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結鬼緣
春末夏初, 稍微有點悶熱,但是冷氣卻卻極好的隔絕了這一點熱度,将整個空間都變得涼爽起來。要是說還有什麽不足的話......大概就是她想欣賞窗外的風景, 但是陽光卻偏偏明晃晃的往她臉上照了吧。
動車運動中發出輕微的嗡鳴聲,駛過城市進入遠山, 眼前漫天遍野都是藍與綠的組合,偶爾會有幾根電線之類的東西出現, 不過也無傷大雅。
突然, 在山與山之間的間隔裏出現了一座小房子,一座看上去很古老,通體是花崗岩砌成的老房子,就這麽突兀的闖進她的視野,坐落在草木之間,一下子就吸引了她。
這樣的房子裏面會有人住嗎?
還來不及等她看仔細, 動車就快速駛遠了。
稍微有點可惜啊......
花眠拉上窗簾靠在椅背上準備打個小盹, 反正她離目的地還很遠。
夢裏, 她穿着粉色繡花錦緞的衣裳,踩着繡鞋走在古香古色的建築當中, 路上碰到的人都叫她小少奶奶, 她也沒說話, 只是笑着點頭。
就像是看電視劇一樣,她沒法自己做出什麽動作,只能待在女人的體內看着一切事情的發生。
印象最深的是正對大門的天池,裏面種着滿滿的碗蓮, 只要夏天一到就會齊齊開放,美得不行,而夢裏的她好像也很喜歡這池蓮花,經常同一個男人一起去賞蓮。
她不太能看得清男人的臉,只知道別人管他叫三少爺,而她是他的妻。
明媒正娶坐着八擡大轎進來的那種。
三少爺經常叫她:“眠兒。”
柔情似水的那種叫法,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清亮亮,像是一灣溪水讓人聽了沒由來的就有好心情。
這個夢做了二十幾年,幾乎什麽場景都有,但是她印象最深的還是與三少爺一同種下的一棵樹。
那個時候還找人立了碑,具體的字她也記不清,只是隐約記得,那樹的樹幹上被他也刻了字,刻得有些高,也不讓她看,一幅神秘兮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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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只是一個夢,但是她覺得,自己是真的被深愛着的。
而她現在要去的地方,聽說有一顆大榕樹,樹下有一塊石碑,石碑上寫着【人間芳菲不及你萬分之一】
下午,花眠到達了目的地。
擁有大榕樹的賀氏祠堂。
大榕樹上有很多紅色的彩帶和木質的姻緣牌,有的彩帶已經褪色泛黃,有的還紅豔豔的飄揚着。
花眠在那棵樹前駐足了很久,她想:“這樹上到底有沒有字呢?”
越想越覺得自己魔怔了,就算真的有字難道自己還能爬上去看不成?再說,這樹又高又壯自己手殘腳殘的怎麽可能爬得上去。
倒不如跟着人進去看看那賀氏祠堂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她擡腳跟着人流走,一邊走一邊打量着眼前的建築。
大門外有一塊燙金匾額,上書“賀氏祠堂”四字,踏上臺階從正門進入,看到的是一池郁郁蔥蔥的蓮葉。
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讓她怔在當場,雖然花還沒開,她卻記得分明,這場景明明就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次,每次,她身邊都會有個男人,她夢中的夫君......
一股涼意席上後背,花眠忍不住安慰自己,“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也許古代的大戶人家都喜歡種點花花草草。”
不願在池子周圍多呆,她加快步伐跟着人群亂逛,跨進一個院子裏,院子裏很整潔,方才還吵吵鬧鬧的人群到了這裏也都自發的安靜了下來,吵鬧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只剩下細細碎碎的讨論聲。
院子的正屋門是開着的,但是用木頭栅欄擋住了。
花眠疑惑了下,擡頭朝裏望,裏頭有一張階梯式的大桌子,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靈位,咋一看實在是瘆得慌,也難怪人到了這裏連說話聲都弱了,除了尊敬大抵還有畏懼吧。
目光下意識的朝第三排的左數第二個靈位看過去,上面寫着——賀子章之位。
在旁邊,還有一個相對較小一點的靈位,上面寫着——花眠賀子章之妻。
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站在院子裏,雙眼之中只剩下那兩塊靈位,身旁所有的一切如同潮水一般快速退卻又夾帶着強大的力量重新湧進心裏,滿滿的,似乎只要稍微晃動一下就會溢出來将她淹沒。
直到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離開賀氏祠堂的,等到她回到酒店将自己甩到床、上的時候,她的腦內都是一片空白。
人,真的有前世今生?
那是不是就代表着真的有鬼,有地獄?
洗過澡後花眠疲憊的閉上雙眼,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她沒注意到,一只透明的手輕輕覆在她的雙眼上。
夢境中,她站在一片灰色當中,不遠處隐約傳來了喜慶的唢吶聲混着漫天的紅色碎屑由遠及近漸漸朝她過來,穿透了她的身子向前走去。
一陣風吹過來,大紅色的花轎簾子掀動了一下,隐約能看見裏面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子。
花眠突然就好奇了,反正是夢,跟過去應該沒關系吧?
很自然的邁開步子跟了上去,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場景快速變換,她站在屋子裏,紅色的喜燭垂下淚來,年輕男人推門進屋,直奔那靜坐在床邊的新娘子。
看得出來,兩個人都很緊張,特別是男人,他的手在發顫。
莫名的,花眠覺得自己被萌到了。
可是,當紅蓋頭被掀開的一瞬間,她又傻了。
一直以來,在夢中都沒有露過正臉的小少奶奶竟然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她又想起了自己今天在賀氏祠堂裏看到的靈位——花眠賀子章之妻。
天啊......
花眠被吓醒,一下子就睜開了眼,刺目的陽光落在窗外,這次,和以往不同,夢中所經歷的種種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包括賀子章深情款款叫她:“眠兒。”的語氣。
充滿了寵溺,像是要把人溺在蜂蜜罐子裏一樣。
換好衣服,花眠決定出門去覓食,順便散散心。只是一個夢而已,而且夢裏的內容還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就算那些事情都是曾經發生過的,那也與現在的她無關了,還是好好享受假期吧。
一邊想着一邊逛着,不一會兒手上就提滿了許多吃食。
就在這時,一座小房子吸引了花眠的注意力。
這個房子,她見過!
就在動車上,山與山之間的那個小房子!
鬼使神差的,她邁開腳步踏了進去。
這是一個小店鋪,裏面亂七八糟,有的地方還布滿了灰塵,看上去店主是一個很懶的人,店裏的生意也不好。
可不是不好嗎?
她站在店裏這麽久也沒見有人來招呼自己,更沒看見除了自己之外的客人進門,整個店裏唯一的活物大概就是那幾只擠在樓梯上睡覺的貓咪了。
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叫住了她。
“有事?”千蘿嘴上這麽說着,眼睛卻一直盯着花眠手裏抱着的吃食。
花眠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姑娘的想法,頗有些哭笑不得,拎了一袋包子給她,問:“店裏面只有你一個嗎?”
“哥哥,睡覺。”大概是因為包子是肉的,千蘿有些高興,不免多說了幾句話
,“我可以聽你說話。”
聽我說話?
花眠驚訝的看着千蘿,這孩子怎麽知道自己憋了一肚子話的?
“因為,你看到這裏了。”千蘿瞥了一眼花眠身後的男人,沒說話。
一只這麽大的食發鬼就站在那邊,她不想忽略都難,而且……
想起了殷無惑的交代,千蘿搬了兩把小板凳,一把自己坐,一把放在花眠身旁。
不知道為什麽,仿佛天注定了她要進到着家店裏一樣,花眠坐了下來,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兒手裏抱着吃的。
一個張嘴說着,一個默默聽着。
小房子的隔音不好,殷無惑躺在二樓的房間裏也能聽到花眠的聲音。
這女的,怕是結了鬼緣。
前世的夫君變成食發鬼等到她出生,吃掉還是嬰兒時期的她的頭發,守護在她身邊,讓她反複做一些關于前世的夢,慢慢讓她結下鬼緣……
這本來是無傷大雅的事情,但是現在已經讓她起疑了。
殷無惑想了想,喚了黑仔去将那食發鬼帶上來。
黑仔難得沒有和他頂嘴,老老實實的下樓去将食發鬼給帶了上來。
自從殷無惑那次被黃父鬼綁架回來之後就十分不對勁,頭發白了一半以上不說,就連性格都變了很多,一天基本上說不了幾個字,只有他感興趣的話題才會願意多說上幾個字,給人的感覺就是整個人都懶到不行。
頭發也不想去剪,所幸就找了橡皮筋直接紮成一束。
以前那些T恤褲子也不穿,統統換成了長袍模樣的衣服,也虧得他現在懶得出門,要不然絕對會被人圍觀的。
黑仔将人帶上來之後就蹲在了樓梯口。
殷無惑攤在床、上歪了歪腦袋看着眼前的男人。
白色衣衫藍色發帶,手執折扇溫潤如水,嗯,一個标準的古代書生。
“你想幹嗎?”
賀子章沒想到對方第一句話就這麽直接,緩了一下才答道:“就只是想待在她身邊。”怕投胎了就會将她的一颦一笑忘卻,再世為人之後會變成與她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他太愛她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心間紮了根,不願意拔除。
“萬一以後她結婚生子同別的男人一起過日子,你又該如何?”
“守在她身邊,等到她生命終結,再次轉世為人我也會一直陪着她。”
殷無惑又看了他一眼,“為什麽這麽執着,就沒想過一起轉世為人,再一同生活?”
“孟婆湯一喝誰又能記得什麽,倒不如就這樣保留着記憶看着她。”
“你不會遺憾?”
“會,因為她不知道我愛她。”
殷無惑沉默了,真是個呆子,一個執着到不行的呆子。
離開小店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花眠站在陌生的道路上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剛剛千蘿對她說過的話仿佛還盤旋在耳邊:“大姐姐為什麽不去看看?”
她是應該去看看,為了弄清楚夢中的一切。不弄清楚的話,總覺得心中有一塊小疙瘩,去不掉,磨不滅,擱着又心癢癢。
于是,夜晚降臨的賀氏祠堂外,再一次迎來了一位客人。
祠堂大門已經關上了,現在這裏出了花眠之外一個人都沒有,除卻幾顆用來照明的燈泡以外,這裏甚至還有些暗。
暗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能營造出十分充足的恐怖氣氛。
特別是她此行的目标,大榕樹。
在不怎麽純粹的黑暗當中,風一吹樹枝搖來晃去的模樣還是有些陰森的,更別提這裏還是人家的祠堂了,她可沒忘記裏面那些靈位。
看着那幾乎有兩層樓高的大榕樹,花眠捏了捏手,由下往上一點一點的尋找着夢中男子所刻的字跡。
樹皮很粗糙,上面還有一點點綠色的青苔,女子細嫩的手指一點點摸過去,不一會兒就蹭了一手髒髒的痕跡。
她的手越伸越高,到最後連腳尖都立了起來,終于她的指尖摸到了一處明顯的凹痕。
心跳猛地加快了一下,花眠連忙那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去照。
上面确實有東西,只有一個字。
【伴】
她并不是很懂這個字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她确定了一件事。
她的夢,是真實的。
真的,有個叫賀子章的男子,愛她護她,生怕她會受半點委屈。
心裏沉甸甸的,花眠蹲坐在樹根上發呆。
殷無惑躲在暗處看着賀子章陪着花眠坐在樹根上發呆。
真是兩個笨蛋。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小篇章算是開放式結局吧
後面花眠和賀子章會怎麽樣,你們自己腦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