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婦人聽到華佗這麽說,立刻道:“那你趕快到前面的村子去,仙師昨天才從我們這裏離開,說要去前面的幾個村子看看。”
聽到這番話,華佗卻沒有忙着追趕,反倒是希望老婦人能夠為他引見村子裏其他生病的人。
老婦人:“你做什麽?仙師将我們的病都治好了!”
華佗不緊不慢道:“仙師如此厲害的醫術,自然讓我情不自禁想要多多了解。”
老婦人露出熱切的笑容:“那好,我這就帶你去,哎,我跟你說我們仙師可厲害了,自從信了這個教,我就感覺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是嗎?信這個教還要給香火錢嗎?”
老婦人:“自然也是要敬神的……”
呂鳳仙看着兩人走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剛要走,突然在藥渣中發現了什麽。
她走到牆根邊,用腳尖蹭了蹭藥渣,發現裏面有一張褐黃色的紙張,這大概是什麽符浸透了藥汁才導致的顏色。
她皺了皺眉,一手牽着老馬,一手牽着小毛驢,在門外等着華佗。
大概是有用四個蹄子的動物都對她有較高的好感,她只是在那裏站着,華佗養的小毛驢便用自己的頭蹭着她的手臂。
見她沒有反抗,那只灰撲撲的小毛驢蹬鼻子上臉,直接将揚着腦袋要去蹭她的臉。
還沒等小毛驢毛茸茸的臉湊過來就被一個馬頭盯走了。
小毛驢“嗯哼”一聲,委屈巴巴。
老馬則一直對着小毛驢噴氣,還把人家更往外頂了頂,将自己的大腦袋搭在呂鳳仙的肩膀上,徹底霸占了呂鳳仙。
小毛驢“嗯哼嗯哼”叫的更慘烈了。
華佗還以為自家小毛驢出了什麽事,急忙從屋子裏趕出來,卻見小毛驢正跟別人高頭大馬争寵。
你說你一頭毛驢跟一匹馬争什麽?那人又不是你主人,你主人我養你這麽多年也沒見你親親熱熱靠過來。
華佗覺得甭管是人還是牲畜,好像靠近呂鳳仙之後就會哪裏不對,難道……
他眼睛一瞪。
這病還有傳染性?
華佗走訪了幾家,發現這些患了時疫的病人基本上都痊愈了,他又問了一下,發現他們的藥方都是仙師給的。
他憂心忡忡地走了回來,爬上驢背,扯着驢子繼續向前行。
呂鳳仙端詳着他,問道:“先生是在憂心太平道嗎?”
華佗嘆氣:“若是單純治病救人也就算了,我懷疑他們是在蠱惑人心。”
呂鳳仙:“我也發現了,他們若是救人就發放藥材,給予藥方就好,為什麽還要黃紙符咒哪類東西?一張染黃的紙而已,吃下去哪有什麽好處?”
華佗盯着她,“你也注意到了?”
“你認為這個太平道究竟是要做什麽?”
呂鳳仙:“當一個人足以蠱惑人心、領導民衆的時候,即便太平道的領頭人不想做什麽,怕是也忍不住要做出些什麽,或者有人推着他做出一些什麽。”
華佗游歷過不少地方,也見過不少人,他還真沒見過一個像她一樣武功高強,又胸懷溝壑的女人,這簡直要讓天下大多男子汗顏。
華佗:“你繼續說。”
兩人一馬一驢,當驢馬去啃食路旁青草時,兩人都沒有催促。
呂鳳仙緩緩道:“當年陳勝吳廣起義,打的不就是狐仙‘大楚興,陳勝王’的流言,蠱惑人心嗎?這個太平道若是想要做什麽,恐怕會比當年的陳勝吳廣更加容易。”
華佗心中一緊:“你的意思……”
呂鳳仙搖頭:“我沒什麽意思。即便要發生什麽,也只是因為這些平民被逼到那個份兒上了。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天下太平?可若是連飯都吃不飽,連生存都難以保障,那他們也會拼了命。”
她擡頭,看着遠處的塵土,緩緩道:“只是,如果平民都開始反抗,證明這個世道真就亂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呂鳳仙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一下:“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是天下浩劫,确實我的機會。”
華佗:“你似乎早有預見?”
呂鳳仙對着華佗微微一笑,就像是在說“我知道,可我偏偏就不告訴你”。
這個世道将要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到了,雖然記得不清楚,但她大體知道那是個英雄輩出的亂世。
她忍不住掏出那本天書,檢查起今天刷新的四字詞語。
可還沒等她看清楚,華佗的聲音便響在她耳邊:“我一直想問你了,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手裏的書是一本醫書吧?”
呂鳳仙:“……”
她差點忘了,這本書在別人眼中是他們最感興趣的書。
華佗眼睛一亮:“這本醫書,我似乎從未讀到過。”
呂鳳仙沉默。
你當然從未讀到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本醫書在你眼中是什麽樣的。
她咳嗽一聲:“我最近對這些感興趣,閑來無事翻翻看,至于這本書……是我撿到的。”
華佗雖然懷疑她的說法,可他現在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這本書上,自然沒有揭穿她。
他期待道:“我能看一眼嗎?若是不能也無妨。”
呂鳳仙眼神閃了閃,還是将醫書遞了過去。
華佗用像是捧着寶貝一樣,用雙手将書接過來,小心翼翼翻看。
呂鳳仙端詳華佗的神色,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來。
華佗一邊看一邊喃喃:“這點跟我想到一處去了,嗯嗯,原來如此……”
“你看到了什麽?”呂鳳仙忍不住問。
華佗阖上書頁,用一種複雜又期待的神情注視着她:“你有沒有想過跟我學習醫術?這種方術你僅從書本上得來是不夠的。”
“況且……”
他又看向呂鳳仙的腦袋。
呂鳳仙只覺得自己頭皮發麻,一口應下,他總不至于将自己徒弟的腦袋割下來研究吧?
然而,華佗的回答卻讓她茫然了。
“收徒?不,我并非是收你為徒。”
華佗看向呂鳳仙拍了拍書:“這是你的書,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這本書的價值,既然你對醫術感興趣,我又與你有緣,自然要幫你這個忙了。”
他又給了呂鳳仙兩本書,讓她背下人體穴位和各類草藥名。
呂鳳仙簡直恨自己手賤,為什麽要當着華佗的面将這本天書掏出來。
每當她背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會笑眯眯地打量着她的腦袋,活像她的腦袋如果背不下這些東西,那還不如拿來給他研究。
也許人就要給些壓力才行,等兩人終于趕到前面的村子看到仙師的時候,呂鳳仙已經将該背的東西背個七七八八。
……
村子裏不知道在燒着什麽,天空上方彌漫着濃煙,充盈着草藥味兒。
華佗和呂鳳仙朝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遠遠望去,一個人又是噴火,又是往桃木劍上噴水,耍了幾個假把式,就開始将藥方和黃符分發給衆人。
那些平民納頭便拜,将身上的銅板都獻了出去,還口口聲聲道:“多謝仙師。”
仙師坐在一把椅子上,被身後的童子揉捏肩膀,揚着下巴,根本不看這些民衆一眼。
民衆卻歡歡喜喜地将拿走藥方,把黃符吞進肚子裏。
呂鳳仙站在不遠處的草垛旁,嘆了口氣。
“你為什麽嘆氣?”
呂鳳仙:“我嘆氣是因為這些平民是最可憐的人,也是最可恨的人,單純會讓他們對自己追随的人獻上一切,愚昧又會讓他們一輩子生活在苦難中。”
她的話一說完,突然發現剛剛那番話不是出自華佗之口。
她沒有回頭,直接捏着長木倉往後一掄。
“将軍,請息怒。”
長木倉猛地停住。
呂鳳仙回頭,看到草垛旁正靠着一個容顏之盛近乎妖異的少年。
少年華服錦衣,如雲如霞。
他嘴裏叼着一根鮮綠的草葉,眯着眼睛朝呂鳳仙微笑。
長木倉距離他的咽喉只有一寸,他卻絲毫不怕,還伸手摸了摸木倉頭。
“将軍,貧道仰慕你已久。”
“自貧道蔔算出你是這世道唯一的變數,就一直想要見你一面了,好在不算太晚。”
他挑起嘴角,清淩淩的眼眸只倒映着她一人,就好像整個天下,他就只關心她一人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人就是被孫策說“此子妖妄,能幻惑衆心”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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