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風雨前

千夜趕到司法監的特別牢房時,另外一個押送王子妃的侍衛正盯着門口一灘血愣神。

千夜瞅了眼緊閉的牢門,擦了把鼻血問:“王子妃殿下呢?”

那侍衛特別糾結幽怨,連帶着頭盔上的羽毛都蔫搭搭的:“報告王後殿下,王子妃殿下不讓我們進去。”

千夜覺得按照她對仙度瑞拉那點可憐的了解,她把自己關屋裏,真是從生孩子到把整個司法監炸了都有可能,不禁伸手去敲門:“王子妃?”

敲了幾下,沒有反應,就在她思忖要不要弄點吃的把裏面人引出來的時候,一只鍍了兩道金邊的靴子從後面飛過來。

繡花枕頭亞爾安一腳踹開了牢門。

這一腳踹得十分潇灑,配上他原本就不錯的皮囊,放到現代肯定秒殺一群少男少女。

可惜眼下情況緊急,踹開牢門的亞爾安沒顧上掏出梳子梳梳腦袋上的幾根金毛,直接繞過被他氣勢又震出點鼻血的千夜,大步進去了。

回過神來的千夜趕緊跟上,卻沒見到小說裏女人滿腿是血捂着肚子的标準場景。

空蕩蕩的牢房裏,王子妃在小床上坐得規規矩矩,腰板挺得筆直,兩只手輕輕搭在膝頭,看着和神廟裏的神像也沒兩樣。

千夜将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又從腳到頭撸了一番,除了發現她的手長得特別好看,倒是沒看出半點大出血的樣子。

她掏出一方棉布擦了擦鼻血,含蓄地問道:“王子妃哪裏不舒服?雖說是特殊時期,但叫個宮廷禦醫還是不難的。”

對面少女的長裙遮住了腳,過了一會,她才開口道:“勞母後費心了,不過是女人每個月那幾天。”

千夜聽了以後松了口氣,剛想問句漢子你來那個肚子疼不疼,只聽“咣”的一聲,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亞爾安摔門走了。

千夜被這神經病王子的放蕩不羁折服了,卻聽身後端坐的王子妃啞着嗓子說:“勞煩母後給仙度瑞拉一壺熱水。”

千夜覺得她這聲音聽着和平時不太一樣,也不好多問,只吩咐了門外的侍衛燒壺幹淨熱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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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寝殿,卻見三步花階上坐着兩個熟人。

年近三十的克林國王手裏捧着一包玫瑰松餅,和喂魚似的把餅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神色緊張動作小心好像當年的愣頭小子。

他身邊的少女長發鋪滿石階,低垂的雙眼下櫻色的嘴唇開開合合,還和在盆裏吃魚食一樣。

八年,對他來說是最好年華裏的苦苦等待,對她來說是魂飛魄散後的一絲依戀。

千夜将一縷碎發別到耳後:從在冥王哈迪斯面前選擇了“阿螺”這個名字起,她就已經抛棄了人魚公主的身份。

從此往後,天上地下海中三千尺,再沒有伊麗斯利茲,她再回不去大海,也再沒有三百年的壽命。

報個恩報得死去活來脫胎換骨,阿螺也算是報恩界的領袖人物了。

看見千夜回來,少女的腳趾緊張地屈了屈,和犯錯了的小狗似的坐得離以列遠了點,連剛才吃得津津有味的玫瑰松餅也不敢接了。

她慢騰騰地把大裘往下扒,一邊扒一邊磕磕巴巴承認錯誤:“阿螺……不……不知道那位是王子妃……阿螺不該打…..打人……”

她承認錯誤的時候,克林國王的眼睛裏滿是笑意,好像自己家養的小狼狗終于把鄰居熊孩子的褲子咬下來了似的。

阿螺身上裹着以列的大裘,臉上略有幾塊青紫,虧着人不大戰鬥力驚人的王子妃手下留情,不然這張臉只怕要回盆重造一下。

千夜看看阿螺,又想起牢房裏的仙度瑞拉。兩個女孩兒打架,一個被抱起來喂玫瑰松餅,一個被關在牢房裏連壺熱水都沒有。

她忽然就為摳腳的漢子鞠一把同情的鼻血。

同情歸同情,千夜還是把目光放回耷拉着腦袋道歉的阿螺身上:“書上說你要四十二天才能化出人形,這才過了兩天,你怎麽就跑出來了?”

當事人也迷惑:“每次殿下将染血的布扔進來,阿螺就覺得全身發熱。今早殿下走前多留了幾塊,到了中午阿螺覺得頭暈,再醒來,就變成這樣了。”說完還手腳不太協調地伸了伸胳膊腿兒進行演示。

千夜這才想起早上起來鼻血流得有點兇,一時沒找着垃圾桶,順手把幾塊布都扔盆裏了。

原來還以為是偉大的愛情讓小人魚沖破魔法的束縛,沒想到自己這點比十全大補丸還又效的鼻血。

千夜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時卻見裹着袍子的阿螺已經連滾帶爬過來了,拽着她的裙子,藍眼睛亮晶晶地說:“殿下救了阿螺,阿螺要為殿下完成一樁心願。”

她這麽一說,從千夜到以列倆人一起哆嗦了一下。

這事真不怪他們,這位姑娘上一次報恩,不光把自己報死了,還順道坑恩人陪着國王打了八年光棍,間接害幾個國家被克林合并……

她這全胳膊全腿回來,又忙不疊要報恩,千夜實在是怕她順道把尼爾曼也報亡國了。

一緊張,鼻血又開始冒,剛擦了一把,低頭看見阿螺正兩眼放光地盯着她手上的血咽口水。

千夜又是一哆嗦,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把手伸出去…….

果然,抱着她大腿的姑娘高高興興把她手上那點血舔了。

千夜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在裙子上蹭了蹭手,讪讪道:“我倒是有一樁心願,希望你們兩個能趕快生個小王子小公主啥的。” 說完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肩膀,“阿螺,我這心願很重要,你不能怠慢,不要耽誤時間,心動不如行動,這就幹起來吧!”

一門心思要報恩的少女聽後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雙手扶在額頭鄭重起誓:“阿螺一定完成殿下心願,早日給以列陛下生下孩子。”

千夜心虛地看向花階上的以列,見國王陛下手裏的玫瑰松餅“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兩頰發紅地起身深深朝千夜行了個禮。

就在差不多皆大歡喜的時候,這邊抱着她大腿的姑娘又回過勁兒來:“阿螺想……想跟在王後殿下身邊服侍。”

千夜又一個哆嗦,對面以列的臉幾乎是瞬間黑了。她咳了一聲:“阿螺,你跟在我身邊就不能和以列陛下生小王子小公主了,那我的願望就達不成了。”

少女咬唇想了一會兒,下定決心道:“阿螺會努力的!阿螺可以一邊服侍殿下,一邊完成殿下的心願。”

千夜一驚,腦海中浮現出阿螺一邊給她捶背,一邊和時刻準備着的克林國王嘿咻嘿咻的情景……

加上挺着大肚子的阿螺跪在地上擦地磚,扶着肚子說:“殿下,您回來了。”的情景……

千夜的世界觀被從沒有世界觀的阿螺震驚了。

她抹了把鼻血,垂手讓阿螺把血舔了,想起件更重要的事兒來:“拉瑟爾陛下,有一件事還請您直言相告。您少年時究竟到沒到過尼爾曼?”

以列的表情很坦誠:“以列二十歲前從未來過尼爾曼。”

千夜:“那您手臂上的鞭傷……?”

以列:“那是少年是和幾個夥伴賽馬,馬鞭留下的。”

千夜:“那您可有什麽有相似胎記的兄弟”

以列:“以列只有兩位弟弟一位妹妹,并沒有有相同胎記的兄弟姐妹。”

千夜沒啥問題了,倒是一邊的阿螺怯怯開口:“殿下,阿螺剛才和王子妃殿下在地上滾的時候,發現她身體有些不大好。”

千夜一驚:“滾一滾就能滾出來?”

阿螺害羞:“我們人魚對觸覺最敏感。王子妃身體有嚴重的浮腫,也許因為她原本很瘦,才看不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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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千夜在花臺上晾頭發。

她心驚膽戰地看着手腳不協調的阿螺拿着克林國王的寶刀削蘋果,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阿螺,你看天色都這麽晚了,你是不是該努力點幹正事了?你天天在這給我削蘋果,我的願望什麽時候能實現?”

月光下少女的皮膚美得超過的透明的內增高鞋墊,她握着刀紅着臉說:“以列說……說他會等我一起睡……”

千夜心頭直抽:她和她的蘋果簡直就是阻礙人類發展的存在。

這麽想着,她直接站起來披了件披風:“我去散散步,一時半會不會回來。回來了也不想吃蘋果,你快回去吧。”說完還不等反應慢半拍的阿螺跟上,步伐矯健地跑了。

許是仙度瑞拉坐在她床上戳水泡的畫面太過鮮活,千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司法監關押凡人的地方。

門口兩位侍衛看見她,趕緊行禮。千夜攏了攏披風,問道:“王子妃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異常?”

侍衛對視一眼,彙報到:“報告殿下,王子妃殿下一直很安靜。殿下走後王子妃殿下又讓我們送了一壺熱水,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了。”

千夜望向黑洞洞的門口,擺了擺手:“我去裏面看一看,你們繼續。”

進了城堡,她扯了燭臺,按照記憶朝着關押仙度瑞拉的小房間走。

城堡裏陰森森的,到處都是腐爛的味道。

迷了三次路,終于摸到了牢房外頭。

她立在牢門外,剛要喊一句王子妃,卻聽見裏面傳來極低的壓抑的呻、吟聲。

千夜一愣,手裏燭臺一晃,正好照見五步外一個倚着牆的身影。

那人抱着劍,一只皮靴踩在對面的牆壁上,高大的身形和鬼一樣。

她疑惑地走過去,見到的是上下牙直打架的亞爾安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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