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先前舒闌珊禀告過了一天所得,西窗帶她退了出來。
兩個人各懷心思,舒闌珊想的是貴人面前自己哪裏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兒,西窗想的則是之前所聽見的趙世禛跟飛雪的對話。
可都無法宣之于口。
快到舒闌珊所住院落的時候,西窗終于強打精神:“你看你這一整天的……對了,你還沒吃飯吧……”
舒闌珊接口:“外頭忙的的時候也忘了這茬兒,回來聞到油煎豆腐的味兒才沒忍住,不知是不是惹了貴人生氣。”
西窗心想我們主子哪裏是為了區區豆腐生氣呢。
舒闌珊瞅着他複雜的臉色,又陪笑:“哥兒,我想你們主子是貴人,未必瞧得上那種東西,若是貴人不吃讓您扔了之類的,還要勞煩您給我送回來最好,好歹別浪費了。”
西窗看着她笑吟吟的和軟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想什麽呢?啥時候了還惦記着那個,怎麽不想想你的小命就快要……”
到底是打小伺候趙世禛的,雖然因為性格的原因從不能參與主子的秘事,可以西窗對于主子的了解,舒闌珊在這種大事上逆了主子的心意跟安排,恐怕趙世禛不會輕易放過她。
當初才見舒闌珊的時候,只覺着小地方人小裏小氣,沒什麽好的,可是才相處了兩天,不知為何就看着順眼了。
西窗從未遇到過這樣和氣的人,打她一下似乎都不會反抗,給他冷嘲熱諷了那麽些,也依舊如沐春風的,綿聲細語,說話帶笑,怪不得主子打聽了舒監造在鎮上人緣最好人見人愛,這小模樣本就惹人喜歡了,更加上性子好,打着燈籠也找不到這樣的人,真是越看越喜愛,甚至開始從心裏透出憐惜。
西窗想:如果舒闌珊是個外強中幹點的就好了,可以當主子手裏一枚聽話的頂用的棋子,可偏偏她不是個合格的糊塗蟲。
雖然知道自己不能在這種事情上多嘴,可看着她懵懵懂懂全然不知危險降臨似的,仍是于心不忍。
西窗戛然而止,臉上卻透出真切的難過。
這稍縱即逝的難過之色映入舒闌珊的眼中,她的心突然刺了刺。
目光相對,她的雙眸晶瑩無瑕,西窗心虛地低頭避開:他還是不能說,隐隐地還怕惹了舒闌珊的疑心……她會來追問自己。
可舒闌珊仿佛什麽也沒聽出來似的,只是笑着說:“是是是,我又說錯話了。不過我想這裏的事情已經完了,貴人大概很快就會放我回去,以後只怕也不能再跟哥兒照面了。”她又在右邊衣袖裏摸了摸,竟摸出了一個花布做的五彩斑斓的小驢子,巴掌大而已,卻惟妙惟肖十分可愛。
她擎着驢子的腿送到西窗手裏:“這個是我路邊買的,覺着很是可愛,雖不值錢卻也算是本地特産,就送給哥兒做個紀念吧。”
西窗的雙眼驀地瞪大,他看看那只小驢子,他又看看舒闌珊:“你、你給我?”
心裏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他不過是個別人眼中的賤奴而已,雖然跟在趙世禛身邊狐假虎威人五人六的,可誰真正瞧得起他?誰曾把他真正放在心上?卻是這個萍水相逢的舒監造,居然……
這是個好人啊。
西窗忽然有些鼻酸:好人通常不太長命。
他遲疑着伸手接過驢子,布料在手中竟有些暖意,驢子豎着耳朵,大大的眼睛,眼眸裏也滿是無辜天真之色。
西窗忍不住嘆:“你、你可長點心,別總在這些沒用的上面,唉,你說你那樣能幹做什麽呢?”
也許是這布做的小驢子撞的他的心軟,西窗把心一橫,左右張望見無人留意,便低低道:“你壞了主子的事兒知道不?”說完這句他便抱着驢子撒腿跑了。
舒闌珊回到裏屋。
那只驢子其實不是給西窗的,而是給言哥兒帶的。
可看西窗方才一臉為難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靈機一動。
心神恍惚地把房門關上,舒闌珊想:果然是做錯事情了啊。
其實她早就懂得,對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而言,做不做得對是一回事,難得的是要順着他們的心意做。
可是毀堤是何等嚴重的大罪,那麽多遭災的百姓,以及關押在牢房內的那許多人。
趙世禛說讓她查真相,她就真心去追這個真相了。
忽略了真相背後可能的那些變數。
叫差人打了水,擦洗過了手臉,梳理了頭發,又換了一身新衣裳,精神才又好了許多。
只是更加餓了。
原先放在桌上的肉餅不翼而飛,正欲喚個人進來叫送點晚飯,西窗灰着臉耷拉着腦袋來了。
“主子叫你過去。”
趙世禛住在單獨的院落,算是驿館內最雅致幹淨的一處所在了。
舒闌珊拾級而上,還沒進門,就瞧見貴人雅貴不俗的身影坐在堂下,他面前放着一盤棋,可卻無人跟他對弈,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起子落子。
西窗禀告了一聲後,趙世禛頭也不擡的:“進來。”
她低着頭走了進去,才行了禮,鼻端忽然嗅到香氣,循着味道轉頭一看,旁邊小花廳內的圓桌上滿滿的菜。
貴人要請客嗎?
那客人怎麽還沒到呢,天這麽冷,菜很快就涼了……
這麽一晃神的功夫,房間內只剩下了趙世禛跟舒闌珊兩個人。
趙世禛端詳着棋盤上的黑白子:“知道本王是誰嗎。”
舒闌珊斂神。
從來淳縣的路上,西窗得意忘形脫口而出“本公公”的時候,舒闌珊就開始浮想聯翩。
趙世禛的做派,行事,通身的氣質,還有晏老曾說“咱們惹不起的人”。
方才她回來後,趙世禛也不加隐瞞地自稱“本王”。
本朝曾經有六位皇子,六皇子年小,三皇子病死,大皇子被廢。
剩下屈指可數的只有如今貴為太子的二皇子趙世吉,遷居封地的四皇子趙世珉,以及一位排行第五被封榮王的趙世禛。
除去太子趙世吉,剩下的兩位皇子中,榮王趙世禛的故事極為傳奇。
榮王的母親曾是紅極一時的寵妃,五皇子趙世禛相貌出衆,聰慧可愛,從小便極得聖上歡心,一度傳出皇上偏心五皇子,有意立為太子的消息。
可後來風雲變幻,趙世禛的母妃給查出跟謀害皇嗣有關,如此毒婦,皇帝震怒,将她打入冷宮。
皇室的傾軋那麽厲害,一個曾經給當作儲君看待的皇子忽然失了勢,後果可想而知,不知有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想要把趙世禛置之死地。
曾經舒闌珊以為,那個叫做趙世禛的榮王殿下或許會在哪一天以“暴病身亡”或者“無疾而終”的借口離開人世,但奇跡的是,趙世禛活了下來。
他成了二殿下趙世吉手上最厲害的一把刀,——趙世吉是皇後親生的,也就是現在的東宮太子殿下。
舒闌珊當然知道黃琳跟工部的關系,以及工部尚書兼內閣首輔楊時毅大人據說很看不慣現在的太子,屢屢針對,偏偏皇上重用楊時毅。
那現在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哪一位王爺,舒闌珊心中早已有數。
只是先前趙世禛不提,她也盡量裝糊塗避而不談。
可終究避不過去。
舒闌珊悄悄嘆了口氣,一撩衣袍跪地:“小人參見榮王殿下,請殿下寬恕小人先前無知妄為之罪。”
拈着黑子的玉色手指略略一停,趙世禛眸色裏閃過一絲贊許:“不知者不罪,不過你說的‘妄為’是指什麽?”
“小人不知天高地厚,興許、興許做了自己不該做的。”
趙世禛為太子辦事,如果查明了黃琳在堤壩營造上偷工減料就已經是功德圓滿了。
可她偏偏又查出有人居然破壞堤壩,那自然是畫蛇添足,節外生枝。
試問趙世禛如何能開心。
早在之前回禀此事的時候就發現氣氛不對,後來從西窗的只言片語裏更驗證了她的想法。
為什麽自己這麽較真呢。
也太實心了,人家只當自己是枚過場的棋子,裝裝門面而已,可她身為棋子卻自己蹦跶着殺出了一片天……
趙世禛的黑子卻無處安放:“起來吧。”
他随意将棋子一丢,起身往小花廳走去。
舒闌珊吃不準對方的心意:“殿下……”
“你怕什麽?”趙世禛轉頭,丹鳳眼裏透着探究。
廢話,當然是怕他殺人滅口。
他們這種皇親國戚,處置一個人自然跟捏死螞蟻差不多。
而這位榮王殿下,聽說行事狠辣,不擇手段。
她可不想變成第二個黃琳。
“我怕死。”舒闌珊老老實實的回答。
她當然怕,死過一次的人了,本該看淡生死,但她卻越發害怕輕易而死。
也許正是因為死過一次,所以更加珍惜現在所有的,何況她還有阿沅,還有言哥兒,若是她不在了的話,太平鎮的鄉親興許還會照料他們,可他們一定會為自己而傷心。
不想就這樣結束,她還想好好地活下去。
這回答太直接了,趙世禛啞然失笑。
“本王說過,只要你有真才實幹,就不會死。”
這算是不會對她怎麽樣嗎?
“菜都要涼了,吃了你的豆腐,還給你一桌菜,別辜負了。”輕描淡寫的。
舒闌珊半驚半喜:該不會是斷頭飯吧。
趙世禛的心情似乎也沒那麽差,甚至命舒闌珊坐在他的對面:“喝酒嗎?”
“小人不善飲。多謝殿下。”
“你是江南人士?”他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這人,燈影下,舒監造面若美玉,因為半垂着頭,面容更顯得娟秀恬靜。
“是。”
趙世禛調轉目光,自喝了半杯酒。
雖然在達官貴人之中,豢養些清秀孩子不是什麽出奇的事兒,甚至江南地方契弟成風,以為風雅事情。但趙世禛生平最厭斷袖,同時懷疑舒監造多半也有這個傾向。
将酒杯放下,他問:“放着那種香風陣陣的好地方,怎麽偏跑來北地?”
她還是有些拘謹,刻意地回避他的眼神:“回殿下,我家娘子原本是太平鎮人士。加上我家裏南邊的親戚都死絕了,才搬遷來此。”
“是怎麽認得晏老的?”趙世禛無端地有點煩躁,大概是剛喝了的酒,心窩裏稍稍地暖意。
“是……偶然巧合,入了他老人家的眼,向來多蒙他老人家照拂。”
“你的運氣不錯,”趙世禛一笑,“你既然蒙受晏老青眼,多半有過人之處……”
“委實不敢當。”她站起來。
“坐下,知道你一整天沒吃飯了,你是替本王辦事,終不成只叫馬兒跑不叫馬兒吃草。”趙世禛說了這句,重又擡眸:“明兒你便回去吧。”
舒闌珊睜大雙眼:真的要放了她了?平安無事?
趙世禛将酒杯頓在桌上,起身往前走了一步,他微微轉頭:“你是聰明人,本王惜才而已。你吃了這頓飯,今日的事就也扔在此地,權當你沒來過,明白嗎?”
如蒙大赦,再明白不過了。
這一夜,舒闌珊睡得很不安穩。
直到次日馬車出了淳縣,一路往太平鎮奔馳,舒闌珊人在車中,才總算稍微把心放回肚子裏。
之所以躲在太平鎮,無非是想這輩子再也不要跟那些惹不起的人有任何交集,希望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她想了會兒,從包袱裏取出昨晚上偷藏的紅燒肘子,發洩似的狠狠啃了一口:什麽了不起的榮王殿下,趕緊滾回你的京內去吧,大家一別兩寬永不相見。
似乎是她的怨念過于強烈,馬車猛地搖晃起來。
“怎麽了?”嘴裏還含着肉,舒闌珊掀開車簾看出去,卻正好跟一個黑衣蒙面人打了個照面,同時也看清對方手中雪亮的鋼刀。
舒闌珊猛地将車簾放下,才倉皇挪後一寸,嗤啦一聲,刀鋒已經劈開車窗砍了進來,似乎知道劈了空,那刀還在亂舞着尋找對象。
太危險了,她渾身都軟了,本能地把肘子扔了過去。
鋼刀砍中了肘子,才心滿意足的帶着半拉肘子撤回,然後車窗外響起殺手驚怒的吼聲:“混賬東西!”
舒闌珊已經爬到了前方,掀起車簾,卻見車夫趴在車轅上,血順着木頭溪流似的往下滴落,馬兒受了驚吓,跑的趔趔趄趄,車輪發出不堪承受的吱呀聲。
黑衣人已經甩開刀上的肘子,拍馬到了旁邊,揮刀又砍了過來。
舒闌珊躲閃不及,正馬車一歪,她整個人從車上往旁邊跌了下去,一頭栽倒在路邊的野草堆裏,昏頭昏腦。
來追殺她的有兩名黑衣人,見她掉了下來,也都勒住馬兒,其中一個跳下地追了過來。
舒闌珊知道比跑的自己是逃不了的,立刻舉手:“好漢且慢!大家無冤無仇,為什麽殺我?若是劫財……”她這包袱裏除了舊衣裳,就是昨晚從飯桌上偷拿的好吃的,本是想帶回去給阿沅跟言哥兒的,她看着寶貝一般,只怕這些爺瞧不上。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其中身材瘦削的冷笑道:“誰讓你多管閑事,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怪不得我們!”
“你們是……”舒闌珊心往下沉,想起昨晚上那頓豐盛的晚飯,真的是斷頭飯嗎?“你們是榮王殿下派來的?”
黑衣人一愣,然後得意地笑起來:“你明白就好,安心上路吧。”他舉起手中的刀,刀鋒上有鮮紅的血跡。
“等等!我想你們是搞錯了!”舒闌珊舉高包袱,“殿下他明明說放過我的,他一言九鼎絕不會出爾反爾,而且他還送了我這麽多金銀財寶……沒有理由再多餘殺我的呀。”
黑衣人眼神一變,聞言忙将包袱抓了過去,試了試,果然沉甸甸的:“好的很,還有意外收獲。”
舒闌珊回頭看向那仍往前疾馳的馬車,滿臉痛惜:“還有不少銀票在馬車裏……”
“你看着他,我去追!”馬上的黑衣人丢下這句,飛快追去。
黑衣人将包袱背在身上:“舒闌珊,怪就怪你時運不濟吧。”
“好漢,”舒闌珊抱頭:“我知道死定了,求你看在這麽多金銀的份上答應我一件事。”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什麽事?”
她非常誠懇地說:“殿下出手大方,那馬車內的銀票足有千餘,足夠一輩子吃穿不愁,你能不能留一點給、給我在太平鎮的家人……”
黑衣人仿佛聽見天大的笑話,索性把蒙面的黑巾拉下,露出一張陌生的瘦削的臉:“你是不是昏了頭了,老虎嘴裏的東西還能給你吐出來?你別做白日夢了!”
這時侯那去追車的黑衣人去而複返,大概是吃定了舒闌珊必死,不用隐藏面容了,黑巾也給扯了下來,卻是個怪醜的白臉漢子:“車裏沒有銀票!”
“怎麽可能?”不等瘦臉男出聲,舒闌珊嚷嚷:“你們來之前我還正在數,掉下馬車的時候來不及拿都散落在車廂裏……”
“你找仔細了?”瘦臉盯着白臉。
“那當然,一張都沒有!”白臉怒道,“這厮是不是哄我們?”
“我哪裏有這個膽子?”舒闌珊淚盈盈的,委實可憐而委屈:“我難道不怕你們殺了我嗎?只想丢財買命而已,哪敢還激怒大爺們?”
瘦臉皺眉:“老四,你該不會是自己偷拿了,不想分給我吧?”
那叫老四的暴怒:“胡說什麽?!”
舒闌珊抽泣着補刀:“是王爺身邊的西窗公公親手給我的,他還打抽豐拿了一張去,說是剩下九百兩,我剛在車內才數到六百五十……還想着留一點給家裏人,不可能沒有呀!”
她一邊說一邊往老四身上打量:“這位爺,你身上鼓鼓囊囊的是什麽?”
瘦臉啪地一巴掌打過去:“你他媽果然私藏,太不夠義氣了!快拿出來!”
老四也氣急了:“放你娘的屁,老子毛沒看到一根,而且你還帶着一包金銀呢,居然還懷疑老子?”
舒闌珊貓着腰,心裏掂掇着盼望:“快打起來,快打起來!”
她一邊挑撥一邊往官道上張望,出城的時候天還黑着,這會兒太陽初升,按理說官道上該有人了,她如今只盼能夠盡量拖延時間等待有行路人經過,當然,這兩個賊徒自相殘殺是最好的。
可是殺手也并不傻,兩個人吵嚷了會兒後,瘦臉把背上的包袱取下,憤憤地打開:“我的都在這裏……”
然後兩個人都目瞪口呆,包袱裏許多油紙包,因為剛才颠簸,破了兩個,露出一只肥雞的屁股,還有兩個肉丸子灑落了出來。
“這是什麽鬼東西?”殺手們暴跳如雷。
舒闌珊決定狡辯到底:“我明明是金銀珠寶的……”
殺手們早已經回過味來,知道是上了當:“好個狡詐的臭小子,敢對爺爺們用這一招!”
“我真的沒有騙人,也許是落在了淳縣,不如你們帶我回去,我再拿給你們啊……”她非常嘴硬。
“你還是去閻羅殿吧!”兩個殺手心意相通,他們耽擱了太長時間,也該速戰速決了。
舒闌珊見他們兩個手持鋼刀步步逼近,自己又跑不過,一時悲從中來,氣往上撞:“堂堂王爺也這麽不講信用,陰險狡詐,我真是錯信了。”
殺手獰笑着揮刀。
刀鋒撩起寒風,舒闌珊抱頭大叫:“趙世禛你這無恥小人,連累無辜,不得好死!”
預想中的疼卻沒有發生。
很靜,靜的有些反常,舒闌珊摸了摸脖子,壯起膽子擡頭,卻正看見那瘦臉殺手胸口深深地插着一支箭,大概是事發突然,他竟有些無法置信,站了片刻才轟然往後倒下。
另一人猛然擡頭看向舒闌珊身後,頓時如見鬼怪,他來不及動手,抽身急速後退,竟是要逃走。
舒闌珊聽到隐約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她驀地回頭。
身後十數丈開外的樹林拐角處,有道矯而不群的身影,他人在白馬之上,手中是剛撐開的半月弓,因為才射出了一支箭,弓弦微微抖動。
趙世禛身着銀白色暗紋麒麟袍,額頭上是烏紗綴明珠的抹額,看着雄姿英發,威貴雅正,但下颌微挑,丹鳳雙眼卻依舊的淡漠無情,就如同剛剛他不是準确無誤地射殺了一個人,而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
目光相對,趙世禛不疾不徐地打馬過來。
他人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你剛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