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是現在還小麽,覺得反抗父母才能凸顯自己的個人價值?

“你這些年,賺了不少錢哈?賺了這麽多錢到頭來還不是我給你收拾的爛攤子?差一點這些照片就要發到那孩子學校領導手上了,你看看你自己,害自己還不夠,還要拖累別人。”

王俊凱移開視線:“我不,不需要靠你。”

“這不是需不需要的問題,你覺得靠你自己要幾年才走到我這個位置?”

“我為什麽要走到你的位置?我不要走你的舊路。”王俊凱覺得父親簡直蠻不講理,不可理喻。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女人開口說道:“我覺得,不如你們都冷靜一下?聽我說幾句。”

王俊凱面無表情地盯着床單,王廷也停下來了。

她又說:“小凱覺得自己愛着這個男孩子,想要與他生活在一起對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的感情可能會帶來什麽後果?別人會用什麽目光看待你們呢?這個社會看着是有進步了,但其實并沒有表面上那麽開明。我相信你也許比我更加了解,你敢跟他在大街上手牽手甚至擁抱麽?”

“我想你搞錯了一點,我不跟他當衆做這些親密舉動只是因為不需要,并不是害怕指指點點。”

過去他對這段關系和感情存有隐隐不安,也因為本身性格所致,喜歡他的心情想要宣告全世界,恨不得在他身上打上屬于自己的标簽。然而經過這些時日的沉澱,王俊凱逐漸在愛與自我之間找到了平衡。這是兩人之間的事,親密也好,争執也罷,都只屬于他們。

無需刻意張揚或克制,坦蕩,這便是他愛王源的方式。

“可是,你不能只顧自己啊?要是你們的事傳出去了,不止你父親的合作夥伴會怎麽看他,還有那個王源的父母,他們會有什麽反應,甚至他們的親朋鄰裏會怎麽看他們呢?”

“這關你什麽事?請問你是誰?”

女人當即閉了嘴,一臉微笑地站到一邊。王廷交疊着雙腿,擡眼。

“你以後得喊她媽。”

有那麽幾秒,王俊凱的神情暴戾而殘忍,但他很快就控制住自己,只是冷淡地瞅了那兩人一眼便沒有再說話。為何這一切都那麽不可理喻?無法理解父親所做的決定,都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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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林小姐始終淡定從容,面相生得年輕。

王俊凱嗤笑:“媽?她能比我大幾歲?老頭,你認真的麽?”

“你以後最好安分點,離他遠點。”

“憑什麽。”

“你可以不考慮自己,甚至不考慮他的前途,但是他的父母呢?”王廷了然一笑,“你再這麽玩下去,我就不客氣了。”

王俊凱神情空白數秒,鎮定蕩然無存。

然而王廷與林小姐已先一步推門而出,徒留他一人面對床上的兩人合照,丢失了聲音。那口惡氣再度洶湧而上,堵得他胸口發悶,王俊凱跌坐在床邊,雙手捂住了臉,鼻子和額頭同時冒出酸澀感。要怎麽做?他要怎麽做才能保護王源的同時守護他們的愛情?

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方程式。

他發覺自己只能二選一。

想起黑色衛衣男生究竟是誰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王源卻吃了大驚。那不是高三那個暑假,在音像店打工有過交集的男生麽?叫什麽劉什麽冬?記得自己加了他的微信,王源翻了翻通訊錄,終于找到他的聯系方式。然而這樣有什麽用?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遭遇,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對方做出這種事,只能交給法律制裁。

他轉而找到Raymond,這位高材生如今在B市最大最權威的律師事務所就職,可謂前途無可限量。

Raymond聽完他的敘述,給了他一點建議,告訴他故意傷害罪最多判幾年,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把人抓到再說。

“嗯,對了,你們現在還好麽?”

“挺好的。”王源笑了笑。

“有什麽困難可以找我幫忙。看在認識的份上給你打八折。”Raymond笑着說。

“不該是免費麽?”王源也笑。當然也明白親兄弟明算賬這個道理,跟他這麽說只不過是開玩笑而已。

“其實,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Raymond話鋒一轉,語帶猶豫。

“什麽?”

“我表哥曾經也有過一個同性戀人。後來他出軌了,我表哥就跟他分了手,那人最後染了病,自殺了。”

簡單幾句話道出一個曲折心酸的故事,王源感覺呼吸有些悶。

不過他沒搞懂:“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有,只是想告訴你這個故事。”

“你喜歡他麽?”王源忽然問。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瞎說,我随便猜的。”

“OKOK,我是喜歡過他,拜托你別戳我傷口了。”Raymond語調略苦悶,自嘲道。

“是你先主動提起的啊,我不過随口一說。這都能瞎猜中,我都佩服我自己了。”

兩人開了會兒玩笑,王源才挂了電話。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Raymond為什麽要告訴自己這個故事。別等到失去才後悔麽?也許Raymond主動出擊把人搶到手,最後可能改寫已逝之人的結局?可是這個世界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即便萬般後悔糾結,到頭來還是得面對現實。

王源在這一刻,熱血沖上大腦。

停在醫院門口時,王俊凱适時給他撥打了電話,王源剛想跟他講那個男生的事情。

“寶寶,你是不是快到了?”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王源笑着擡頭,望見他就站在窗口。他揮了揮手,臉上挂着鮮明透澈的笑意。

王俊凱這時也見着他了,露出一個似笑非笑。

“我有事要跟你說。”

原本打算等王俊凱出院才告訴他,可是王源聽了Raymond的故事便抑制不住體內的沖動了。他希望告訴王俊凱,自己的所有的心情,包括與他一同生活下去的決心,向父母坦白的勇氣。

“你先聽我說。”王俊凱沉聲道,“王源,我們先分開一陣子吧。”

王源:“……”

“為什麽?”

“是我沒用。”

“我不接受,這算什麽理由?!”王源低吼,很快便聯想到他爸身上,“是不是因為你爸爸?”

“對不起。”

“你道什麽歉?!你有對不起我麽?”王源眼眶很快紅了,“你為什麽要自己一個人扛着,讓我陪你面對不行麽?”

“不,我不能冒這個險。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我也不能接受。”

“寶寶,我愛你。”

王源猛一下掩住嘴:“我也是……”

怎麽可以就用這個終極咒語把他困住?王源在醫院門口蹲了下來,望着深灰色的地面苦口無言。

在王俊凱那個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蜷縮的身影,他以為他會立刻跑下來抱住自己,然而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句句幾乎令他站不起來的話。

你連看到我痛苦都沒反應了。

“我知道。就是知道所以才有信心跟你說這話。你會等我的是麽?”王俊凱滿嘴苦澀,說着說着就閉了嘴。

“我不會。”王源搖搖頭,“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我完全不敢保證。這樣你還要跟我分開麽?”

“你會的。”王俊凱輕聲說。

“王俊凱。”

“嗯?”

“要不,我們私奔去吧。”

王俊凱失笑:“你在說什麽傻話?念了這麽久的醫科,就這麽算了麽?就算退一萬步說,學業可以放棄,那你爸媽呢?”

王源咬住下唇:“你別後悔。”

“寶寶,我……”

“不用道歉,我甩你一次,你甩我一次,這下公平了。誰也不欠誰,再見。”王源毫不猶豫挂斷電話。

何嘗不氣,王源快氣死了。他站起來,面對着烈日當空的陽光照射,晃眼得幾乎就要倒下。胸口太悶了,王源快要忍受不住。

在他決定孤注一擲的時候,王俊凱選擇急流勇退。

這無疑是最大的一個耳光。

王源感覺臉火辣辣的疼。

最疼的是心口,像是被揪住最軟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擰了一把,這連綿不絕的疼感傳到腦仁,炸得他眼眶酸澀,視線模糊。

他回身,咬牙切齒地還給他一個中指。

然而眼圈紅了,殺傷力大打折扣。

——這次你再來追,我肯定不那麽輕易答應了。

他在心裏惡狠狠地發誓。

52.

醫學院這一屆的臨床專業出了個人才,本部的人都知道他叫王源,跟在林教授手下學習。這待遇太令人豔羨,多少人求也求不來。

完成3個學期的基礎醫學課程學習後,臨床醫學階段采取一對一導師制,給王源分派的是外科學主講教授林孝文,他也是協和醫院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

算起來其實他們這個學期相對于一般本科而言可以說是研究生階段了,王源第一次見他老板還覺得似曾相識,可是多看幾眼後他就吓到了。

這不是那個……看到他跟王俊凱躲在樹後接吻的男人麽?

我靠!王源內心是崩潰的,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看着這麽年輕,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林孝文教授。過了這麽久,林孝文應該都忘光了吧。他樂觀地想。也怪他自己對選教授這事兒沒怎麽上心吧,本該是學生争着拜入名師門下,他倒好,同時有兩個老師來挑他。

成誠就這事兒很是羨慕地發表過言論:“為什麽我老板就是個頭發都快掉光的老男人啊啊啊,不公平不公平,絕對的不公平好麽!!”

“同學,你那可是院長诶!院長啊,醒醒好麽?”王源沒好氣地說。

“院長又怎樣?沒你老板帥啊!”

王源忽然察覺不對勁,道:“你現在為什麽這麽注意男人帥不帥?”

“我這是有一雙追求美的眼睛。”成誠嘆了口氣,忽道,“對了這個周末你去不去……”

“不去。”

“靠,我話都沒說完,要不要回答這麽快?”成誠氣急敗壞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不去。”王源聲音悶悶的。

“你不會,還記着吧。”

“能不記着麽?一年,音訊全無,一次都沒聯系過我。換了你你樂意麽?”

“這……也不能這麽說,我又沒男朋友……”

“你幹嘛說得這麽心虛。”王源可疑地掃過去幾眼。

成誠聳聳肩:“去吧去吧,反正只是喝杯酒。到時候你離他遠點,還怕他迷奸你啊?放心啦,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神經!”王源笑罵一句,“沒空,那天晚上要陪老板應酬。”

“我靠,你現在怎麽變成這樣?變得這麽腐敗?哎呀真是萬惡的資本主義!”

應酬都是假的,王源開學一個星期還沒見到他老板呢,更別說陪着走上走下了。他在報道那天去了林孝文的辦公室,教務辦的人說他在澳洲參加國際醫學研讨會尚未歸國,讓他等着,結果這麽多天過去還沒收到老板召喚。王源索性就不惦記了,自己學自己的,別的同學都有導師指導,就他,孤苦伶仃,怪可憐的。

本人倒沒啥想法,還樂得逍遙呢。恢複單身後,王源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學業上,盡管如此還是無法做到游刃有餘。偶爾與成誠交流心得,就他倆侃天侃地還蠻惬意的。王源見他和呂景宜有點苗頭的傾向,控制不住八卦之心。可是成誠嘴嚴得很,每次都是糊弄敷衍的回答,而且還過分地把球踢給他,在他面前提王俊凱這個名字。

距他們分手也有一年多了,王源如今是完全與他斷了聯系。起初他賭這人必定不到三個月就要投降,到時候狠狠羞辱他一番才解氣。可是經過這麽一段日子,王源算是明白了,他是認真的,認真與自己分手。

很沉得住氣嘛,想當初,可是不到一個暑假就巴巴的回來找自己了,現在呢?夜深人靜時,總忍不住想起他,想起過去與他共同的經歷和回憶,走過哪些路,在哪個街角偷偷接過吻,在放映廳牽過手、幼稚地用腳打架,圖書館休息區被他枕過大腿,又在何時發生過争執,被他親過身體的哪個部位,自己給他制造的劃痕。

生氣同時也明白自己還喜歡着他,愛着他,對這段感情抱有期望。可是那又如何,王俊凱連個期限都沒給自己,他還要等下去嗎?內心深處隐隐擔憂,沒有了自己在身邊的王俊凱,遇到難過的事,那會有多孤獨。反複問着這個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時間就這麽悄悄溜走。後來他想通了一點,不必如此折磨自己,好好過吧。

那個暑假他回到家,爸媽若無其事地給他相親,王源卻無法再如實相告。一再強調自己喜歡同性?都分手了,就算這麽強調,也沒辦法令父母相信。不鹹不淡地與介紹的女孩吃了頓飯,王源拒絕的意思太明顯,女孩子也沒那個意思,很快就回絕了。他媽媽終于發現兒子的異常,他到家以後已經很久沒有笑過,總一臉疲憊的神态。王源不願意再這樣面對他們,便找了份暑期工,省得自己閑下來想東想西。

日子就這麽過的吧,在四季更替間自我治愈,他想人類真是奇怪的動物。

導師長得很年輕,氣質溫文爾雅,笑容和煦,但王源總覺得他眼神裏帶有意味不明的笑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他對自己肢體接觸也太頻繁了吧?他安慰自己,也許是與男的交往過所以才會這麽敏感,又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歡男人對吧。不過慶幸的是,他并沒有提起任何關于自己和同性接吻的事情。

這日下了課,王源收到老板召喚,匆忙走出實驗樓,門後卻冒出一個女生。她長相身材姣好,打扮很時尚,燙了大波浪,臉上化着淡妝,就是眉間愁雲密布。這不是王源第一次見她。

“你怎麽又來了?”王源見到她第一時間就是皺眉。

“我沒有其他辦法才會來煩你,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夠救救我弟弟……”

女生叫劉佳佳,與弟弟相依為命,前幾年北上工作,初中學歷,輾轉被騙到夜總會當陪酒妹,差點被人占了便宜,後來被一個模特經紀人相中了把她招到公司裏。那間公司就是呂景宜和王俊凱收購投資的模特公司,公司高層裏有個喜歡睡小模特的董事,看中了她,那人有些不為人知的癖好,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樣,她弟知道了就開始報複,把董事揍了一頓。好景不長,呂景宜和王俊凱需要資金運轉,就把這些三流模特遣散了,改為空頭公司。

劉佳佳一夜回到解放前,沒辦法之下只能回到那間夜總會,可她已過了最青春的年華,反正之後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她弟知道了這一切,又想用老辦法宣洩心中不忿,可是呂景宜神龍見尾不見首,于是他就把目标定在王俊凱身上。跟蹤之下發現了王源的存在,劉胤冬更是發了狠。

劉胤冬自從去找過王廷後就再沒了消息,能找的地方她都找了還是一點音訊也沒有,她甚至懷疑弟弟已經身亡,到警察局備案卻被告知沒有“劉胤冬”這個人。她悟道弟弟這次惹上不能惹的大人物了,尋找數月未果才去求助王俊凱。可他進了審計署後比呂景宜還要神出鬼沒,劉佳佳守了将近一個月才見到王俊凱一面。

當時他神色極冷,若是熟識的人看他這副模樣必定要吃驚的。王俊凱看起來變化很大,頗有幾分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味道。身後3個特警嚴陣以待,對突然沖出來的女人相當戒備。王俊凱穿着黑色大衣,微微揚着下巴,眼神也不帶給她一個。

聽完她磕磕碰碰、幾近語無倫次的敘述和求情,王俊凱才有所反應。

他眼也不低一下:“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劉佳佳又開始複述自己和弟弟相依為命的人生有多麽凄慘,希望他大人有大量原諒年幼不懂事的弟弟,放他一條生路。

王俊凱耐心聽了半晌,手從口袋裏伸了出來,這動作打斷了女人聲情并茂的話。身後有人遞給他一只黑色皮手套,他沒接,劉佳佳這才發現他手裏捏着一把槍。秋夜裏閃過一道駭人的銀光,劉佳佳頓時噤聲,吓得魂不附體。

手指轉着槍玩兒,王俊凱冷淡地說,繼續啊,怎麽不繼續說。

女人腦門開始冒冷汗,嘴角繃緊了,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往自己身上崩一槍。

王俊凱哼笑,把槍還給身後的特警。

“想見你弟弟?去找王源,向他求情。如果他願意幫你們,那我就考慮考慮。”王俊凱說着轉身走了,走出一段距離後冷聲道,“什麽事該說,你們應該比我心裏更有數。”

這幾個人嚴格來說不算他爸那邊的人,準确來說是他哥的部下,但提防之心不可無。王俊凱交代這麽一聲,确保事情不會傳到老頭耳裏。

于是便有了這麽一出,劉佳佳堵了王源幾次皆是無功而返。

起初聽到她的求饒,王源壓根就莫名其妙,關他什麽事?為什麽要來找他?這與自己有一毛錢關系麽?他是不想再與王俊凱這個名字扯上什麽關系,所以能不接觸就不接觸吧。為何在毫無心理防備之時,這個名字仍如無處不在的寒風,而他,就像一間破敗的茅屋。

如何戒備警惕,仍避無可避,被風刃刮破、貫穿。

他将人扶了起來,讓她好好說話,別一出現就跪在地上。

“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了……”

王源嘆了口氣:“那我就有辦法麽?是你弟弟傷人在先,按理來說他應受到法律制裁……”

“我寧願他去坐牢也不要現在這樣人間蒸發!求求你!他說只要你願意,他就同意放了他的!”劉佳佳扒着他的手臂不放,“只要你肯救他,我什麽都願意做。”

這樣的說辭不是第一次出現,王源仍有些不适。那麽些年的歲月沉澱,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如何艱難的痕跡,反而磨出更顯溫潤精致的眉目,只是看着就讓人覺得難以呼吸。想必是被寵愛着長大的人,內心溫暖善良,性格溫和有禮,對待陌生人本性中又帶有點冷淡,那是恭敬疏離的有度,并不會讓人感到怠慢不周。只有親近之人,才有機會見識他那套龇牙咧嘴磨人的小把戲。

這算什麽意思?王源心道,這是讓自己去見他的意思麽?此時卻不願承認內心還是渴望、思念的。那一幕仍留在他腦海裏,任他刻意驅逐猶然根深蒂固。王俊凱倒下的畫面太過震撼,久到如今得來一個不公平、不甘心的對待也在意他是否受到委屈。

王俊凱這麽驕傲強勢的人,居然會說出那種話。

——是我沒用。

一回想就覺得萬箭穿心,到底是遇到了什麽情況才會讓他折了腰服軟,甚至是自暴自棄地說出這種話。王源無處探讨,他們離得遠遠的,即便身處同一個城市,有意不見也能一年多未曾見過一面。

打發了劉佳佳,王源滿腹心事來到老板的辦公室。

林孝文一臉和煦笑容,告訴他周末有個飯局,跟幾位醫科領域有過傑出貢獻的泰鬥級專家教授吃飯。王源心裏有些受寵若驚,但表現如常。林孝文被認為最具前途的心髒外科專家,不止帶過他一個學生。王源還有個師兄,現今人在德國深造,是師兄不在,他才有的機會。原則上來說并不存在一定要帶他出席的理由,但林孝文偏偏就這麽做了,王源對他還是心存感激的。

王源剛出門就撞見同班同學,笑着跟他打了招呼,人家卻沒搭理。李青眼神躲閃并不與他對視,徑直敲了敲林孝文辦公室的門。王源好奇地掃了一眼,困惑他來找自己導師做什麽呢。

盡管修學的科目并沒差,但是跟在哪個導師手下學習,也就意味着你将來就業的方向差不多定型了,當然還有不少從名校畢業回老家開私人診所的,最高學府多的是資源和人脈,裏面二代數不勝數,将來也許還有機會成為富人的私人醫生什麽的,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李青的導師好像是教腦外科的吧?不過可能是別的問題。

幾天過去,劉佳佳沒再出現,估計也看出他無意幫自己,王源樂得清靜。到了周末晚上,他換上一身正裝,跟着林孝文出發。那是相當高檔的五星級酒店,王源跟在西裝革履的男人身後,不其然就想起幾天前在老板辦公室門口遇到了同學,想東想西很快就到了訂好的包房。誰知進門前林孝文才告訴他今天見的人是中華醫學會的核心成員,王源頓時吃了一驚,然而還沒來得及驚訝,男人就推門而進了。裏面已經來了兩個人,一看都是正值壯年,但看上去比林孝文要顯老态,很有搞學術研究的氣質。

王源随着老師介紹恭恭敬敬地喊了人,落座,幾位教授開始低聲攀談。王源一個醫學生出席這樣的宴席,實在有些突兀,很快胡教授就注意到這位氣度不凡的學生了,又把話題扯回他身上。

林孝文這才裝作不經意地說:“害怕待會你們灌我酒,帶個學生來送我回去不必露宿街頭是吧。”

他這話當真敷衍,就在酒店裏呢,還能讓你睡天橋不成?

王源就在心裏吐槽自己的導師了,面上對着兩位慈眉善目的教授微微笑了笑。他面相生得極好,很容易就讓人心生好感,這不,兩位在醫學界跺一腳能抖三抖的硬骨頭瞬間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席間氣氛也迅速熱絡起來。

正好奇為何還不點菜,包房的門一開,進來一老一小。

這邊三人立即起身,齊齊恭迎:“老師!”

王源反應也很迅速,跟着點了點頭,這位杵着拐杖、頭發花白的老人被年輕人扶着進門,目光十分和藹慈祥。王源看他長得有點眼熟,就聽導師在耳邊提醒這是醫學會現任會長,瞬間瞪圓了眼。

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人物,傳聞這位醫學會會長祖傳世代為醫,革命年代父輩還跟随紅軍打過仗,伺候過開朝将相。王源心道老板對他實在太好了,雖然只是出席這麽一頓飯局,可含金量太高了。

他表現大方,安靜時就聽他們說話,仔細一觀察才發現,這三位較為年輕的教授都是這位老者的徒弟,最後進來的年輕人是他收的幹兒子。現場就王源和他年齡相對接近,兩人座位相鄰,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鐘瀾夏戴着無框眼鏡,看着斯斯文文,說話透着一股文人氣息,王源以為他必定也是學醫。沒想到他主動交代自己是經商的,今年33歲,開了一家醫藥保健公司,這倒讓王源感覺挺好玩的。

“你知道今天吃這頓飯的目的是什麽麽?”鐘先生輕聲問。

那邊四師徒已經聊開了,不過多半是徒弟們在說話,精神抖擻的鐘老嘴角含笑做出傾聽姿态。

王源瞅了眼,搖搖頭。

“醫學會還有半年就要換屆了。”

王源心領神會,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感覺有點像鴻門宴了。”

他開了個玩笑,誰知鐘瀾夏笑得更加坦然。

“可不是麽。”

倒也實誠。

王源聳聳肩:“謝謝你告訴我這個大內幕。”

“謝啥呢,也不算什麽內幕。我本來想着吃一半就要出去留給他們私人空間商量要事,但今天林老師居然把你帶來了,也好給我做個伴。”

“你不是鐘老教授的幹兒子麽?還要回避?”

“是我不想碰這事兒。”

王源點點頭,包房門又打開了,服務員推着餐車進來把菜一一擺好。王源吃了半飽,果然鐘瀾夏就找借口出去了。過了沒幾分鐘,王源也借尿遁了。一拐過角就接到爸媽電話,王源四處張望,沒見着鐘先生的身影,随便就找了間房進去。這邊不是餐飲區,多半是提供給貴賓的休息室。他看着門板上挂了個休息室牌子沒多想就進去了,邊走邊接通,見還有陽臺,王源應付着爸媽的問話,心不在焉地走到陽臺呼吸新鮮空氣。

剛剛包房裏雖然開着空調,但北方人口味重,菜盤一端上來,王源就感覺鼻子被堵住了一般,這會兒終于舒暢了。

他站在陽臺小聲講着電話,媽媽叮囑了幾句話就挂斷了。

這個位置,房間裏燈光照拂不及,王源隐沒在暗處,看看時間,過個半小時再回去也差不多了。閑着無聊,幹脆到外面坐着打手游,結果剛轉身就聽休息室門一開,一把清脆的女聲由遠及近。

“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我們好歹也是高中同學,若不是舅舅約你出來,我想見你一面都難。”女孩說着被攔住,頓時氣得美目瞪圓,“喂,你不會想把我攔在外面吧?!”

皮鞋踩踏地板的聲音沉悶有序,來人一聲不吭地走進房內,被保镖擋住的女生就差跺腳了,他仍然無動于衷。

“喂!”

王源覺着這把嗓門有點耳熟,心卻道這人也太沒情趣,美人都出口挽留了還如此冷淡,連回應也不給一個。

“喂!你怎麽這麽過分啊!”

“隔壁也是休息室,請你右轉看看?”

王源猛然一怔。這聲音……低沉,自有一股懶洋洋的味道,像是不屑于再做任何解釋,關鍵是,他太熟悉了。

“王俊凱你有種!”

房門咯噔一下,被無情地關緊,那一聲仿佛敲在王源心上。

53.

此情此景有些尴尬。

王源躲在陽臺進退兩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而室內,王俊凱進來後就坐在了單人沙發上,仰靠着閉目養神。

今日那位林小姐偏要他來赴約,王俊凱對她耐心極度有限,無奈他爸明令讓他必須出席。因為呂叔叔也來了,帶着呂景宜和大兒子一同出行,還有蕭婉顏這外甥女,畢業後沒找到順心工作,來投靠呂韋匡。舅舅知她心系高中男神身上,還打了個死結,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便做個順水人情。

王俊凱履歷太光鮮,在校時就曾拿過國際大獎,如今在審計署工作,憑他家的背景和後臺,倘若今後安安分分必定平步青雲,前途不可限量。呂韋匡沒有女兒,呂夫人生的全是男孩,他姐姐嫁去蕭家,起初診斷出不孕症,後來好不容易懷孕了,生了個男孩,然後過了快十年才再度懷孕,那就是蕭婉顏,所以若是兩家能夠結為姻親,親上加親就更好了。

可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王俊凱這麽久都對她冷冷淡淡的,就算長輩開口讓他們多親近一點他也照樣我行我素。像今天,他到了就坐到呂景宜旁邊,完全把蕭婉顏身邊兩個空位置無視了。

陽臺上,王源無聊地靠着圍欄。屋內的情況是,王俊凱坐在的那張單人沙發斜對着他的方向,然後王俊凱斜後方還擺了個橢圓形鏡子,可以照見陽臺,只要王源探出一點上身就能看見鏡中的自己。

當然他沒那麽腦殘故意探出上身讓王俊凱發現自己的存在,他正愁着如何抽身。爬陽臺?不不不,這裏可是四樓,打死王源也不敢爬。唯一辦法就是等王俊凱離開他再走,但是看他那架勢一點也沒有要走的趨勢啊!來休息室就是要休息吧,王源只能等他睡着了……前提是他得真的睡覺。

在第三次偷看他之後,王源手機突然響了!第一時間調靜音,再看來電是老板,現在也不能接聽,只能裝沒看見,王源心裏悄悄地升起了一點點愧疚,繼而又一次偷看室內。誰知王俊凱手機也響了,他接不了,王俊凱能接。

“什麽時候?”

“哦,好。要我去接你麽?”

“诶不是,你回G市對麽?我哪有什麽暑假,我們都不是學生了大哥。”

“阿卓呢?行吧,我給你們接風。”

“他……”

陽臺門只開了一半,王源聽到某些關鍵字,猜測電話是黃宇森打來的。想到這個名字,心裏就要觸及高中時代的回憶,莫名就酸酸漲漲的。

王俊凱看上去,過得很不錯的樣子。還有保镖了,多神氣啊。王源酸溜溜地想,沒了自己在身邊,似乎對他來說沒差。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走到亮光處,讓室內的男人發現自己的存在。

想看他會有什麽反應。驚訝?欣喜?還是冷淡?或是一臉若無其事仿佛見到舊友?

可是最後他也只是想想,直到王俊凱挂斷電話,閉上眼睛像是陷入了睡眠,王源才動了動麻木的小腿。

長時間維持一個動作,他的肌肉都麻了。暗暗抽了幾口冷氣,王源偷偷往裏看。

又過了十幾分鐘,王俊凱仍然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應該是熟睡了。

趁現在吧,他剛走了一步,就瞅見王俊凱肩膀動一下,繼而揉着額頭睜開了眼睛。王源屏住呼吸趕緊縮回去,好險好險。

……話說為什麽他要這麽害怕呢?王源自己也無法理清內心的想法,只是出于下意識就躲起來。

要不就這麽出去吧,光明正大走出這間房?反正王俊凱也不可能拿他怎麽辦,是吧。唉……是什麽是啊!王源糾結地抓了抓頭毛,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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