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候往回倒,跟他打招呼。附近女生都在驚呼尖叫,王俊凱走過去問他怎麽回事。
“下午班會幫我請個假,我去趟T大。”
王俊凱剛想說行,忽然又改了口:“捎我一程。”
“嗯?”
“我也要找個人。”
王俊凱上車後問他:“你倆不是經常黏一起嗎?怎麽現在才秋後算賬。”
“媽的他跑歐洲旅游去了,我逮都逮不到!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換,我剛落地他立馬跑沒影兒了!”呂景宜狠狠踩油門,開出F1的氣勢。
王源收拾好東西開始打量寝室的格局……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不過T大的住宿環境出了名的優,王源還挺慶幸自己有5個學期可以在這兒生活。
T大的臨床專業早年跟中醫科聯合辦學,前5個學期為醫學預科階段,在生命科學學院學習生物課程,剩下的時間則要到中醫科校本部學習基礎醫學和臨床醫學。
對床的男生還在整理床鋪,王源看他笨手笨腳的就主動伸出援手。這麽一細看,兩人都有種驚豔的感覺,繼而對視而笑。
“我叫王源。”
男生剛想說話,寝室門被用力推開,兩人齊齊朝門口看去。
“程成誠!”呂景宜怒吼。
王源先是一愣,接着看見跟着進來的王俊凱又是一個愣怔,下意識就想躲到櫃子裏。
成誠面對怒火中燒的呂景宜倒也淡定:“幹嘛幹嘛,想拆門啊這是,這麽用力做什麽。”
“你問我幹什麽?”呂景宜踩着靴子緩步踱至他跟前,“不打算給我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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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什麽?”成誠一臉莫名其妙。
“我跟你講過讓你別選什麽,你還記得不?結果你偏偏選讀醫,就想跟我作對是吧!”
“你別搞笑好嗎?誰會拿自己前程開玩笑啊?我就是想學醫,想當醫生,跟任何事任何人都無關。”
“可你答應我的呢?”
“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
呂景宜一臉不可置信:“你現在都學會騙我了。”
“我騙你什麽?”
“那你上個月跑哪去了?!電話也不接!擺明了躲我,什麽意思啊你。”
“你管我這麽多幹嘛?”
“你是我弟我不管你誰管。”
“我爸媽都沒這麽管過我,你是誰啊呂景宜,誰要當你弟。”成誠挪開視線,語氣始終平靜而冷淡。
呂景宜看了他一眼摔門而出。
餘下三人沉默而立,直到剩下兩名室友登場,成誠才拿了錢包手機一聲不吭跑了出去。王俊凱站在門口把全程聽了個大概,他始終注意着王源。
兩人終于對視一眼,冷寂的空氣仿佛被某道尖銳的火花穿透劃破。
他們多久沒見了,其實仔細一數也不算很長時間,但王俊凱就覺得他已經很久沒見過王源。
王源怎麽也想不到開學第一天就被王俊凱找上門來,雖是誤打誤撞,但也夠戲劇化的了。自從那晚把王俊凱送到醫院,王源就有意讓自己疏遠他。警鐘在心慌意亂和情不自禁交替拉扯下發出可怕的鳴叫,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他得遠離一陣子保持清醒。
與王俊凱多相處一秒鐘都覺得危險。
“出來一下,有話跟你說。”王俊凱面無表情道。
王源掂量之下,實在不願剛開學就在室友面前出櫃,就跟了他出去。兩人走到兩幢樓之間的小庭院裏,王俊凱雙手插在兜裏,皺着眉似乎在思考怎麽開口。
“說吧。”
王俊凱瞅了他一眼:“誰說的報了Z大。”
“我是報了啊,第三志願。”
王俊凱深呼吸:“你明明知道自己能夠上T大為什麽要跟我這麽說?!你知道我……”
他忽然住了嘴。想起自己聽到王源的答複時的心情,還以為要與他分隔兩地長達三年。他甚至不願細想為何王源不告訴自己報了T大,害怕被一下戳進心窩疼得崩潰。
他覺得自己這樣太窩囊了,一點都不像男人。
“那時候估分,我以為自己上不了。”王源撒了個小謊。
王俊凱聽他這答案就知道他在說謊,但好歹心情沒那麽糟糕了。
王俊凱沉吟着朝他走近:“不管怎樣,恭喜你。”
王源擡眼對上他的目光,心中一凜。
“謝謝。”
“T大環境挺好的。”
“嗯,我也覺得。”
兩人說着無關痛癢的客套話,仿佛舊日不曾撕心裂肺地互相怨怼。
再度陷入僵局的日子過不了多久就被意外打破,在那之前,王俊凱減少了與他的聯系,實質上王源也沒那個空閑時間搭理他。
軍訓過後便全身心投入到課程學習中去了,每天都要忙到晚上十點才回寝室,洗了澡倒頭就睡,根本沒機會注意王俊凱有沒有找他。
這邊的兩人貌似在冷戰,那邊的呂景宜和程成誠卻戰得火熱,一見面就火藥味十足,偏偏過幾天就要約一起吃飯,吃着吃着就要吵起來,往往最後都是不歡而散。這可苦了王俊凱,被拉去當擋箭牌,但唯一的好處是他跟程成誠打了招呼,讓他幫忙看着點兒王源。那時候成誠還一臉有貓膩地盯着他看了半天。
他們這學期基本都在學習基礎學科,但王源覺得時間有空餘,就開始自學醫學知識,常常泡圖書館找國外文獻和書籍查閱。高中的英文水平當然沒法看懂,有些還能查字典或者問同學解決,有一些就不行了,還有部分書籍是德語的。
王源就快哭了。
文獻資料看不懂,進度卡住了他也沒辦法。
某日成誠卻“不小心”把資料放他床上,恰好還是他需要的翻譯版本。王源跟他借了,還問他是不是也在看這個,正好搭個伴,成誠當然說好啊。
結果接下來半個月,每次他遇到艱澀的外文看不懂的時候,成誠都那麽剛好地隔天就給他看譯本。王源都要懷疑什麽了,問他這譯本哪來的,成誠自然說是自己翻譯的。王源就質疑他說,我看你昨晚都沒挑燈夜戰啊,怎麽一晚上就翻譯出來了。成誠解釋道,高中就對醫學很有興趣,利用課餘時間弄的,你現在看的都很基礎啦,一點都難不倒高中生的我啦巴拉巴拉。總算把王源忽悠過去了。
偶爾閑下來,他會跟小黑聊幾句,得知他最近還不錯卻難以纾解內心郁氣。那天,他在醫院走廊外的椅子上睡着了,被人搖醒後,王源知道王俊凱手術順利完成,一看手機才想起與小黑約好的會面便匆忙趕過去。
他臉色不太好。他們說了很多話,印象最深刻是那一句,小黑說,我以前太天真了。
“我以為變成被很多人喜歡的男人,陸嘉雯也會注意到我,結果呢,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我變成超人,在她面前也是一事無成。不過我的确是很無能,連個央音都沒考上。”
“你別因為一次挫折就自我否認,誰沒過失敗的時候,哪個人會一帆風順呢。”
“王源你不懂……”
他當然不懂。
誰也不可能真正讀懂誰的內心。
向王俊凱彙報王源的生活作息和近況,他聽後總是一臉面無表情,成誠也沒法從中判斷這兩人到底什麽關系,不過可以确定的是這倆人關系絕對不簡單。而王源也只字不提王俊凱的名字,弄得他好奇的要死,卻不敢直接問,況且他自己和呂景宜還一團亂麻呢。
國慶期間,王俊凱約他去酒吧喝酒,美曰其名是B大和T大的聯誼,讓他順便把王源也喊上。
成誠就笑了,敢情我才是順便那個吧。
王源也覺得自己學得太用功了,是時候勞逸結合一下,而且到了首都還沒好好逛過,自然就答應了。
到了約定地點,他倆一塊兒目瞪口呆。
呂景宜一臉不耐,王俊凱神清氣爽,這麽大一張沙發,就坐着他倆。
“說好的聯誼呢?!”成誠不幹了。
“這不就是嗎?B大。”王俊凱指指自己和呂景宜,指指他跟王源,“和T大。”
成誠氣笑了:“故意的啊。”
呂景宜臉色很差:“少把自己當根蔥,誰故意?”
“誰應誰是啊!”
王俊凱一看他們又要吵上,便招呼王源坐:“別管他們,坐下吧。”
不能說轉身就走,這樣太刻意了。
王源硬着頭皮選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王俊凱沉下臉說:“你坐這麽遠,手夠得到酒嗎?”
桌上已經擺着一排五顏六色的瓶裝酒,王源不自在地往他那邊挪了挪。
“最近怎樣?”王俊凱遞給他一杯藍顏色的,問他。
“還好,挺充實的。”王源低頭嗅了嗅,有些遲疑,“這酒……”
“喝吧,後勁不大。”
王源抿了一口,口感竟然還不錯,于是邊和王俊凱閑聊邊喝完一整杯。
旁邊的呂景宜和成誠終于消停,王俊凱抽空勸了一句:“你倆再吵下去,這裏的人就快要過來圍觀了。”
成誠氣不過找他評理:“你說他是不是變态?”
“你說什麽?!”呂景宜低吼,擡手就箍住他的脖頸,把人摟到懷裏。
成誠掙紮沒幾下就放棄了。
王俊凱笑道:“還好吧,你倆差不多。”
“切,誰跟他一樣啊?從小到大都這個死樣,死變态!”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王源調笑道:“你們感情很好嘛。”
“誰跟他感情好!”
竟異口同聲。
連詫異都不曾表露,別扭地擰過頭各自灌酒。
王源瞅了幾眼,目光流轉卻對上那雙桃花眼便伸手又拿了杯酒。他不敢喝太急,也不敢喝太多。
始終害怕醉意淹沒理智。
王俊凱就坐在身邊,仿佛溫度也觸手可及。
那幾秒,他心慌了。
過了一會兒,成誠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反正無聊,幾人一臉興致缺缺地開始轉瓶子。
第一個,呂景宜中招,王俊凱讓他說說破處對象。
成誠抵着額頭,微醺狀态下笑意不減:“我知道,他們家的傭人。”
王俊凱心道,真是精彩。
誰知呂景宜卻反駁:“不是,是某個學姐。”
成誠自喻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這下笑容也僵了一秒笑得更燦爛,什麽話也沒說。
第二輪,轉到王源,呂景宜想了想,問:“初吻跟誰?”
王俊凱:“……”
成誠望着他們笑得樂不可支。
王源說:“我選大冒險吧。”
呂景宜壞笑:“我們三個裏面,挑一個舌吻五分鐘。”
王源:“……”
成誠挑了挑眉:“來吧寶貝兒!”
王俊凱眉心一跳,冷冷地瞪他一眼,誰他媽是你寶貝兒啊,這都能亂叫?!
王源不知在想什麽,竟笑着說:“那就王俊凱吧。”
王俊凱神情發愣。
什麽?選他?
這心境真是百轉千回,不選自己吧,他不甘心,選了他吧,他們現在這關系太尴尬,而且,這顯得,王源像是真的放下了過去一般,才能在這種游戲裏運籌帷幄。
王源灌了口酒,擡手就按住王俊凱的脖頸,挑釁地看着另外兩人:“就五分鐘,小意思。”
這話似曾相識。
一個酒味濃厚的吻。
出了酒吧門口,幾人都喝得有幾分醉,成誠是最放肆那個,被呂景宜半抱在懷裏拖走了。
王俊凱和王源盯着馬路看了幾分鐘才往學校走去,到了分開的地方,王俊凱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麽,他還在回味那個吻。
他想問王源是什麽意思。
可是王源不給他這個機會,幹脆利落地說了拜拜轉身就走了。
王俊凱在夜色中盯着他的背影心頭苦澀。
沒走幾步,電話響,是王源打來的。
王俊凱被夜風吹得一個激靈。
王源開口第一句就讓他崩潰。
“我們還是不要做朋友比較好。”王源聲音沉郁。
王俊凱一臉意外:“什麽?”
“交往過的情侶怎麽可能再做回朋友。我不想再跟你聯系了。”
王俊凱聞言,似乎走了神,一臉恍惚的面無表情。
“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想再見到你。我讨厭你,我真的讨厭死你了,為什麽走了還要出現,為什麽還要招惹我,為什麽!”王源神情猙獰,發了狠,“王俊凱,我讨厭死你了。”
王俊凱眨眨眼,指甲嵌入掌心,疼得麻木。
“你要是再這樣……萬一我又喜歡上你怎麽辦……”
“你終于承認你喜歡我了。”王俊凱嘴角噙着笑。
“是喜歡過,那又怎樣,并不代表什麽。我不想再與你糾纏了……”
“可是,我——”
王源挂了電話。
“愛你。”王俊凱在路燈下蹲了下來,影子蜷縮成一團。
我愛你啊。
39.
收到成誠發來連續轟炸的照片,他依舊面無表情,只要稍加注意,這些都不是什麽秘密。自打開學晚會上琴音一鳴驚人,王源如今俨然已經成為T大名人。知道是一回事,如何看待又是另一回事。
王俊凱坐在大教室後排,這節課的老師據說是上屆民間選舉最受歡迎的教授,學歷高顏值高身高,為人風趣幽默,學識淵博,別系旁聽的學生擠滿了教室後方空地。他捏着手機晃啊晃,若有所思地盯着對話框。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四個了,你還不抓緊點?然而這還不是重點,這些莺莺燕燕都是小case,他都沒有care啦,但是呢……]
對方發過來一張照片,是個特別帥的外國男生。
王俊凱依舊面無表情:哦。
[哦,你哦什麽哦!!你知道他是誰麽?!]
王俊凱撇撇嘴。
[Raymond,法籍留學生,法學院大三高材生,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跳級神童,身高186,傳說家世顯赫,簡直是男神啊……最近和你家小可愛打得火熱。]
王俊凱興致缺缺地托着腮,單手快速打字,編輯好的信息卻沒有發出去。一個星期前,王俊凱就知道王源身邊出現這號人物了,就是他生日那天。
王俊凱買了戒指,然後約他出來見面。
王源只回了兩個字,沒空。
剛拐過街角就看見他和一個高高瘦瘦的外國男孩走出校門,兩人有說有笑的,王俊凱下意識就跟了上去,他開着車,不敢開快,速度像龜爬一樣。
旁邊還放着戒指錦盒,王俊凱親手摸過底下那層絨布,比想象中柔軟絲滑。
他們走進餐廳,他就等在外面,一直到夜幕降臨,忍不住給他打電話,被掐了,他便在微信上發難。
[你在做什麽?]
王源隔了一段時間才回,在吃飯。
[跟誰]
[朋友。]
[男朋友?]
為什麽不回了。
王俊凱維持着同一個姿勢良久,表情亦紋絲不動。
他的手臂僵了,手指也僵硬地握着方向盤,王俊凱嘆了口氣,驅車離開。
[生日快樂。]
他們曾經那麽親密,如今連祝福也只能到這裏。
送給他的東西,王俊凱都記得,比如去年王源生日匿名送出的直升機模型,比如情人節那束未能送到的玫瑰,比如今天也送不出去的戒指,比如那條手鏈。
王俊凱想起那份昭示獨占和禁锢的心情,依照王源的性格肯定會還給他,那天跟自己分手王源就想還回來但是被他推回去。現在這麽一想,可能在消失的那個月裏,王源會把東西放到他座位上。
可是他并沒有發現,導致沖動上頭一錯再錯。
王俊凱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機打開高中的班群,問了一句有沒有見過一條藍黑色的手鏈,還附了圖。
有個人回複說這不是大黃那條嗎你問來做啥?
傳說中的大黃出現:那誰還你了。
王俊凱心道果真:可我沒見着。
好久未有新動向的班群突然熱鬧起來,潛水黨都冒出來了,難得見到王俊凱和黃宇森說話,而且還同時出現,他們都在八卦打趣。
屏幕滾動的對話不斷刷新,忽然刷過一條。
诶,原來那盒子是你的啊?那天打掃衛生太匆忙,趕着回家就直接扔了……
王俊凱看見這條消息手一抖差點撞上路邊的燈柱,當晚買了機票回G市,輾轉回到高中母校。
他也不知道自己圖個什麽,都快兩年了,要是扔了的話肯定早被運到垃圾場焚毀了。
圖什麽呢?
一個念想罷了。
其實還有一樣東西,王源都不要。
王俊凱翻過牆,站在黑漆漆的校園裏茫然四顧。今天周六,不用上晚自習,半夜十二點多,宿舍樓也熄燈了。
似乎想要在這裏找回失去的東西,可是他也知道于事無補。
王源不在這裏了。
他也不在了。
王俊凱深覺必須做點什麽來分散注意力,不然心裏難受得厲害,難保又會做什麽出格的事。去喝酒?自個兒借酒消愁,萬一醉了被人打劫才是得不償失,還是算了吧。回B市,找到王源……
然後呢?
再被他拒絕一次麽?
王俊凱坐了下來,在樹下用手機給他發微信,一條條像是怨念到極點。
[你品味變差了,他沒我帥。]
[看着不像混血的,哪國的?身材沒我好,也沒我高。]
[你們怎麽認識的?他也像我那樣給你補習功課給你送東西吃?你們發展到哪個程度了?你讓他摸頭了還是牽手了,別告訴我已經上全壘了。你們認識不久,你不像這麽随便的人。]
[王源,我知道你還醒着,不要裝看不見。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裏麽?]
王源終于有反應,結果避重就輕:[哦,你在哪裏。]
王俊凱握拳抵住眉心,直接給他打電話。
“這麽晚了,幹嘛?”
“我昨天約你,你說沒空,結果是跟別人約會。”
“我跟他先約好的,總得有個先來後到。”
“好,好。王源你厲害,我玩不過你行了嗎……”王俊凱尾音哽在喉嚨,先來後到,這不明擺着把他放在陌生人的位置。
“誰在玩?”
“不是你難道是我嗎!”
“我沒在玩。”王源冷聲道。
“認真的?你認真跟他交往?”
王源沉默下來,忽道:“王俊凱,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樣的?”
“……”
“見一個愛一個麽。”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下一句在嘴邊急剎車。
王俊凱氣昏頭,沒細想這話。
“我送你的手鏈……”
那邊的王源舔舔唇:“我還你了。”
王俊凱猛一仰頭,眼眶發紅:“我知道了。”
終于察覺對方表現不對勁,王源咬咬唇角,問:“你在哪裏?”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優柔寡斷,要斷就斷幹淨點,又不是壁虎尾巴。少年時期的愛情總以為得過且過,用一句年少輕狂便可概括,等長大了就能遺忘或懷念,而如今終于走到成年這個階段,王源發現那都是騙人的。不知是神經線過多地轉移到與他的感情裏,就算切斷了,也還在疼,在跳動,在不依不饒隔空拉扯他的心髒。
王俊凱自我腦補給他加了太多戲,王源只覺好笑,但也不想解釋,不想也不需要。他在心裏反複告誡自己,你們的關系比朋友還要遠。
最糟糕的是,越提醒越清醒。
就像幾天前,他收拾舊衣物,打算把不穿的衣服捐給慈善機構,結果在行李箱內層翻出了那條深藍條紋的領帶和手鏈。王源蹲在地上兀自發笑。
原來他沒扔啊。
他以為自己扔了。
記憶出現斷層,他忘了自己怎麽就放到這裏的。生日前發現這件事,讓他心情不太好。
說起來認識Raymond的過程挺搞笑的,之前加的一個學術交流群,裏面學什麽的人都有,Raymond不怎麽說話,但每次出現都言簡意赅地回答了艱澀深奧的問題,沒過多久就有人認出他就是法學院的學長,雷蒙人如其名,其大名如雷貫耳。王源就在裏面提過幾個問題,都是關于醫學著作翻譯的,他也給回答了,心道果然是行走的百科全書啊。
沒想到的是,這人認識他比他注意到他的存在還要早,雷蒙後來才跟他說的,開學晚會就知道王源這個名字。王源調侃,你怎麽中文這麽好。雷蒙說他表哥是中法混血,就在中國長大。王源哦了聲,那你呢?
雷蒙是土生土長的法國人,身材高瘦,長相英俊迷人,談吐得體,還帶有這個年紀特有的熱情開朗,不過有個不知缺點還是優點的特點,就是太能言善辯,與他讨論問題往往會自讨苦吃,他可以用多種方式把人說得無地自容。
他們真正見面是在文具店裏,王源那天去買熒光筆,店裏就剩一根熒光綠,他當時穿着緊身褲,非常緊,蹲下來不方便,只能彎腰,動作慢了點,沒想到旁邊會插過來一只手把最後那支給拿走了,當場表情呆滞地側過頭去。
英俊帥氣的外國男孩朝他微笑,是帶着得逞的壞笑。
笑什麽哦,給你就給你呗。王源不屑,轉身走到另一排架子,誰知他跟在自己後面,不言不語地微笑,眼睛散發着好奇寶寶的光芒。
王源瞥了幾眼,一轉身就對上他的目光,差一點就與他貼上。
“Excuse me?”
“我會中文。王源,我知道你。”
王源滿頭霧水:???
平常人打招呼會說我知道你的嗎……
“我是Raymond.”
他才恍然大悟,法學院的大牛啊。
隔天又在圖書館見到,剛出門口就撞上了人,王源沒站穩,被後面跟着出來的雷蒙扶住肩膀,他正在講電話,聲音低沉。
王源沒注意,就聽到他喊對面的人“任”。
這麽一來二去,網絡加成之下,兩人迅速熟悉。
這是成誠口中所謂的打得火熱,王源撐着下巴無語地望着窗外的月亮。成誠翻了個身,抱着被子說夢話,分神一聽,竟在抱怨烤雞腿肉不夠多讓呂景宜給他再烤一個。王源聽着笑了笑,拿着手機的手腕舉得酸了,他換到左邊,王俊凱長久沉默,而他快要失去耐心。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挂了。”
“我在一中。”
“什麽?”王源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什麽。”
“你說你在哪裏?你去那兒幹嘛……”
“不知道。”
王源覺得他就像個要糖吃要不到的小孩,語氣裏全是委屈,心裏不忍,連嗓音都軟了一點。
“大半夜不睡覺,你飛回去做什麽呢。”
“沒在做什麽,你快睡覺吧,很晚了。”
王源心裏抓狂,現在到底是誰不讓我睡啊!
“那你倒是挂電話。”
“你可以先挂。”
“哦。”王源幹脆利落地挂斷,覺得自己就跟神經病一樣,竟然跟他閑扯這麽久。
被子一蓋,耳根清淨。
王源卻睡得不踏實,一看手機,好幾條新微信。
[你別跟他在一起好不好。]
[明明還喜歡我為什麽要跟別人在一起。]
[算了,當我沒說。]
他近乎自暴自棄地結束了這段自言自語。
王源盯着屏幕發呆,再也沒了睡意。
[你說真的?]
王俊凱秒回,什麽真的。
[真當你沒說?]
[……]
[我是想再也不和你聯系的,可是這很不實際。我不可能立刻失憶,當什麽都沒發生當沒認識過你。但是我更想走出來,好好生活,你也是,別再糾結了好麽?]王源麻木地看着自己發出的這條消息,又補了一句,手指顫抖連續好幾個字打錯了,他把氣撒到不知哪裏去,真是有病,明明可以語音幹嘛要打字,費時又費神,陪他一起打字的自己簡直傻透了。
可他最後還是編輯成功。
[如果遇到合适的人,我也想認真交往,嘗試戀愛的滋味。]
[希望你也是。]
發完就把手機扔一邊去,不想看到他回複,王源背過身,眼睛在黑暗裏泛着水光,亮得驚人。
這麽自說自話,似乎真的可以說服自己。
可是他連對別的人動心都無能為力。
Raymond甚至是別的追求者,王源真的認真考慮過如果交往會是什麽情景,構想得很美好,可他毫無憧憬之意。
更直白地說,他對他們沒有欲望。
沒有擁抱親吻或上床的沖動。
就算是像Raymond這樣優秀出衆的男生,王源頂多只能帶着欣賞的目光,別的再多一點都沒有了。
什麽原因導致的,他再清楚不過。
他覺得自己好苦逼,是不是就要這樣孤獨終老了。
或許等他到了懼怕寂寞的年紀,他就能和別人在一起了。
媽的,随便挑個順眼的能過日子就行,他不求其他。
王源在這頭自怨自艾,身後的手機在震動打斷他給自己加的苦情戲。
又是王俊凱。
你別總是陰魂不散一樣好不好!
王源忿恨地按了接通,惡聲惡氣:“幹嘛!”
“你不是想認真談戀愛麽,剛好我也是,要不我們試試。”王俊凱聲音很壓抑。
王源失語。
“不是希望我也可以認真和某個人交往麽,可我只想跟你談戀愛。”
“我認真的,這一次不會再讓你傷心。”
在眼裏打轉的眼淚掉了下來,王源胡亂擦了一把,甕聲甕氣道:“不……”
“你忘了,我還有很多選擇,而你也是。”
“我沒有,你也沒有。”
“不要胡扯了,追我的人很多,如果我現在招招手,他們能排到你校門口好麽?”
“可你只喜歡我。”王俊凱沉聲道,“就算繞地球一圈,你也沒選擇。”
通話在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斷了,王源盯着沒電自動關機的電話不知道該說啥好,斷得剛好。
40.
轉季節那一陣,王俊凱喝湯燙到了嘴,加上體內燥熱,隔天口裏長了個泡,平時說話沒事,可是喝水就漲漲熱熱地發疼。
這跟他表面看上去安然無恙,內裏已然鮮血淋漓并無二致。
可能誇張了點,但的确是他的狀态。
說是盲目自信也好,還是确有其事也好,王俊凱那天跟王源說的那番話,仿佛也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撐着走下去。
如果連他都認輸放棄,那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然而告白連番遭拒,縱然心髒承受能力再強也不免沮喪失望。
從前想要人呆在身邊就好,如今卻是連身心一同虜獲。
可是現在呢,他和王源似乎毫無轉彎餘地。
感情到底是什麽,王俊凱之前以為只要用自己的方式對待,就算不做解釋對方也能明白,而經過這麽一段苦苦糾纏後他才有一點頓悟。
喜歡可以是喜悅,可以是分享,愛卻包羅萬象,是純潔的親吻,纏綿的擁抱,還是欲望瘋狂雲朝雨暮,也可以是獨占,嫉妒,甚至怨恨。
王源截斷了他兩句告白,王俊凱覺得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再說第三遍了,他得留着死前才告訴他。
不放棄,不代表他一定得卑微到塵埃裏。
他有自己的驕傲和尊嚴,跟王源一樣,就算低頭也不可能跪在地上求得對方原諒。王俊凱嘗過百般苦澀,試過道歉求和,從不知體貼為何物到如今關心藏在暗處,轉變之大連自己也吃驚。
他想自己這麽糾纏下去,就算這一年王源冷心推拒,難保明年就心軟了,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四年五年六年,甚至十年二十年,王俊凱有的是決心跟他耗到底。
王俊凱回到B市躲起來一段時間獨自療傷,過後依舊是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
講臺上教授口若懸河,他托着下巴删掉編輯好的話,打上另一句顧左右而言他。
[呂景宜交女朋友了,你知道伐。]
[知道啊,可是這跟你和王源的事兒有關嗎?]
王俊凱哼笑,沒再回。
有些人比他還慘,到現在還在做戲。
聖誕那天下了雪,整個城市被銀白覆蓋,街上燈飾一閃一閃,店鋪門前擺放着小型聖誕樹,不知哪裏傳來Lonely Christmas的前奏,路人頂着紅色聖誕帽回頭張望。王俊凱獨自一人趕往聚會地點,腳步匆匆,不時靈活側身躲避行人。
原本是不想外出的,這麽冷的天,街上人也多,情侶一對對的看着鬧心,但成誠跟他說T大跟他們在同個會所開聖誕會,王俊凱略一思索就答應了出席。
雪花降落在他肩頭,王俊凱擡頭望了望黑到發紫的夜空,發着呆不小心撞到了人,道歉時不經意一瞥頓時呆立在原地。
這條街道兩邊都是琳琅滿目的商店,靠近右邊的一家便利店前,一個身穿棕色大衣的外國男孩撐起傘,旁邊一人蹲下身綁鞋帶。Raymond太高了,撐起來的雨傘對王源來說幾乎毫無用處,飄雪落在他頭上,Raymond彎下腰給他擋住風雪。王源綁到一半,陰影驟然籠罩下來,便擡頭對他微笑致謝。
“不會綁?用我幫忙麽?”Raymond彎腰說話,聲音都壓在喉嚨。
王源搖搖頭:“是天太冷,凍得手僵了。”
他有些後悔穿着這雙靴子出門,鞋帶有點硬,不習慣系得太緊,現在走着路就松掉了。王源自我抱怨着,忽然察覺一道目光直直望過來,擡眼一看,王俊凱雙手插在外套兜裏,正朝他這邊看過來。
他背着光,王源看不清他的表情,心裏卻兀自一沉。
這麽一發愣,往事毫無預警浮上心頭。
剛認識那會兒,黃宇森經常找他的茬,最記得是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