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顧以澤選了個周日的時間, 請趙蘭芝吃飯。

車子停在公寓前的路邊,顧以澤靠坐在後座,給沈念撥了通電話, 告訴她到了。

前面的宋逸擡眼看後視鏡,見他将手機從耳邊拿下來, 笑問:“都說謊話說了一百遍,假的也變真的, 那顧總您跟沈小姐相處時間久了, 會不會假戲真做,愛上對方?”

顧以澤點動手機的手指頓了頓。

會不會愛上對方?

——這個問題, 他還真的從沒有想過。

“不知道啊。”顧以澤從手機上擡起頭,揚着高傲的下巴,“像沈經理的話,也沒什麽機會遇到像我這麽優秀的男人,愛上我的可能性還真是有點大。”

宋逸:“……”

沒從哪兒看出來沈小姐愛上您, 倒是您,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譬如這次, 她說外婆要見他, 他便答應了下來。

一般飯局可請不動他,偏偏沈小姐一句話, 他就屁颠颠跑過來,還主動張羅。

“至于我。”顧以澤像是聽到下屬的腹诽那般,眸光驀然下沉,殺氣騰騰地盯着他的後背, “你覺得,我有可能愛上她嗎?”

宋逸感覺後腦勺一陣涼意,吓得腦袋都要搖下來,“不……”

忽然瞥見路口處,有兩位女性朝這邊走來。

他像見到救命稻草般,趕緊指着外面,轉移話題,“她們來了!”

顧以澤跟着轉過頭,透過車窗,一眼看到扶着趙蘭芝的沈念。

宋逸解開身上安全帶,準備下車去幫忙開門,剛側過身,手扶上車門,眼角的餘光就察覺上司先他一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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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顧以澤下車後,往前迎了幾步,客客氣氣地跟老人家打招呼。

看着眼前的年輕人,儀表堂堂氣度非凡,外婆是越看越歡喜,笑得眼睛眯起,停在他眼前說:“你那麽忙,耽誤你時間了。”

“不耽誤。”顧以澤笑着,替她拉開車門,“外婆坐這裏吧。”

前方的宋逸已驚呆。

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老板這樣谄媚的模樣。

高高在上的顧氏掌權人,什麽時候親自給人開過車門?即便尊老愛幼,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說直白點,對夫人都沒這樣過。

他覺得,老板不用擔心自己有沒有可能愛上沈小姐的問題,因為他已經一點點栽進去了,只是自己卻并沒有發現而已。

又或者,他自己其實已經發現了,只是驕傲的自尊在作祟,不願承認而已?

三人依次上了車,顧以澤坐在副駕,沈念陪着外婆坐在後座。

趙蘭芝見車上還多了個人,笑問,“這個,是阿澤的朋友嗎?”

宋逸重啓車子,禮貌笑答:“不是外婆,我是顧總的助理。”

“助理?阿澤還有助理的?”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趙蘭芝喜笑顏開。

作為總裁身邊的得力助手,在合适的時候為總裁唱贊歌、拍總裁的馬屁,絕對是這個崗位必備的職業素養和能力。

宋逸适時地發揮了自己的這項才能,瞅眼後視鏡,笑說:“不但有助理,還有兩個秘書,一大群員工呢。”

“哦~”趙蘭芝發出一聲驚嘆。

上次碰面,趙蘭芝就察覺顧以澤身上氣質不一般,跟平常見的那些男人很是不同,但沒想到這麽厲害。

真的是年輕有為啊。

“那阿澤是自己當老板是嗎?”外孫女的男朋友,趙蘭芝自是想要多了解些。

顧以澤扣上安全帶,偏頭過來跟她講話,難得謙遜地說:“做點小生意。”

小生意?

您管顧氏叫小生意?

他突然變得這麽謙虛,沈念簡直震驚了,新奇地偏頭盯着他側臉看。

不得不說,他側臉線條明晰,從這個角度看,眼窩到鼻梁再到唇形的弧度,完美得像是漫畫裏,大神精心描摹刻畫出來的一樣,俊朗非凡。

她看得不禁怔了一會兒。

顧以澤擰開一瓶礦泉水遞過來,“外婆喝點水?”

沈念:“?”

她剛回過神,又被他的舉動驚住。

他今天是不是中什麽邪了?脾氣這麽好?

還是中午應酬喝多了酒,醉了?

用力嗅了嗅,發現車上也沒有酒味,甚至連他平常愛吸的煙味都聞不到。

“我不渴。”趙蘭芝客氣擺手,“你喝吧。”

顧以澤向後抻着的手卻沒有收回,而是自動往旁邊移過去一點,“念念呢?”

“我……喝吧。”沈念接過來。

畢竟這樣的機會,并不多。

**

考慮到老人家的口味,顧以澤在餐廳的選擇上,放棄了西餐,選了一家印象中口碑和菜品上佳的高級中餐廳。

他是這裏的常客,一下車,便有經理熱情迎接,将他們引到預定的包廂,拿着平板殷勤地幫忙點餐。

“讓外婆看看喜歡吃什麽。”顧以澤下巴往那邊一擡,經理立即恭恭敬敬地捧着平板,繞過餐桌去趙蘭芝身邊。

“不用。”趙蘭芝剛坐下,客氣擺手,“你點什麽,我們吃什麽,不挑食。”

不挑食。

顧以澤想到了些什麽,帶笑的眸光不自覺跳到她旁邊的沈念身上。

這……算遺傳嚒?

經理又将平板捧了回來,顧以澤擡手接過,信手劃着上面的圖片。

趙蘭芝看他坐在那裏,濃黑的睫毛,垂眸看着手裏的平板,時不時偏頭聽一下經理推薦的菜品,俊朗的模樣,周身貴氣。

還有兩位服務生,忙着倒茶送水,端上來幾份餐前小吃。

就這架勢,趙蘭芝明白,顧以澤絕對不止是他口中所說的那樣——做點小生意。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她從最初的“替自己的外孫女能夠找到這樣優秀的男朋友感到喜悅”,轉變成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

美味佳肴一道道送上來。

席間,四人随意聊着天,和諧融洽地像是一場家常便飯。

自然而然聊到外婆提前回老家,以及即将到來的春節問題。

趙蘭芝恰好借着這個由頭,狀似随意地問,“申城,阿澤去過嗎?”

近些年,顧氏在顧以澤手裏涉獵了不少其他行業,然而,主營業務依然是酒店服務,G World是集團創立之初推出的第一家五星級品牌連鎖酒店,也是集團到目前為止最重要的創收板塊。名下還有一些子品牌。

然而無論是哪個品牌,顧氏對于自己旗下的酒店,一直做的是高端定位,遍布各大經濟發達的一線城市和地區,像申城這種十八線小城市,不是他們的目标。

所以,顧以澤只聽過,本人并沒有到過那裏。

他搖了搖頭,“還沒有。”

“那外婆請你去玩好不好?”趙蘭芝笑呵呵地,如平常那樣,看不出有什麽不同。

顧以澤神色頓了下,擡眸看向對面的沈念。

沈念也是被外婆突如其來的提議吓一跳,差點被嘴裏的食物噎住。

趙蘭芝撫撫她的背,繼續跟顧以澤說:“我們住在申城的小鎮上,勉強算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阿澤如果不介意,今年春節過來小鎮上玩幾天?就當是度假放松。”

沈念端起面前的杯子,灌一口水,将卡在喉嚨裏的食物咽下去,嗓音沙啞地阻止她,“外婆,他……”

“宋逸。”顧以澤倏然開口,沈念擡眸和他對上,他望着她,話卻是對自己下屬說的,“你稍後幫我核對一下行程表,看下我那幾天什麽安排。”

他語氣平常的說完,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态度不明。

不過不管怎樣,他暫時是用行程表搪塞過去了,那沈念就無需多嘴了,拿起餐巾擦擦嘴。

宋逸眼觀鼻鼻觀心,領命道:“好的顧總!”

趙蘭芝見他沒有明确答應,但也沒有一口回絕,應該是要回去考慮一番。她也不強求,和藹地笑說:“那外婆等你消息了。”

顧以澤偏頭點了下頭,親手舀了一小碗湯,放在中間的轉盤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轉盤上撥動一下,将湯送到外婆面前,“外婆再多吃點。”

“好好好。”趙蘭芝點點頭,将湯碗拿下來。

晚上九點,沈念和外婆回到公寓。

打開家門,沈念将外婆扶進來,問她,“外婆今天怎麽突然說要請顧以澤去我們老家玩?”

“你怪外婆了?”

沈念關上門,彎腰去鞋架上拿拖鞋。

她不吭聲,就表明了态度。

趙蘭芝伸手拽她胳膊,将她拉起來,說:“外婆是覺得,你跟他兩個人身份地位,經濟條件什麽的都差距太大了。讓他自己親自看看,明白各自的具體情況是怎樣的,他能接受,那就繼續,不能接受……那再說吧。”

她彎下腰去換鞋。

說到底,她怕顧以澤只是一時興起,拿她外孫女當消遣。

顧以澤是男人,又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有錢人,他玩得起,可沈念是女孩,最後如果沒個結果,吃虧的是她。

女兒沈心岚已經在這方面受過苦了,趙蘭芝絕不允許外孫女再重蹈覆轍。

聽外婆這麽一說,沈念倒是不難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老人家,總是考慮得更實際更長遠些。

她靠在門上想了想,顧以澤在飯桌上沒有立即答應外婆,很可能是本人完全不想去,只是照顧外婆面子,才以行程表做借口。

既然他大概率不會跟她回老家,那她也就不需要過分擔心。

“行。”沈念随口應着,手腳麻利地換上鞋後,扶着趙蘭芝往屋裏走,“外婆先洗澡,早點休息。”

**

時間如流水,晃眼奔向2018年2月。

距離農歷春節,只還剩下半個月的時間。

黎雯君每年這個時候,主要活動就是參加各家公司的年會,這些公司裏面,有自己家的有親朋好友家的,然後抽空做一下即将到來的春節旅游計劃。

她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滑動着平板上的美景圖,挑選旅游目的地,聽到身後傳來開門聲,她轉頭看過去,見自己的兒子恰好回來。

“今年春節你什麽打算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旅游?”

顧以澤本來打算直接上樓的,聽到她問,腳步轉了下,往這邊來。

“還沒想好。”他從大衣口袋掏出一盒煙和打火機。

又抽煙!黎雯君小幅度蹙了蹙眉。

她不喜歡他抽煙,最初發現他吸煙的那段時間,她沒少勸他,他總是嘴上答應,實際上越抽越兇。

可是轉念想想,他工作辛苦,肩上擔子重,抽煙舒緩一下壓力,總比其他家的兒子亂玩女人,或是吸.毒來得好。

所以到了後來,黎雯君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勸了。

顧以澤就開始明目張膽當着她的面抽。

她忍住沒數落他,問:“那念念呢?她回老家還是留在這裏?”

“她回去。”顧以澤咬着煙,偏頭給自己點燃。

“诶?”黎雯君靈光一閃,興奮地拍了下大腿,“那你跟她回去算了。”

“我也不用那麽麻煩給你做旅游計劃了,你跟她回去見見父母,看她爸媽對你滿不滿意,如果滿意了,接下來就可以安排兩家父母見面了!”

那春節過後,就可以将訂婚結婚推上日程了!

黎雯君越說越激動,簡直要為自己的想法鼓鼓掌。

顧以澤拿下嘴裏的煙,呼出一口白煙,跟着霧氣眯眼看着她,想了想,又将煙放進嘴裏咬着,轉身上樓,“再說吧。”

他還清楚記得,那天在餐廳吃飯,外婆提了跟黎雯君同樣的建議,沈念當時就想給他一口回絕了。

**

眼看着春節一天天逼近,在申城老家的趙蘭芝也越來越坐不住了。時不時就打電話過來,問沈念:顧以澤春節來嗎?

畢竟酒店屬于服務行業,每天二十四小時,都需要有工作人員提供服務,所以G World每年的年會都是分部門進行,另外管理層還會單獨舉辦一次。

管理層年會這天,沈念臨出發前,又接到外婆的詢問電話。

她答應她,今天會當面問問顧以澤,讓他給個準确的答複。

往年年會也都會見到顧以澤,不過那時候是随機的,也就是他過來那天是哪個部門正在舉辦年會,他就參加哪個部門。

像去年,他過來的時候,恰好是前廳部在進行,當時還只是小領班的沈念,只隔着領導們見過他一面。

今年下半年,他大多數時間都在海城這邊的G World辦公,人事部那邊做管理層年會策劃的時候,就直接将他安排進來了,所以,今天如果不出意外,他會在。

年會地點,定在顧氏旗下一家頂尖會所,金鳳凰。

訂了裏面一個廳,可以容納五桌人,附帶一個舞臺。

活動正式開始的前一分鐘,身為大老板的顧以澤來了,身後一左一右跟着G World的總經理李勇、特助宋逸,還有其他位西裝革履的男士,應該是集團總部的領導。

先到的經理主管們見到他們,立即從位置上站起來,禮貌又恭敬。

顧以澤闊步往裏面走,擡手揮了一下,“既是年會,不用那麽拘束。”

最靠近舞臺那桌,桌面上放着一張寫着“領導”二字的銘牌,一行人最後在那裏落了座。

坐在上首的顧以澤,是整桌人當中最年輕的,當然,也是最英俊的一位。

在主持人開場白之後,他作為老板被邀請上臺發言。

他這個人性格不愛長篇大論,幹淨利落地幾句話講完,卻足夠有分量,贏得滿堂喝彩。

各家公司年會,其實大同小異,領導發言結束後,是各種表演抽獎環節,臺上勁歌熱舞,臺下喝酒吃飯,場面熱鬧喧嘩。

顧以澤被衆星捧月,一輪又一輪的人過去給他敬酒。

沈念也随大流,過去敬了一杯,但始終找不到合适的時機跟他單獨說話,本來打算活動散了後,再給他發微信,吃了幾口菜,擡頭看表演時,卻恰好發現顧以澤離開了酒桌,正只身往外走。

沈念趕緊放下筷子,默默起身跟了出去。

應該是喝得有點多了,內急,沈念擡眸看了眼挂在牆上的指示标,他去往的方向是洗手間。

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沈念下意識跟着停住。

走廊燈光昏暗,顧以澤轉過身來,表情模糊,卻聽得到他話裏裹了戲谑笑意,“沈經理,你怎麽還有這種愛好?”

沈念:“?”

她反應了兩秒,恍然明白過來他什麽意思。

她踩着高跟鞋走上前,小聲惱他,“你別開我玩笑,我有正事找你。”

兩個人靠得近了,勉強可以借着燈光辨別各自的表情,顧以澤見她神色認真,收斂了臉上的不正經,下巴往側邊點了下,“你從那邊繞過去,那裏有一片露臺,坐那等我。”

“好。”

沈念按他說的,果然找到了那片露臺。

供客人休息的地方,擺放了一張水晶桌,兩三張椅子。

沈念沒有坐,靠在護欄邊,往外眺望這座城市的夜景。

她托着腮幫子,一個人安靜地欣賞了會兒,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于是,她身子往後扭了下,問他,“你怎麽打算的?春節跟不跟我回去呀?”

顧以澤剛從口袋掏出一盒煙來,“你不是不想我去?還來問我?”

沈念确實是不想,但是他這話說得……怎麽好像是她委屈了他似的?

她可不背這個鍋,轉過身背靠欄杆,道:“承認你自己不想去很難嗎?幹嘛把責任推給我?”

哼,顧以澤冷哼一聲,咬上一根煙,偏頭點燃。

“誰說我不想去?”

他幾乎是在自言自語,沈念沒聽清,把耳朵湊過去問:“你說什麽?”

顧以澤吹出一口煙,踱步到她跟前來,“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賞個臉給你。”

請你做客,還得我求你?

“算了你!”沈念嫌棄得五官皺起,擡手揮散尼古丁的味道,後朝他雙手合十拜了拜,“我求你別去了。”

她還嫌麻煩呢。

要不是外婆天天追着問,盼星星盼月亮的,她壓根問都不會再問他要不要回去的問題。

顧以澤皺着眉頭,偏頭看她,“那外婆那邊,你要怎麽交代?”

“這還不簡單?就說你确定得太遲了,高鐵票訂不到了呗。”沈念雙手一攤,“衆所周知,春運的票多難搶。”

顧以澤不以為然,抿着唇将手中香煙掐滅,“欺騙老人家,不好。”

沈念:“……”

怎麽什麽話都讓他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是,心裏已經迫不及待,但嘴硬的顧總。

顧總:還好,更硬的地方還沒有展示給你們。

明早八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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