,但是笑不出來。
家族,未來,父母雙親……
能考慮的東西他統統想了一遍,他不信赤司在今天找他之前沒有将這些東西盡數捋清,如果赤司真的一直不改變心意,除非瞞到天荒地老,否則有朝一日事情暴露,樁樁件件都不是什麽可以一筆帶過的小事。
——卧槽,他為什麽要用“天荒地老”這種詞啊?!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川島拍了下腦袋,進屋睡了。
第二天的主要任務是參觀遺跡和當地特色,川島路上無聊,又不買東西,空手走着,前田見他清閑,立馬吆五喝六地将幾個女生的東西都扔到他這兒來。
交一個損友是多麽的可怕。
川島也不介意,就是得一路跟着晃,他體力好沒事,女孩子們先敗下陣來找地方休息。
露天飲品店外的位置圍了一圈。
坐在前田旁邊的小池突然說:“之前我還以為川島君挺難相處的,原來就只是不太愛說話啊。”
得了這麽個評價,川島有點意外,揚了揚眉梢,首先配合地笑了。
雖然他不是多話的人,但在冰帝的時候估計是更加熟悉,遇見誰都能搭上兩句,還從來沒人給他打上這樣的屬性标簽。
鈴木也跟在隊伍裏,她在女生中玩得開,當即插話道:“就是難追。”
其他人愣了一下,都哈哈大笑起來。
川島也發現了,鈴木在這種事情上不僅主動,還非常地不避嫌,過了就過了,還能拿出來開玩笑。
他素來比較維護女孩子的面子,即使能搭腔也只跟着笑了表态,沒有多說什麽。
鈴木卻不依不饒的,眼睛直視着他,閃着倔強不服輸的光:“問他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還藏着不肯說呢。”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察覺這走向不對,川島終于開口一把截下話頭,手肘支在椅子上撐着下颌,墨綠色的眼眸微微彎起,和氣溫煦的樣子,“我當時是真沒想好。”
“那現在呢?”
“唔,”指尖點了點臉頰,川島半開玩笑地調侃,“現在說什麽都是錯,我還是不說了。”
“……去你的。”沒見過川島這幅樣子,鈴木有點意外,撇嘴,“本小姐這麽好全怪你眼瘸。”
“是是。”
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川島猜想,赤司昨晚的突然舉動多少也有鈴木跟在他身邊造成視覺刺激的“功勞”,但顯然,這邊的事過去了,他和赤司才正是剛開始。
雖然不想用這麽富有歧義的形容詞,可确實是毋庸置疑的現狀。
赤司明顯在給他時間考慮,一整個上午都沒刻意出現在他眼前,更別提是說話交流了。
正好,他也想躲一陣是一陣。
……
修學旅行的時間并不很長,後來的時間就是真正的暑假。
往年川島都要跟着網球部去合宿集訓,今年他就算還在運動社團裏,但并不是一軍,不用跟着去參加洛山籃球部的集訓。
車開到學校門口,大家再各自回家。
川島前腳下車,口袋裏的手機跟着一震,短信接收的動靜。
[等我兩分鐘。]
是赤司。
沒說在哪兒等,川島走得離車遠了些,站在一棵樹的樹蔭下。
天氣很熱,空氣中都漂浮着粘稠的不适,川島手指搭着後脖,打算着接下來的行程。
肯定要去趟法國看望母親,機票錢他還有,回不回東京就有點不好說了……
跡部和忍足他們的合宿三天前就開始了,回去也聚不上;至于父親——
川島無聲地吐出口氣,在決定了一些事之後,提起“見到父親”這件事突然就變得有些壓力。
畢竟赤司也是對方從小看着長大,更是至交好友的獨子。
若說以前是不願意見到父親,現在則是覺得有種詭異的難以面對。
赤司終于走過來,步伐平穩利落,很穩卻很快,在這等炎熱的天氣中也仍然能保持一身違背季節的清爽感。
“要回去了嗎?”赤司開門見山地直接發問。
“嗯,回去收拾東西就去法國。”
“那回來後呢?”
“嗯?”
赤司不動聲色,表情也控制得很好,但川島眼尖地發現他的喉結處似乎不安分地輕輕滾動了一下。
仿佛是烈日下的幻覺。
“搬回來吧。”
甚至都不是尋求意見的句式,川島眉頭一跳,反問:“你怎麽就篤定我會答應?”
“你如果不答應就會當場拒絕。”赤司給出依據,“就像你之前拒絕我的時候一樣。”
川島:“……”
為什麽感覺出了一股控訴的意味。
赤司望着他,露出了一個很溫和的笑,帶着久違的暖意:“集訓結束應該比你回來得早,到時候我去接你。”
“不用了……”川島刻意別開視線,不想再被對方特意表現出來的表象所迷惑,“你要是有空,就幫我把公寓裏的東西拿回去。”
赤司笑意漸深:“好。”
話說完了,兩個人卻都沒有動。
川島默默地等了一會兒:“你不走嗎?”
“馬上走。”
赤司目光專注地盯着他,完全不分一絲餘光在其他事情上,“我好高興。”
“……”
川島怔了一下,驟然握緊背包帶子,腳下生風地走了。
一個字都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