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城市

天剛蒙蒙亮, 陸志飛就叫醒了九月和阿和,三人吃了點東西,背着行李、熄滅火堆出了門。

在矇眬天光下,外面雪地上的情形令人觸目驚心, 橫七豎八的屍體旁是大灘紅褐的血跡, 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腐臭和血腥味。穿過屍體往外走時, 盧九月還不忘挨個撥出自己的弩箭, 把箭尖上的血在雪地上蹭幹淨了, 裝進箭袋才又繼續趕路。

他們在公路上走了一個多小時,太陽升了起來, 照着漫漫前路,和路邊出現的一棟殘破的小屋。陸志飛讓兩人在路邊等着,他進去搜索了一陣, 不一會兒跑出來,很開心地說:“有輛摩托車!”

盧九月趕緊把汽油拿進去,兩人在車旁搗鼓了好一陣,摩托車終于突突突地響起來。陸志飛把車騎出來,讓九月和阿和坐到後面, 三人緊緊擠在一起, 重新上了路。

其實摩托車才是鄉村公路上真正的王者,哪怕只是一輛叮當作響的破摩托。這東西油耗低又耐操, 在路況很差的情況下尤其好使。碰上路面有落石或土堆也不用管,只要有條縫就能穿過去。唯一的缺點是冬天坐着太冷,陸志飛騎了沒多大一會兒, 手指就凍麻了,胸前被風吹得透心涼。後來盧志和讓他停下,鋪開一個睡袋擋在身前,這才暖和了點。

到中午時分,摩托車也沒了油。他們把車推到路邊,又開始步行前進。陸志飛的手凍得跟塊鐵似的,盧志和心疼地替他搓揉了半天。三人也沒停下來吃飯,不歇氣地一直走到太陽西斜,終于遠遠望見了一片灰蒙蒙的城市。

那裏是他們以前居住過的地方。有盧志和的醫院、陸志飛的公司、盧九月的學校,以及他們的家和回憶。現在,裏面只剩下廢墟和一片死寂了。

陸志飛沒再繼續前行,而是找了一處看着比較結實的房子準備過夜。昨晚三個人都沒休息好,今天必須要早點睡,養足了精神,才能應對市區裏更多的喪屍和各種無法預料的意外狀況。

他們在外面撿了些破門爛框,劈碎了抱進屋,架起一堆火。三個人圍着火堆先吃了一頓熱乎飯,然後陸志飛從背包深處翻找出一張折疊的紙,很小心地打開,原來是一幅磨毛了邊的市區地圖。

“我們現在在這裏,”他在圖上找了一會兒,指指東南角的一個地方,随即把手指移到另一處點了點,說:“明天要去的這個地方,農資大市場在西郊,離得比較遠,要早點出發才行。”

盧志和正在給他縫棉襖,昨晚在他們睡着時,陸志飛粗針大線地自己補上了,補得簡直沒法看。這會兒有了空,盧志和便讓他把衣服脫了,重新縫補了一下。

聽了這話,他湊到地圖邊,看着上面的兩個地名和曾經熟悉的街道名,說:“那明天咱們走大街還是抄小道?”

兩人商量着明天的線路,盧九月在旁邊一邊聽,一邊烘烤着三個人的襪子,等他們停頓的時候才問:“農資大市場裏有我們要找的那些種子嗎?”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盧志和才說:“理論上來說是的,但裏面到底還有沒有東西剩下,總要過去看了才清楚。”

陸志飛朝睡袋上一躺,側着身看地圖,說:“管它呢,反正來都來了,就順便看看呗。明天我們繞去西郊時,先經過這幾個小區,可以進去找找別的物資。這裏,還有這裏,……挨家挨戶找一找,總能搜到點東西。”

盧志和邊看邊點頭,說:“行,這裏頭小道多,遇到喪屍或人,咱們機靈點,盡量避開,別和他們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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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定好了第二天的計劃,盧九月便說:“哥,你們趕緊先睡,今晚我守上半夜。”

“好,”陸志飛站起身,檢查了一下屋子,看門窗都搪嚴實了,便鑽進睡袋,說:“月兒,等會兒困了就叫我。”

盧志和摸摸妹子的頭,說:“是的,犯困了別強撐,……哎小寶這腦袋摸着真不習慣,還是頭發長一點手感比較好。”

盧九月朝他翻個白眼,把絨帽戴上了,說:“趕緊睡你的,還不困啊?”

盧志和便鑽進睡袋閉上了眼睛。臨睡前,他本來還準備好好回想一下明天的計劃的,沒想到這一躺下去,立刻就困得暈天晃地,幾乎是在幾分鐘內,他就陷入了一場漆黑而寧靜的睡眠。

等他再次睜開眼,已經到了第二天早上。盧九月正湊近火堆烤饅頭,陸志飛則整理着行李。盧志和從睡袋裏爬起來,說:“怎麽昨晚沒叫我?”

盧九月倒了杯熱水遞給他,說:“你前天夜裏幾乎沒睡,二哥說讓你好好歇一晚。”

盧志和接過熱水,小口喝着,伸了個懶腰說:“真好!睡了一晚上,力氣都回來了。”

陸志飛蹲在他旁邊,伸手給他擦了擦眼角旁的黑灰,說:“好,等吃過了飯,力氣還能再大點!”

盧志和朝他笑了,瞥見盧九月正低頭烤馍,便握着他的手,輕輕親了一口。

陸志飛兩眼放光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忍不住湊上來,在他嘴上巴唧了一口。

盧九月低着頭,邊烤馍邊說:“行了吧你倆,肉麻!”

“見識少!”陸志飛評價,從妹子手裏掰了塊烤熱的饅頭,用嘴咬着喂給盧志和,然後無恥地說:“看到沒有?真正的肉麻是這樣的!”

盧志和低頭笑,說:“好了快去吃飯吧,我也要起來了。”

陸志飛又看看他,說:“鼻子和嘴邊的炭灰都蹭掉了,等吃了飯,記得再把臉塗黑了。”

他說完又看盧九月,盧九月很警惕地擡頭看着他倆,說:“一會兒你們抹吧,我臉還很黑,而且我天生黑,就不必麻煩了。”

陸志飛和盧志和同時笑了起來。

三個人圍在一起吃過早飯,陸志飛摸出一小塊麻石,把斧頭和菜刀都磨得雪亮。然後他們在臉上抹了炭灰,便按照昨天計劃好的線路,背上行李朝西郊出發。

太陽還沒升起,天地間蒼灰一片,居然又開始下起小雪來。三個人拿出塑料布各自兜在身上,順着公路往前走,城市的輪廓漸漸在眼前清晰起來。

路邊的房屋開始密集,道路也變得寬闊。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覆蓋着雪和各種垃圾。路燈杆歪倒在地上,紅綠燈的燈頭也垂落下來,挂在杆子上随風吱啞作響。

透過飄落的雪花,可以看到兩旁房屋上的窗戶,很多窗戶的玻璃都碎了,黑洞洞的像窺視的眼睛。風從城市上空吹過,發出空洞又尖利的呼嘯。馬路中央,一個喪屍搖搖擺擺地爬過來,擡頭看見他們後,本能驅使着它撲過來,卻被橫在地上的垃圾桶絆倒了。趁它在地上掙紮,陸志飛一斧頭砍斷了它的脖子,喪屍終于倒在地上不動了。

到第一個十字路口時,他們朝左轉,拐進了一條三四米寬的岔道。路上橫七豎八停着車,車上厚厚地落了雪,旁邊很多房子都坍塌了,屋頂被雪蓋着,只露出斷裂的牆面。沒塌的房子底層都曾經是商鋪,大多數都半開着卷閘門,裏面無一例外一片淩亂。

這種路邊店都遭遇過多次搶劫,不可能剩下什麽物資,因此陸志飛和盧志和都連進去看看的興趣都沒有。只有盧九月在經過一間店時,彎腰朝裏面瞅了一眼,然後她緊跑兩步,拉住了盧志和的手,低聲說:“裏面有個小孩兒。”

盧志和停住腳,說:“小孩兒?”

“嗯,”盧九月拉着他繼續走,小小聲說:“臉爛掉了。”

雖然路邊的房屋倒的倒塌的塌,但道路跟地圖上标注的還算吻合。一路上他們借助汽車和各種障礙物,成功避開了好幾撥喪屍。等到達預計的那個片區時,已經是中午時分。

這裏以前是一片密集的居民區,最開始病毒從別的城市傳過來,首先感染了這裏的人。盧志和曾跟着醫院的同事來過幾次,那時候他覺得這裏是一片人間煉獄,到處是奔跑咆哮的感染者,居民們緊閉大門躲在家裏,惶惶不可終日。

後來他才知道,不止是這裏,在這個被上帝遺棄的世界裏,處處都是煉獄。

現在,活着的人們早已經逃離,喪屍也散布到了城市的各個地方,曾經人來人往的大街小巷在紛飛的雪花中一片寂然。

陸志飛端着槍,走進一棟居民樓的單元門。鐵門早已經被毀壞,他們進去後從一樓開始往上搜索。大多數房子的門都開着,裏面抽屜拉開,桌椅倒在地上,顯然曾被人搜過。但他們還是又細細地挨個翻找了一遍。

一棟樓找下來,他們還是有所收獲的。陸志飛在一間屋子的滾筒洗衣機裏發現了兩包奶糖和一包巧克力,估計是有人藏在裏面沒來及拿走。巧克力完全變質,只能扔掉,奶糖卻還能吃,三人很久沒吃過甜食了,看着那兩大包糖都非常開心。

盧志和則在一戶人家的玄關頂上找到一個暗格,以前裝修房子時,他為了充分利用家裏的犄角旮旯,曾博覽群圖,看過不少打造暗門暗格的帖子。他墊着椅子用菜刀撬開暗格的擋板,從裏面掉下一大疊紙鈔,這讓他非常失望。但等把錢扒拉完之後,他發現錢後面還放着好幾個收納箱,很顯然,這地方是專門用來收納過季衣物的。

他們把收納箱都拉下來,仔細翻了翻,裏面果然有各種季節的衣服和幾乎全新的幾床被單,床單摸起來很厚實,只是因為花色過時,被主人束之高閣。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包毛線和幾根鐵簽子。陸志飛于是拆開一個床罩,把東西都包在一起背上了,這都是他們用得着的東西。有盧志和這個縫紉高手在,穿不了的衣服也可以改大或改小。

三人下了樓,又拐進另一棟樓。在這裏他們打死了幾個沒什麽戰鬥力的喪屍,從一間廚房的櫥櫃裏發現了幾袋鹽和兩桶方便面。在另一間屋子的陽臺上,他們找到了一大瓶還沒開封的洗發露,又零零碎碎搜到些衛生巾、卷紙和用了一半的洗衣粉。

盧九月還發現了兩瓶殺蟲劑,早過了期,本來以為沒什麽用,卻被陸志飛撿起來。“這可是好東西,”陸志飛掂了掂,發現還比較重,便道:“讓你看看它的威力。”

他點燃打火機,拿着殺蟲劑罐子朝火苗噴了一下,呼地一聲竄出一米多遠的火苗。盧九月小聲驚呼,立刻把瓶子當寶貝似的收了起來。提着找到的東西,他們又搜了幾棟樓後,開始停下來尋找晚上睡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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