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火鍋

第二天，謝臨拍戲休息的時候，就看到杜源發了消息給他。

【謝臨，謝臨，你知道我爸那老頭多壞，昨晚我跟他要錢，他竟然打了我一頓！】

【我的壓歲錢和零花錢都算了一遍，大概有六萬，應該還不夠吧？你先別急，我再想想辦法。】

【我到影視城了，找不到你啊，你在哪裏，來接我一下。】

他一時之間也走不開，只能拜托老楊。老楊很熱情，記了杜源的電話就聯系着去接人。

一直等到拍完他的部分，下了戲，他就見到杜源站在人群後邊眼巴巴看着他，他身邊還有個熟悉的人。

唐卿也來了。

“謝臨！”

杜源看到他走近，蹦了兩下，飛跑着迎了上來。

謝臨看到他也挺高興的，笑着道：“你怎麽來了？”

他一身華麗的黑袍，玉冠束發，笑起來眼兒微彎，活脫脫就是一個溫潤的古代小公子。

杜源捶了他肩膀一下，上下打量他：“哥們來看你啊，喲，這不得了，小模樣還真挺帥的，以後咱們的形象代言人妥妥的，我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銷量朝我招手的美好日子！”

看他那傻白甜的樣子，謝臨又忍不住笑了。

這時，唐卿也走了過來，他看着謝臨，眼裏有着異樣的驚豔，以及喜歡。

“謝臨……你這樣，真好看！”

謝臨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點，禮貌道：“謝謝。”

這場面似乎一下就冷了下來。

杜源湊到謝臨耳朵邊上，解釋：“可不是我主動帶他來的，正好他昨天發我信息，問我們什麽時候去學校報道，我就是說漏嘴了說你忙，然後就被他纏上了，今天也非要跟着我一起來。”

謝臨也知道杜源不會主動去找唐卿，聽他說了，也就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沒怪他。

心大的杜源見狀，一下子就把這事甩到了腦後，一雙眼睛帶着興奮，看着四下裏充滿了好奇。

“謝臨，我能四處去看看嗎？”

“我拜托楊叔帶你吧，你別拍照片拍視頻，看看就好了。”

“知道了！”

沒等謝臨說什麽，杜源他自己就去求了在旁邊聊天的老楊帶他參觀，老楊還挺喜歡這個開朗的小子，就帶他轉了一圈。

謝臨見唐卿還是站在那裏，便道：“你不去轉轉嗎？”

“不用了。”唐卿搖頭，以他家的地位財富，什麽沒見過，早對片場劇組這種地方失了興趣，他的目光直直盯着謝臨，說，“我就是來看你的，我聽杜源說了你家裏的事情……你別生氣啊，我就太擔心你了，才追問的！你現在很缺錢是不是？”

謝臨抿了一下嘴唇，剛想說什麽，唐卿已經将一張卡塞到了他手裏。

“你……”

唐卿立即道：“就是借你的，裏面有五十萬，給你爸爸治病應該夠了。你別拒絕，你要覺得不好，就算了利息再還我，行嗎？”

最後那一聲，還問得有點小心翼翼。

其實謝臨很想幹脆地拒絕，只是一想到他爸的病，拒絕的話就有點難以說出口。

唐卿見他沒有一口拒絕，頓時心中一喜，加了把勁，道：“你知道的，我家不缺錢，你借久一點沒關系，我不急着用。”

話是沒錯，但如果唐卿只是謝臨的同學，是要關系還算好的朋友，謝臨可能就真的感激他，向他借了這筆錢。

但不是，唐卿對他從來是另有目的的，他不能在這樣的關系下借他的錢。

“唐卿，這錢……”

他的神色轉變全落在唐卿眼裏，他飛快往後退了一步。

“我唐卿給出去，不是，借出去的東西就沒有人不要退回來的！借你了就是借你了，你到時候補個欠條給我，我先走了。”

他剛要轉身就跑，又回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臨，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你過得開開心心的，不要總是為錢的事情煩惱。”

謝臨的表情凝住。

不為錢的事情煩惱，他也想啊，但是上天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想到他活了二十年的生活，和最近連續發生的事情，他連嘴角邊最後的一點營業性微笑都挂不住。

因着那眼角月牙似的小弧度消失，眉宇間攏上幾分愁，隐含了幾分怒，那雙看着總是如高山湖水般清澈的眼眸，此時似乎也變得幽深起來，如一潭乘載了玄冰的黑水，配着他身上的繁複黑袍，如墨長發，竟像是入了魔的仙人，淬了毒的絕世寶劍。

唐卿的腳下頓住，臉上的笑也凝滞了。

這樣的謝臨，他太陌生。

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一點他喜歡的原本這人的樣子。

他的眉心也跟着皺了起來。

準備再拍下一個場景的錢才從旁走過，看到謝臨的樣子，立即道：“诶，這神情不錯，就是黑化後的楊飛嘛！小謝你挺用功啊，人物揣摩得挺到位，記住這個狀态，最後拍黑化的場面就這樣來……唔，再用紅色的眼影強調一下眼睛部分就完美了！”

錢才念叨着走了。

謝臨也回過了神，那招牌營業的笑容重又回到他臉上，他上前想要把卡還給唐卿：“唐卿，謝謝你，但是這卡你拿回去吧，錢的事我自己想辦法。”

唐卿再次看到自己熟悉的謝臨，頓時松了一口氣，他揮揮手，道：“都說了，借你了，密碼是你的生日，我先走了啊，拜拜！”

他飛快跑遠了。

謝臨眼看自己是追不上了，看了一眼手裏的銀行卡，只覺得又多了件事，有點煩躁。

回到公共的休息室裏，謝臨把戲服換了，又卸了妝，準備回酒店。

這會兒，好奇寶寶杜源也回來了。看到謝臨就是一通感嘆，他還是第一次來影視城，這麽近距離地接觸這個行業，真是興奮得不行。

好在謝臨也早就習慣了他的碎碎念話唠屬性，就靜靜聽着。有時候他也會想，他們能成為朋友，可能也就是因為他足夠安靜。

司甜看到兩人往外走，邊打了個招呼：“謝臨你回去啦？”

謝臨點頭：“嗯，甜姐，我同學來找我玩，我先回去了。”

司甜沖他們擺擺手，忙自己的去了。

卻見杜源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謝臨好笑地推了他一下。

杜源喃喃：“這個小姐姐好漂亮！”

還真是難得看到杜源說哪個姑娘漂亮的，這人心裏就知道滿世界的玩，除了好奇心再裝不下別的，沒想到也有例外的時候。

杜源被謝臨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突然想到什麽，拿出手機一頓操作，邊說：“今早跟我媽要了五萬塊錢，我湊了十一萬先給你，直接打你那張銀行卡上了，你看一下。”

對于好朋友的幫助，謝臨沒有再如之前對待唐卿那樣拒絕，而是真心地道了謝。

兩人出了攝影棚，慢慢走着回了酒店。

距離吃飯還有點時間，謝臨寫了欠條給杜源，杜源了解他的性格，二話沒說收進口袋裏。

等着謝臨又将唐卿給他的銀行卡給了杜源：“拜托你件事，這張卡唐卿的，你幫我還給他。”

杜源也沒問什麽，伸手接了。

“知道了，他也借你錢啊？我就知道他打的這主意，刷你好感呢。行，事情交給我你放心。”

謝臨當然是放心的。

不過提起唐卿，杜源也想起了一個八卦，他故作神秘地靠近謝臨，說：“跟你說個事啊，路上我不是和唐卿一起嘛，我聽到他接了個電話，好像是說他小叔的。說他把未婚妻打了，還把人打流産了。”

謝臨：“嗯？”

唐卿小叔，不就是他認識的那個嗎？打人，還打流産，不可能吧？

見他似是不信，杜源指指自己耳朵：“我親耳聽到的，唐卿還說他小叔本來脾氣就不好，就是沒想到還打女人，還是孕婦。他都覺得聽不下去，看來這豪門有錢人也不好嫁啊，家暴這東西只有一次和無數次，要是哪個女人敢嫁給他，怕不是要被打死，哎，萬惡的有錢人。”

謝臨沒說話，他還心裏還是有些不相信的，但是杜源也不是個會說謊的人，他說聽到了那肯定是聽到了，不會是編故事。

那位唐小叔，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謝臨沒再多想，他不了解人家，不好下判斷。

晚飯，兩人一起吃了頓火鍋。

杜源也不客氣，點了一桌子的菜，什麽麻辣牛肉，毛肚，鵝腸，蝦滑，丸子……就沒點素的，拼命讓謝臨吃，還不停念叨謝臨這是餓瘦了。

謝臨被他老媽子附身的樣了，弄得哭笑不得，只能順着他的意思不停吃吃吃。最後，兩人都吃撐了，在影視城散了一大圈，才将人送走。

接下來的幾天，謝臨又趕着拍戲的間隙去了趟醫院，湊足了費用，他和主治醫生定下了治療方案。

手術時間排在半個月後。

這事情到了此時也是瞞不住了，謝秋生、金玉娥還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親戚們。

謝秋生這個總是沉默不多話的男人徹底抿緊了嘴，他愁眉苦臉，那十八輩受氣包的樣子更明顯了。

而金玉娥在愣了一下之後開始嚎哭：“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男人沒用靠不住就算了，竟然還得癌症，這得多少錢才能治得好啊，這是要傾家蕩産啊！我的命啊，苦啊！”

嚎着，還去捶謝秋生的手臂，引得路過的其他病人和家屬都看過來。

謝臨被他媽的聲音弄得頭有點痛，他安慰他爸：“錢的事你別擔心，我現在能賺錢，你就安心等手術，現在醫療發達，癌症也能控制得住，手術後只要不再惡化，恢複得好就沒問題。”

謝秋生還是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嘴唇動了動，低聲：“那得多少錢啊……”

不僅這樣，他不能再去打工，賺不了錢，這一家子的重擔就全壓在兒子身上了。

謝臨又安慰了他幾句，也似乎沒有什麽效果。

原本這時候作為妻子的金玉娥就該冷靜下來，好好安撫丈夫的情緒，只可惜她後來嚎不動了，還在那裏不停地碎碎念，咒罵老天爺。

謝臨也沒辦法，他還要趕回劇組，只能麻煩主治醫生，護士幫他多照顧一點，又拜托了杜醫生，大家對他也是同情，都是一口答應，還讓他安心工作，注意安全。

謝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再交待了他媽幾句。

一轉身沒在病房裏看到人，他就出去找。走道裏，他媽正在打電話，他走過就聽到隐約幾句。

“……好好，對，我家男人病了……要手術，挺多錢……隆哥，不是，小李……”

看到謝臨走過來，急急挂了電話。

謝臨也沒多想，交待了他媽幾句，見人都應下了，也就走了。

這一晚上謝秋生躺在病床上怎麽也睡不着。陪床的金玉娥早已經睡過去，還打着熟睡的鼾聲。

到了後半夜，他慢慢坐了起來，下了床一路走到走廊盡頭，那裏有通向另一幢樓的天橋。

他扶着欄杆，傾身向下望去。

十幾層的高度，地面的大樹看着只有小小的一團陰影，路燈看着就像天天的星星一樣，小小的，明亮的。

從這裏跳下去，肯定能死得透透的。

他要是死了，兒子就不用承擔他的醫藥費了，就不用這麽辛苦賺錢填他這個無底洞。

謝秋生抓着欄杆的手在顫抖，他一閉眼，就向外傾去。

作者有話要說：  唐小年：我只出現在對話裏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