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是月亮
他說自己是六便士，可在我心裏，他就是月亮。——《斐然的日記》
“仔細想想，這是我和你第一次在一起過春節。”
許臨風的動作頓了一下，“是啊。”
原以為兩人在一起很久，現在回想起來，卻連這麽重要的節日也沒有共度過。
其實過去還是有很多遺憾的。
許臨風在專心致志地準備沙拉，他把蔬菜和水果在水流下洗淨，濾幹水份之後又放在幹淨潔白的菜板上，一點點切成段。
他的手修長而白皙，骨節分明，指甲的邊緣都修得整整齊齊。
成斐然盯着他的手，眼前突然就浮現出男人在房間裏用指甲剪細細修剪自己指甲的模樣，那大概是在一個安靜的午後，在灑滿陽光的地毯上。
想着想着，就這麽出了神。
“其實我之前……”成斐然欲言又止。
“之前怎麽了？”
她看着男人的眼睛，自嘲地笑了一下。
該說些什麽呢？說來說去，不過都是過去的情愫。
“之前在一起的時候，我特別真誠地許過願，希望以後每一年春節都能和你在一起。”
“現在實現了。”
“那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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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會努力實現的。”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成斐然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記得自己之前和許臨風在一起的時候沒話也會找話。
現在果然還是年紀大了，成熟淡定了。
電視嘈雜的背景音從歌曲換成小品，于是她又跑到客廳裏去看。
但看了半天，又覺得自己晾着許臨風這種大帥哥在這傻笑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又坐回了吧臺前。
許臨風現在正在做芝士焗飯，把飯和菜仔細碼好，接着撒上芝士碎。
看着他認真把芝士鋪上的樣子，成斐然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好像在朋友圈裏嚎過很多次，喜歡吃芝士。
于是她問道：“你為什麽想到要做芝士焗飯？”
“因為你喜歡吃。”
她又試探問道：“……你看到我發的朋友圈了？”
“當然。”
“所以……你現在很清楚我喜歡吃什麽讨厭吃什麽？”
“可以這麽說吧。”
我怎麽這麽不信呢？
“那你說說我喜歡吃啥讨厭吃啥。”
她撐着頭，擺出一副“沒想到吧我會繼續問下去”的樣子。
“你讨厭吃的東西很多，英國人做的很多東西在你眼裏都是黑暗料理，尤其是沒有經過充分加熱的東西，三成熟的牛排，冷牛奶泡的麥片，喜歡的東西也不少，薯條，炸雞，奶茶，加雙倍芝士的披薩。”說完這話許臨風突然俯下身，湊近看着成斐然，“發現了嗎，都是高熱量的食物。”
“……”
“小心長成小胖墩。”
“怎麽，我長成小胖墩你不喜歡嗎？”成斐然臉上浮起傲嬌的小表情。
“你長成小胖墩我也喜歡，而且我保證會監督你減肥的。”
“可是，你要是身材走樣了，我肯定就不喜歡你了。”說完，她還把嘴嘟了起來。
“确實，我要注意身材管理，最近我的體脂率就比原來高了兩個百分點。”
可是根本看不出來啊？
等等，他這話的意思是不是，其實他對自己的要求比我對他的要求更高？
果然，嚴于律己，寬于待人，這才是許臨風啊。
很快，冒着香氣的芝士焗飯就做好了，許臨風戴着厚厚的隔熱手套把它從烤箱裏端出來，放在餐桌上，他系着圍裙，頗像個居家婦男。
“你這樣看上去很賢惠。”成斐然坐在餐桌前，态度真誠，眼眸閃光。
“謝謝你的誇獎。”許臨風似乎是毫不客氣的收下了。
成斐然可以說是十分恭敬地嘗了第一口芝士焗飯，同時，這也是第一次，有除了她爸之外的異性，專門為她做飯吃。
把上面厚厚的一層芝士撥開，下面是番茄和牛肉，都是自己喜歡的，味道也剛剛好，酸甜入味，幾乎可以說是入口即化了。
所以，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如何把自己的廚藝鍛煉到現在這樣的水平的？
難道，都是因為我嗎？
成斐然吃到一半，擡起頭看着許臨風，眼睛眨巴眨巴的。
“怎麽了？”男人問道。
“你知道你現在這種行為叫什麽嗎？”
“什麽？”
“追妻火葬場。”
“……火葬場？”
“額，你可能不太懂，這是一種網絡小說用語。”
“男主角在失去了女主角之後追悔莫及，想盡一切辦法把女主角追回來，這種就叫，追妻火葬場。”
“那我也确實是這樣的。”這惡鬼說法，許臨風也毫不客氣地接受了。
“不過我覺得好像也不算很火葬場，你沒怎麽追，我就答應和你複合了，這麽一算，大年三十我重新見到你，結果大年初三就和你回家了，這也太快了，一點也不火葬場！”成斐然突然覺得自己很吃虧。
“對了，我今天來你家，好像不是為了吃飯的，你不是說，有什麽事情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和我說嗎？”
飯都要吃完了，成斐然終于把正事想起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忘記了正事，難道許臨風也能忘？
還是說，他一直都在回避着什麽事？
“确實，我……确實有些事想好好和你說說，我先去把碗筷收拾一下。”
看着許臨風的背影，成斐然更加确定，他在逃避些什麽。
所謂的收拾碗筷，不過就是把碗碟放進洗碗機，很快就好了。
兩人就這麽坐在客廳沙發上，電視依舊盡職放着嘈雜的背景音。
成斐然特意倒了杯水，以表示自己絕對會認真聽的态度，“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我想說的是有關我家庭的事，”忽然又停頓了，男人似乎在組織語言，做了一番心理鬥争之後，他又重新開口，“那我就簡短一點說吧，我之前家境确實是很好的，但是當我上初中的時候，我爸的生意出了問題，還沒等到他把問題處理完，就在回家的路上出車禍去世了，然後我媽之後和別人結婚了，只剩我一個人。”
“……”成斐然握着杯子的手定在空中，這杯水，她突然不知道是該喝還是不喝。
是我聽到的那樣嗎？她想。
是不是應該請許臨風再說一遍。
可是，其實已經聽得很清楚了。
“是不是很狗血？”男人自嘲地笑笑，“可這都是真的，我知道，這些事情就算說出口，別人也不會信，所以我幹脆不說，也沒有和你說。”他又補了一句。
“咳咳……”成斐然好不容易故作淡定地喝了口水，結果喝到一半還是嗆到了。
沒錯，她聽到這話，極其不淡定。
“其實我，根本沒有看上去這麽好。”
“……”成斐然沒說話，她只是忽然買明白了什麽。
其實許臨風對自己家裏的事情只字不提，或許并不是因為說出來沒人相信，而是，害怕說出來之後，自己在別人眼裏就沒有那麽完美了。
除了喝水還是喝水，成斐然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啊，這通電話真是救我狗命！
成斐然趕忙接了，發現是老媽打來的。
“今天晚上就不回來了是吧？”
“對啊，我白天不是和你們說過了嘛。”
“行吧，媽就是想告訴你，就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
“那個，你小姨有些事情要和你說，好像是和她開的那個賬號有關。”
“好的。”
“喂，然然啊，哎呀喂，你別聽你媽的，其實不注意安全也行，你現在懷了也不要緊，懷了就趕緊結婚……”
“……”真·看熱鬧不嫌事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親戚。
“小姨，你有正事和我說嗎？沒事我就挂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挂電話，但是如果在被催生孩子和面對現在的境況之間選一個，我……還是選後面一個吧。
“等等，我來時想和你說，咱們那個號粉絲破十萬啦！話說粉絲數增得真快，現在的人果然喜歡磕cp啊，哈哈哈！”
“……”說什麽“咱們”？明明就是她自己一個人建的。
“所以呢？”不知為何，成斐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是說，粉絲數破了十萬百萬的話，博主都要發福利嗎？”
“那你抽幾個粉絲發紅包？”
“怎麽能發紅包呢？福利當然是你們兩個發啊，我都和粉絲說了你今天晚上你們兩個待一起的！”
“什麽！？”成斐然陡然升高的語調把許臨風還要電話那頭的小姨都吓了一跳，“不是，這種事你幹嘛到處說呢？”
“粉絲不是關心你嘛！”
“不需要這麽多人關心！你還有事沒，沒事我挂了！”
真是糟心的事情一件跟着一件！成斐然突然就很煩躁，所以現在這個狀況到底要怎麽辦啊！
“行吧行吧，你注意安全，挂了啊。”
那頭的小姨不解地挂了電話，這頭，臨街大平層氣氛又沉寂了下來。
“怎麽了？”許臨風主動問道。
或許是因為，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
“我小姨說，‘斐然臨風’那個賬號粉絲數破十萬了。”
“挺好的。”
又安靜了下來。
成斐然擡起頭看着許臨風，她發覺，男人的眼睛亮亮的。
像天上的月亮，而不是六便士。
她突然就上前，抱住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