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飯店開業

知禮:“不一樣的。公主嬌養長大,平王妃在黑風寨長大——”

皇後擡起手,制止她說下去,“她娘燕夫人我見過,就不是這樣。”

知禮噎的沒話說了,蓋因燕夫人乃黑風寨大小姐。

“唉,不說她了,一說她本宮就頭疼。”皇後揉揉額角,“命人盯着點,有事立即禀報。”

知禮福了福身,“是!”

“主子,要不要派人盯着賈家?”豆蔻頗為擔憂的問。

燕來疑惑不解,“為何要盯着賈家?”

“奴婢怕公主按您說的把人趕出去,再對賈家人說都是您教的啊。”豆蔻道,“你今日給她一巴掌,她不敢還回來,還不敢給您添堵嗎。”

燕來皺了皺眉,“她有那個腦子?”

這個問題把豆蔻難住了。

“有吧。”說的極為不确定,“皇後養大的公主欸。”

燕來搖搖頭,他不看好。

豆蔻看她主子這樣,便知再說已無意義。可對方是當朝大公主,不是她豆蔻,只有一個鳏夫爹,腦袋還沒她好使。

“賈家和皇後母家不相上下,但賈家沒兵權,皇後娘家手握重兵,無需皇上出面,賈家也不敢作踐大公主啊。”豆蔻試探着說出來,又加一句,“不然也不會等公主嫁給驸馬兩年了,才敢給驸馬塞人。”

燕來聞言頓時想笑,他果真沒猜錯——也只有平時跳得高,戰時跪得快的文人,在天下還未安定,将士們浴血奮戰時,有心思琢磨床笫之間那點事兒。

燕來:“或許賈家就欺負她傻。可惜咱們這個大公主不認為自個傻。”

“還覺得自己聰明絕頂。”豆蔻忍不住接道。

燕來笑了,“是呀。”不想再說她,話鋒一轉,“要定做的碗碟盆勺和桌椅板凳都安排了嗎?”

“奴婢的爹說圖樣都已送到瓷器廠和家具店。”豆蔻道,“今天去找裝修的人,明日或後天便可裝修。”

燕來微微颔首,忽然想到一件事,“回去跟你爹說,找上次他找的那個畫師,用白色的布把店裏要做的菜和點心畫上去,挂在門窗上,一來擋住裏面的糟亂,二來開店那天也省得跑堂的四處吆喝。”

豆蔻想象一下路人看到那些不曾見過更不曾吃過的菜和點心,“開業那天門檻得被踏破啊。”

“誰知道呢。”燕來發現馬車慢下來,坐直身體,馬車就停下來。

扶着豆蔻的手臂下去,燕來看到大門敞開,梁州站在門外,像是在等他。

“又出什麽事了?”

梁州聞言想笑,他們府上這些日子事是真不少。

“兵部押運糧草,明日一早出發,兵部尚書使人來問,要不要給王爺捎些東西。”梁州道。

燕來點點頭,“把我之前收拾好的全給王爺帶去。”

早先燕來命半夏把他和平王的衣物拿出來晾曬,便是為了重新收拾一下。翌日不但把平王要用的衣物收拾出來,還命采買買了些皂角、馬尾做成的牙刷以及茯苓等中藥熬制的牙膏。

梁州平日裏在前殿,對這些一無所知。豆蔻清楚,便請燕來回房,她來安排。

燕來出去半天也累了,而豆蔻做事向來仔細認真,聞言就回房歇息。

睡了一會兒,燕來醒來就聞到油炸東西的香味。開門出去,燕來看到收拾恭桶的太監,打掃的婆子往前面跑,便轉向坐在門口做活,實則為他守門的半夏,“出什麽事了?”

“回王妃,聽說廚子在教您表弟做糖醋魚。”半夏起身道。

燕來皺眉,“豬肉學會了?”

半夏:“奴婢不是很清楚。聽桃兒講他們這幾日做的豬肉不是鹹就是淡,吃的他們都快吐了,才讓廚子教他們做魚。”

“去跟他們說,以後做菜用湯匙放調料。”燕來想了想,“叫梁州給他們定做幾個放調料的碗,有蓋的那種。”

半夏:“就像水杯那樣?”

“是的。”燕來道,“找木匠做個托架,把所有調料碗放一個托架。用過就蓋上,也無需擔心夜裏招老鼠,白天做菜的時候不小心碰撒。”

半夏福了福身,“奴婢記下了。”針線盒放小杌子上就去前面。

片刻,半夏回來,梁州也跟過來,詢問燕來要不要給平王寫封信。

燕來愣在當場。發現梁州露出疑惑的神情,燕來才清醒過來。

他是平王的妻子,只送東西,沒有家書着實說不過去。可是寫什麽?對燕來來說是個難題。

平王如果是女人,燕來都無需思考。偏偏他是男人,燕來是女嬌娥,愁的燕來想說算了。

可他才十六,十六啊,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平王不光是他名義上的丈夫,還是他的衣食父母。用前世圈內的話說,是他金主。

燕來不敢保證能讓金主身心滿意,至少得讓金主心裏滿意。不然憑他把皇後氣得讓他滾這一條,平王歸家後能休妻。

“我去書房想想。”燕來到書房拿出信紙,無從下手。随後想到他在平王面前的人設,溫恭謙良,頓時知道該怎麽寫。

燕來翻出《詩經》,揮筆抄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然而寫完問題來了。他的毛筆字很工整,但和平王的相比宛如狗爬。

平王即便很感動,看到他的字怕是也感動不起來。

燕來猶豫好一會兒,不斷勸自己,就當平王是他朋友,是保家衛國值得敬仰的軍人,才邁開腳,出去命廚子把雞胸肉全收拾出來,給平王做雞精。随後又命采買去東市看看還有沒有蝦皮,不拘幹鮮。

當晚平王的行李箱裏多了三罐雞精、味精和五香粉。翌日清晨,行李箱被梁州送到兵部。

七天後,行李抵達邊關。

傍晚,平王從城牆上退下來,下屬來報,王府來信了。

平王下意識說,“本王知道了。”話說出來意識到王府裏有個王妃,拔腿就往營帳跑。

燕來藏了個心眼,調料的用法放在調料上方,信放在調料下放。平王看到調料,心中很是感動。随後看到信上寫着“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眼前浮現出燕來含羞帶怯的模樣,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笑意。

不知反複看多少遍,平王才把信放在衣箱最底層。

與此同時,畫師也把燕來要的畫送來了。

燕來檢查一遍,又給黑風寨一衆看一眼,就命家丁給工匠送去。

以前燕來對黑風寨一衆講,他們有三個月時間。以至于黑風寨的人到平王府,雖然每天都在認真學,而并沒有多少緊迫感。

布畫一出,黑風寨的人莫名覺得壓力很大。

翌日,天蒙蒙亮就起來練習刀工。

晚上燕來都睡了,他們還在切個不停。

如此過了十多天,長安城的人都知道東市多了兩家食肆和一家點心店。

東市大大小小的食肆和點心鋪的掌櫃的和竈頭,得空就去飄香樓、如意齋和吉祥閣門口轉悠,琢磨布上面的菜。然而看似簡單的豬肉、魚肉和羊肉,直到五月二十八日,也沒人能做出來。

五月三十開業,五月二十八這一日,在別人店裏當跑堂、當學徒,甚至窩在家中釀酒和做木匠活的黑風寨的人都聚到平王府,為開業做最後準備。

燕來不了解長安百姓,但他懂經營。食肆最重要的是食。燕來命府裏的廚子和宮女回寝殿,讓黑風寨的廚子準備晌午飯。

前一刻還在叽叽喳喳的人頓時像被人卡住喉嚨,惴惴不安的望着燕來,希望她能收回方才的話。

燕來很是堅決的搖搖頭,眼神示意他們去後殿東西院準備晌午飯以及飯後點心。

黑風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好一會兒,心想早死早超生,一咬牙一跺腳就各自散去。

調料罐早已送過來,黑風寨的男男女女也習慣了用湯匙舀調料,而他們的廚藝都是禦廚手把手教的,燕來并不擔心他們做不好,于是直接回後殿。

豆蔻見狀,反而不安,“主子,不在這兒等着?”

“不用,他們能做好。”燕來道。

豆蔻驚得張大嘴,“……主子為何還讓他們做四桌酒席出來?”

“讓他們記住今天。哪怕十年二十年後回想起來,還能清楚的記得今天都做過什麽。”燕來道,“還有一點,他們見我親自試過,以後到食肆裏想糊弄食客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想到我這個東家吃過他們做的菜。”

豆蔻:“就不敢亂做?”

“是的。”燕來點一下頭,“過會兒試菜的時候別給他們好評。”

豆蔻聞言樂了,“聽您這麽一說,怎麽跟官員考核一樣。”

“治大國,若烹小鮮。有沒有聽說過?”燕來問。

豆蔻搖搖頭,“奴婢大概能明白,這做飯就跟治國一個道理。”

“是的。別誇我,我也是在王爺書房裏看到的。”燕來本以為被平王翻的最多的是兵法。沒事在他書房裏消磨時間,順便練練他那一手醜字的時候,才發現平王看得最多的是《論語》和《道德經》。不怪皇帝立他為太子。

豆蔻聞言想到一件事,“主子,您來長安這麽久還沒往東市去過?”

“沒有。三十那天早點起,我們從側門進去。院裏的花該開花了吧。”燕來道。

那三家店後面牆上的窗戶是死的,但并未封起來,可以透過窗戶看到院裏的情形。燕來擔心食客看到院中空空如也倒胃口,就命家丁買些花種在院中。

燕來不知長安有什麽花,便把此事交給豆蔻。

豆蔻聽聞便說:“上個月就開了。”

“我們後天直接去飄香樓二樓。對了,我命你爹找的琴師也找到了?”此時沒法在店裏放音樂,燕來擔心客人少的時候店裏清冷,顯得生意極其不好,就叫梁州尋四個琴師,分別在吉祥閣和如意齋二樓樓梯口彈琴。

樓梯那邊有半間空地方,燕來原打算再設個小包廂,可他怎麽想都覺得給人一種恨不得犄角旮旯裏也放一張桌子待客賺錢的感覺,就劃掉改成琴室。

兩個人坐在裏面很寬敞,也給吉祥閣和如意齋添了一抹亮色。

豆蔻笑道:“早準備好啦。奴婢聽說琴師到咱家店裏,見桌子與桌子之間用竹屏風擋住,別提多歡喜。還說奴婢的爹要不同他講,他都以為到了書齋。

“看到咱們的餐具純白鑲黑邊,還說什麽簡而雅。反正說很多,奴婢要不是知道您開的是食肆,聽他們那麽一誇,還以為您開的是墨寶齋,書香苑呢。”

燕來被她逗笑了,“這些話真是琴師說的?”

“奴婢又沒去過,現編也編不出來啊。”豆蔻見燕來往廳堂東間去,立即上前給他倒杯水,“可惜王爺不在。”

燕來喝水的動作停頓一下,“兵部有消息嗎?”

“還沒有。奴婢的爹說,兵部的人一點都不急,想來王爺無事。王爺一直沒給您回信,大概是在行軍的路上,給您回了不知該留哪兒的地址。”豆蔻把她的猜測說出來。

自打燕來在椒房殿教訓了大公主蕭淼,皇後就再也沒宣過他。燕來樂得輕松,這兩個月除了試菜試點心,修改食單,就是算着日子給平王寫信。

燕來真不知道跟平王聊些什麽。

兵法,他不懂。家長裏短,他又不是女人,平王估計也不想聽。燕來更不敢跟平王講,他打了大公主一巴掌。

思索許久,燕來就翻《詩經》。除了最初的那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燕來上個月又抄了一首送過去。

那首詩寄出去十天,他就收到平王的回信,很簡短“安好、勿念,等我!”

燕來當時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可即便如此也無法改變他是平王妃的事實。

要想日子過得去,必須要把老板伺候好。

燕來本着這一原則,月初又抄一首“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可這首一去沒了音訊。

起初燕來還能安慰自己,平王忙。眼看二十天過去,以平王對他的在意,再忙也會給他回兩個字——等我!

事實上別說回信,兵部都沒消息。燕來這幾日一想平王要是出事了,只大公主一人就能按死他,就愁的頭疼。

偏偏黑風寨的人還指望他,他還是平王府的主心骨,不能表露出來,“忠王回來了沒?”

“還沒有。奴婢聽人說他不敢回來。”平王沒消息,豆蔻這些日子也沒閑着,三天兩頭讓府裏的家丁出去打聽,“他丢了那麽多城池,不知害了多少将士枉送性命。他自己回來,那些将士的家人半道上就能剁了他。”

燕來:“他沒自己的親衛?”

“有的。七八個。”豆蔻道,“可是從邊關到長安幾百裏地,有些地方還有盜匪,要是被人知道他是忠王,那些義薄雲天的盜匪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燕來設想一下,如果黑風寨的人碰到忠王,那忠王只有死路一條。

“明日我進宮一趟,探探母後的口風。”燕來沉吟片刻道。

豆蔻:“奴婢不建議主子明日去。後天店鋪開張,不論生意好壞,皇後都會宣主子進宮。”

“順王府發現那四家店的夥計廚子都是黑風寨的人,會按耐不住告訴母後?”燕來問。

豆蔻笑道:“奴婢就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主子。”

燕來也忍不住笑了,心說我比你多吃了二十年飯,連這點小事都猜不到,和大公主蕭淼那個棒槌有什麽兩樣。

有了豆蔻這番話,燕來也不急了。

五月三十日,燕來用過早膳,就從側門坐車出府。端是怕被整日盯着王府正門的人瞧見。

平王府位于皇宮東邊,東市位于皇宮東南方,兩地看似離得很遠,實則乘車過去一炷香就抵達賣點心茶水的飄香樓。

挂在飄香樓門外的布畫還未摘下,畫上寫有五月三十日開業。今天一早對面如意齋又在做紅燒肉,煮羊肉湯,香味飄了半條街,以至于燕來飄香樓的時候不過巳時,飄香樓和如意齋中間的路上就站滿了人。

燕來看到這一幕仿佛看到金銀財寶,心情大好的到二樓就命豆蔻去拿點心茶水。

點心上來,燕來眼神示意豆蔻和他的兩個丫鬟桃兒和枝兒,“嘗嘗。”

“主子不吃?”豆蔻問。

燕來不嗜甜,“我不餓。味道不好就把這些撤了,誰做的讓誰吃光。”

正準備上來問問燕來點心怎麽樣的人聽到這話蹑手蹑腳下去,當自己從未出現過。

豆蔻不知這點,也忍不住笑了,“那奴婢就吃啦?”

燕來颔首,端起茶杯,手突然一抖,啪嗒!瓷杯掉在地板上摔個粉碎。

豆蔻臉色煞白,看了看燕來,見她主子像被吓到,呸一聲就說,“碎碎平安,碎碎平安。桃兒,快去找個掃把把這些東西掃走。”

燕來的嘴巴動了動,想解釋他沒拿穩,可他的手很穩,也沒有帕金森,“豆蔻,吩咐下去,所茶水點心和飯菜上桌前務必挑出一點嘗一下,沒有任何問題方可出菜。”

“是!”豆蔻應一聲轉身就走。

燕來握住自己的右手,沒有受傷也沒抽筋,剛才為何會抖得捏不住水杯呢。

“小姐,你是平王妃,豆蔻姐姐以前說,天塌了有皇上和平王頂着呢。”枝兒弱弱地說。

燕來轉過頭,見小丫頭臉上布滿了擔憂,便擠出一絲笑,“我知道。大概是我太緊張。一次開四家店,倘若不能讓客人滿意,我就成了全京師的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幾天更的都不少吧。四五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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