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當你走上離別的車站
吳嶼凡回家,又是一桌讓人看着就太陽穴“突突”跳的全肉宴,又是幾個将灼熱的眼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即使他打個噴嚏都要關切地問一聲“是不是感冒了”的人。
吳嶼凡媽不停找話題,小芳爸媽應聲蟲般的附和,小芳偶爾也插幾句話,所以,即使吳嶼凡臭着臉一言不發,整個餐桌的氣氛還是很融洽的。
“蛋蛋那會兒一放學就趕快回家,然後坐在我們家小賣鋪的門口,傻呵呵地等着,只為了偷瞄騎車路過的麥麥一眼。哎喲,那模樣,別提多傻了。”吳嶼凡媽樂呵呵地爆料。
小芳羞紅了臉。
吳嶼凡黑了臉,初戀什麽的,藏在心裏美好,真正說出來的時候,簡直傻透了,一點都不符合他現在竭力塑造的酷炫狂拽的大氣形象。
“我從那個時候就注意到麥麥了,她可是他們那所學校裏最漂亮的姑娘。”
可不是,吳嶼凡心裏一動,在那個女生們都穿難看到死的寬大校服,素顏朝天的年代,尤麥姑娘已經會化妝會穿短裙了,怎麽他那個會兒沒發現,她的美那麽人工呢?
“要是這傻小子沒行動,等他們大一點,我也會請媒人到你們家提親的。可惜啊,你們搬走了。”
就咱家那會兒那只有一個十五平米大的小賣鋪的家底兒,您就算親自去提親都未必成。吳嶼凡吐槽。
“好不容易這小子有了點出息,卻給我領來了個妖精一樣的東西來,雖然說是城裏人,可是那個窮喲!”吳嶼凡媽“啧啧啧”的,“一家子住在像狗窩一樣小的破房子裏。就那種家庭出來的,還成天把自己當個人物,對我們蛋蛋吆五喝六的,我就看不慣那副張狂樣。”
吳嶼凡媽說完這些,意外的是小芳一家都沒有接茬,而且個個看起來臉上都讪讪的,于是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自己也有些讪讪的。
好了,好不容易清淨了下來,吳嶼凡想,是該和自己的老媽以及小芳一家攤牌了。估計會被老媽罵,或者會被打(話說他身邊的女人怎麽個個這麽彪悍,不是打他的就是罵他的啊摔),但是,為了他可憐的身心都備受摧殘的小妻子,他豁出去了。
吳嶼凡深深吸了口氣,剛要開口。他剛剛讪讪着的老媽為了掩飾尴尬,聲音高八度的喊了一聲,“蛋蛋啊——!”
吳嶼凡被吓得一個激靈,“什麽?”
“你爸昨天又把自己喝到醫院裏去了,我一會兒就買車票回家,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對待你嬸子一家,知道嗎?”
吳嶼凡爸高血壓高血脂,可還是抗拒不了自己的酒瘾,喝酒,然後去住院,吃藥,調養,好了以後,繼續喝酒,住院,如此往複,沒完沒了。
吳嶼凡老媽和吳嶼凡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急痛攻心,到現在已練就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坐看雲卷雲舒的好本領。所以,吳嶼凡聽到他老媽的話,剎那間感覺到花也開了雲也散了太陽也出來了。老爹啊,您這次喝酒喝的正是時候啊!
吳嶼凡殷勤地送老媽去車站,幫她買好票,送她上了車,再買了一堆補品啊水果的塞進她懷裏,跟她揮手作別。
呼,走了,終于走了,他活了二十多年,終于體會到了送瘟神的感覺。
送完老媽,吳嶼凡直奔自己的窩。
路上塞車很厲害,燥的他不停地拍方向盤,好不容易通車了,手機卻響了起來,他心浮氣躁,懶得去接。
到了自家門口,吳嶼凡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如同韓劇女主角般給自己加油。心要狠,臉皮要厚,不把他們轟出去誓不罷休。
小芳一家三口難得都在,他們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
不愧是一家人,那小狗般的眼神都如出一轍,吳嶼凡覺得有些于心不忍,可是,讓他們和闵葦同處一室,那是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事。他開口,用了最和緩的口氣和最委婉的說法,表達了他可憐的老婆流産了,身體虛弱,精神都有些錯亂,因此,需要絕對絕對的靜養,所以,咳,你懂的。
“我們,不會吵的。”小芳爸虛弱地争取道,相對于他們一家那建在垃圾堆裏搖搖欲墜的“狗窩”來說,這裏簡直是天堂,他不想離開啊不想離開。
“嗯?”吳嶼凡立刻變了臉,淩厲的目光逼視那個窩窩囊囊的中年男人。
吳嶼凡的面相很奇怪,笑的時候顯得逗比無比,生氣的時候卻是殺氣騰騰的,讓心理素質不好的人見了都膽寒。
很顯然,小芳爸的屬于心理素質不好的,于是,他很明顯的抖了一下。
“嶼凡,這些日子打擾你了,我們這就走。”小芳開了口,都這種時候了,還賴着的話,只怕會讓對方更加瞧不起自己。沒法成為這屋子的女主人,至少,也要保住最後的尊嚴吧?
小芳一家開始打包行李,吳嶼凡喜形于色,那表情讓那一家人尤其是小芳更加郁悶。
年少時,心高氣傲的她根本沒将這個傻大個放在眼裏,現在,倒貼人家都不要。她以後唯一能夠沾吳嶼凡光的恐怕是寫本《我和土豪失之交臂的事兒》去賣,沒準兒還能賺點呢。
小芳最後在鑲嵌在牆上的落地的鏡子裏看了看自己,不年輕了,也不怎麽漂亮,趁着還沒老,趕快找個人嫁了吧,別再做不切實際的夢了。這個世界多的是土豪,但她顯然不是他們要找的目光清亮,雜草一般頑強活着的“車恩尚”。
吳嶼凡親自動手,将小芳一家來過的痕跡清理幹淨,而後馬不停蹄地去醫院。喜氣洋洋的表情在看到闵葦的床鋪上坐着個滿臉的斑,當着衆人面敞着懷奶孩子的女人時戛然而止。
“大姐,請問,我老婆呢?”吳嶼凡機械地開口。
“你說的就是那個很漂亮的姑娘吧?她跟那個皮膚很黑的鬧着要回家,他就帶她走了。我看她這床老幹淨了,就換過來了。”女人上上下下地打量吳嶼凡,八卦地問,“那個黑皮膚的是什麽人啊?你哥?你弟?還是那姑娘的哥?”
“是我哥!”吳嶼凡胡亂應着,“他們走了多久了?”
“三個小時有了!”
三個小時!吳嶼凡咬牙切齒,不是說會等我的嗎?闵葦你又耍我!
打電話,關機,金未來的竟然也關機,追到闵葦住的地方,房門緊鎖,怎麽敲都沒有動靜。
完了,她跟金未來私奔了!吳嶼凡一屁股坐在臺階上,也不管那臺階上滿是灰塵,不管他今天穿的是白的像雪的褲子。
他就知道,那個可惡的女人根本就是個正太控,一把年紀還追星,追的還是棒子的那些只有外表沒一點內涵的娘娘腔偶像。可是金未來也就比他小了四歲而已,而且那張臉實在跟正太沒有任何聯系,她怎麽就被他迷惑了呢?
吳嶼凡百思不解,因而越來越頹的時候,突然想起了個重要的人物。劉嫂!對啊劉嫂呢?他讓她去照顧闵葦的,她是怎麽照顧的?把人都給照顧丢了!怎麽做事的啊?他要罵她,他要投訴她。
拿出手機,發現有3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劉嫂,就是他堵完車往家趕那個時間打來的。該死的為什麽要堵車啊,他恨死這破城市的這破交通了!
回了電話過去,還沒等他發難,那邊的劉嫂已經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了,“先生您在幹什麽呀?給您打三個電話都不接,太太要回老家了,我怎麽攔都攔不住。”
“在哪兒呢?”吳嶼凡不過腦子地問了一句。
“現在還問什麽在哪兒啊?都晚三秋了!”
吳嶼凡能想象來那個頭發在腦後挽成個髻,胳膊上老挽個包,一身棉麻服裝的女人此刻正聲色俱厲地對着手機發飙。他更加郁悶了,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他才是找茬的,她是那個犯了錯唯唯諾諾的,怎麽現在倒反過來了?
金未來送闵葦來到車站,撅着嘴,黑着臉。
“我就要走了,你就不能給我一個好看的臉色嗎?”闵葦勉強笑着逗他。
“不能不走嗎?”
“我累,要好好休息一下。”
真的,身心俱疲,在這個喧嚣的城市裏多呆一秒都是折磨,更重要的是,她覺得她必須去一個沒有吳嶼凡的地方,好好冷靜一下。這些隐秘的心思,金小孩是不會懂的。
“在這裏也可以休息啊!”
“回家什麽家務都不用做,還有老媽的愛心煲湯補身體。”
金小孩急了,“我每天下班都幫你做家務,做飯,我做飯手藝不好,但我會好好練習。明天,明天我就去把現在的工作辭了,去找一份餐館裏的工作,很快的,我就會成為一個大廚的,比你媽媽做的飯還好。”
闵葦眼睛紅了,突然就伸手抱住了他,“你個倒黴孩子!別說了,再說我就要哭了。”
哭了又有什麽用呢?在你眼中,我永遠都是個孩子,金未來苦笑。
“好好混,争取早日當上ceo,迎娶白富美,到時候一定要請姐喝喜酒啊!”她從車窗探出頭來,向他揮手。
列車帶着她走了,金未來拼命揮手,耳邊有首神曲響起,“當你走上離別的車站,我終于不停地呼喚呼喚,眼看你的車子愈走愈遠,我的心一片淩亂淩亂,千言萬語還來不及說,我的淚早已泛濫泛濫,何時列車能夠把你帶回,我在這兒癡癡地盼……”
尼瑪啊,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神曲不光是用來搞笑的,金未來狠狠抹一把不知何時從眼睛中跑出來的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