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世間安得雙全法
本來小産就使得鄢然的身子有些虛弱,再加上長樂宮的那一場熊熊烈火使她吸入了過多的濃煙,她足足在祥安殿休養了大半個月,身子才漸有起色,面色也逐漸紅潤起來。
太後瞧見鄢然身子逐漸養好自然也是很歡喜的,每日都遣人往她的住所送些燕窩人參之類上好的補品。
一日天暖氣清,惠風和暢,鄢然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得差不齊了,實在無需終日纏綿于病榻之上了,便喚來那個一直伺候自己的小宮女,吟兒,開口道:“趁着今日天氣晴好,你扶着本宮去母後的壽安宮,給母後請個安吧。”
吟兒低着頭,道:“太後說過的,娘娘身子尚未調理好,只需在殿裏好好休養即是,所以特特免了娘娘您的請安。”
想了想,她又道:“況且,今日風大,娘娘出去,仔細會吹壞了身子啊!”
鄢然笑着起身,把手搭在她的手上,道:“成天待在這祥安殿,實在是悶得緊,不若趁着今天微風和煦,出去透透氣也是好的。再者說了,殿裏的空氣悶悶的,也不利于身體的調養啊。”
“況且…”鄢然從妝奁中挑了一個稍微豔麗明亮些的簪子,插在頭發上,“母後真心待本宮,每日派人詢問本宮的身體狀況,本宮現在
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也好讓她寬心啊。”
“是奴婢愚鈍了。”
“也不是你愚鈍,只是本宮想出去,就想出來很多的理由,教你不能拒絕。原來恒飖拒絕我的時候,我也會編一些亂七八糟的理由…”
吟兒疑惑:“娘娘您說的可是陛下”
鄢然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就提到了恒飖,只是想到許久都未和他見上一面,心裏頭難免有些難受。那一日彼此的話都說得決絕又好不留情面,終究,是傷了彼此的心。
吟兒看着鄢然走神的模樣,擔心她是因着陛下許久不來才黯然神傷,憂心道:“娘娘,您還好吧?”
“沒事。”鄢然輕輕扯出了一個笑容,掩去剛才的落寞神色:“你瞧,這支簪子戴着可喜慶”
“娘娘風華絕代,自然戴什麽都是好看的。”吟兒笑道。
“你啊,嘴裏抹了蜜似的。”鄢然任由她扶着,緩緩向壽安宮走去。
Advertisement
壽安宮裏,太後正在用早膳。看見鄢然走來,忙笑吟吟地招呼她坐下:“才想着你,你就來了。”
說着,又嗔怪一聲,“外面風大,也不仔細着身子,只穿這麽單薄的衣裳,才養好的身子,可別又給吹壞了。”又喚身邊服侍的人取來一件銀色的披風。
鄢然系上披風,笑道:“母後想着兒臣,兒臣自然也是惦記着母後的啊。而且,母後您瞧,兒臣的氣色,是不是好了許多”
太後瞧了瞧,道:“确實,臉色紅潤了不少。看來,那些燕窩人參還是起了作用的,等會兒走的時候,再叫你身邊的人拿些走,每日吃一些,總歸是好的。”
鄢然伸手盛了一碗燕窩粥,遞到太後跟前,噗嗤笑道:“母後這樣,兒臣可是早晚要長得白白胖胖的啊,到時候,兒臣可是要向母後哭訴啊!”
太後亦是笑了:“依哀家所見啊,胖一些,沒什麽不好的。燕瘦環肥,各有所長。”
舀了幾勺白粥,太後放下了銀勺,瞧着鄢然,有些鄭重地問道:“飖兒他,可是一次都沒有來見過你”
鄢然垂着頭,嘆了一聲,緩緩道:“是,母後。”
“你們啊!”太後沉重地嘆氣,剛想說什麽,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弄出來了驚天動地般的動靜。
鄢然吓了一跳,趕緊地把手帕遞給她,又站起來拍着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太後順了氣,把帕子從嘴邊拿開。素白的帕子上,此時已染上了點點鮮血。
鄢然心中一驚,擔憂地望着太後:“母後,您的身子…”
太後把手帕放到一邊:“無妨的,老毛病了。”
喘了口氣,她繼而道,“你那日說你要住在這兒,哀家就生了疑心。只是想着,你和飖”兒之間的事,哀家雖是作為母親,也不太方便插手幹預,慢慢的,你們也就好了。只是啊,你們都太倔強了,只顧着自己的驕傲,不肯給對方臺階下。可若是真的将感情耗盡了,或是到了不得不訣別的時候,那時候,才會發現,所謂的驕傲和自尊,是有多麽的廉價。”太後說得情真意切,似是想起了什麽傷懷的往事,聲音竟有些顫抖。
鄢然将茶盞遞給太後,心裏頭想着太後剛剛說的話,默然無語。
“可是若真到了那個時候,什麽都遲了,再怎麽悔恨,也都是無用了啊。”
“是,兒臣明白了。”
“至始至終,哀家都是一句話,不若憐取眼前人。”說着,又捂着嘴咳嗽了幾聲。
鄢然心底深處有些觸動,自己之于恒飖,恒飖之于自己,才是眼前之人啊。而恒衍和傾何,不都已經過去了嗎?若一直執着于過往曾經,于人于己都是傷。難道真得到了追悔莫及的時候,才會舍得放下彼此的驕傲嗎?
“兒臣曉得該如何做了。”有些憂心太後的身體,她道:“只是,兒臣剛才聽母後咳嗽得實在厲害,不若去找個禦醫來瞧一瞧?”
“哎,有何用呢?瞧來瞧去,都是說一些陳詞濫調,還要被灌一大碗苦的要命的湯藥。”
“原來母後也和兒臣一樣,不喜歡瞧太醫,不喜歡那些苦的要命的湯藥。”
“所以啊,整個後宮之中,哀家就和你最投緣。而且,若是你能和飖兒好好的,那可是比神仙的靈丹妙藥還要管用啊!”
想起進宮以來,太後對自己的照拂和關懷,鄢然心裏泛起深深的感動,可也不得疑惑:“兒臣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有何困惑,你就大大方方地問吧,哀家也定會盡量解答你心中的疑問。”
“和惠妃和岱妃相比,兒臣或許并不如她們。至少,不若她們,更适合當陛下的妃子。有時候,臣妾還做了些離經叛道的事情,惹得陛下不開心。兒臣自知自己擔不上賢良淑德這四個字,更不能成為後宮女子的典範。可兒臣不知,為何母後從兒臣剛一進宮開始,就對臣妾這樣好,這樣真心?”
太後微微沉吟了一聲,望着她,道:“你和哀家很像,無論是性子,還是經歷,都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哀家。每次看到你,就如同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般,這也是哀家為何說與你格外地投緣。”
“但是,更為重要的是,飖兒他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世人都說帝王無情,可他們怎麽會曉得,若是帝王一旦動了真情,那麽那段感情就是永難泯滅和忘懷的。哀家曾經傷害過飖兒,若是你們能好好地在一起,也算是哀家對他的一點點補償了。”
從壽安宮走出來鄢然一路都垂着頭,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譏诮的嘲諷。一擡眼,就看見惠妃張揚的神色。
“哎,平日裏可是未瞧見槿妃這麽早來給母後請安。怎麽,孩子沒了,失去了屏障,所以就來讨好母後。啧啧啧,槿妃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感嘆了一番,惠妃又尖酸刻薄道:“懷不懷的上,是巧合。可生不生得下來,就是福分了。本宮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有福之人,怎麽會這麽容易生下龍嗣呢?哎,真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空歡喜一場啊!”
吟兒聽了惠妃這樣尖酸刻薄的話,心中憤慨,也顧不得尊卑有序,擋在鄢然身前,道:“惠妃娘娘,我家主子與您同為陛下的妃子,您這樣出言相辱,實在是有違宮規啊!”
“喲!真是個忠心護主的好奴才!槿妃可真是好命啊,總是能尋到這樣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只是,本宮似乎是聽聞,你肚子裏尚未睜眼的孩子,可不就是被你的那個好奴才,叫什麽來着,對,是夕若!可不就是被她給害死的嗎?那個膽大包天的奴才,好像是妹妹你從本宮那搶過去的吧,枉費你這樣對她,她卻反過來害你,真真上造化弄人啊!”
鄢然不欲與她争辯,把吟兒拉到身後,平靜地望着她:“本宮想念母後了,就過來給母後請安。哪裏能如惠妃這般聰慧,凡事都存着這樣多的心思。”
她說完就欲離開,卻被惠妃一把抓住。
惠妃豈能放過這個難得的羞辱她的機會。臉一揚,挑眉笑道:“哎呀,真是可憐了那個孩子,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在人世走一遭,就這樣匆匆地離開了,真的是可憐得很啊!”
又假意拂袖拭淚,柔聲道:“若是娘親造了太多的孽,也不該報應在孩子身上啊!只是,也不知這可憐的孩子再經輪回,是否還能投到人道!可別輪滑到了什麽牲畜道啊!”
鄢然可以容忍她的蠻橫無理,卻容不得她這樣詛咒自己的孩子剛欲回嘴,就聽到那人無比熟悉的聲音。
“本王雖不該插手後宮諸事,卻也見不得你如此恃寵生嬌,枉顧宮規。惠妃,你有何資格侮辱槿妃和不幸早夭的龍嗣!”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