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追光的第十天
宋瑜哭的如此猝不及防，聲音極大，絲毫不顧及這還是個公共場合，在這裏還站着她的舞蹈老師、她的室友以及她的學弟。
這種嚎啕大哭的方式除了小孩兒，很少會在一個成年人的身上遇到。
成年人的悲傷通常都是隐忍的、沉默的，偶爾低聲啜泣，偶爾抱膝悶聲痛哭，像宋瑜這樣，要麽不哭，要哭就是最原始的表達，着實把排練廳裏的人都給驚了一把。
顧桑和沈灼面面相觑，顧桑的腳步微動，沈灼卻一把拉住了她，抿唇道：“別過去。”
“不是。”顧桑皺眉道：“我瑜姐都哭成傻逼了，我不去看看啊？”
沈灼望着宋瑜的方向，眉頭緊皺，面露糾結，但還是沖顧桑搖搖頭，“現在不合适。”
舞蹈老師也勸道：“讓她發洩一下情緒，找找哭的感覺，這樣後面才能更好發揮。”
顧桑遲疑着，擔憂的看向宋瑜。
宋瑜這邊兒什麽都沒想，就是單純的哭。
看着傅清寒那張臉就想哭，哭的傅清寒都皺起了眉，多次欲言又止，終是什麽話都沒說，嘆了口氣坐在她對面，抿唇看她。
宋瑜隔着蒙蒙水霧看向他，之前沈灼讓她想傷心事然後來哭，她死活都想不到，但傅清寒一說，她突然想到自己在前二十年裏唯一哭成傻逼的那一回。
那一年，宋瑜十一歲，小學六年級。
傅清寒十六歲，高二。
那是她漫長暗戀生涯的開端，也是她追光的第一年。
十一歲的宋瑜穿着公主裙去送江絕開學，然後在他的開學典禮上看到了作為優秀學長致辭的傅清寒。
他一頭幹淨利落的黑色板寸，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寬松的校服在他身上也格外好看，面對近兩三千號的學生和家長，沒有一點膽怯，眉眼清冷，聲線低沉，每一字每一句都念在了宋瑜的心尖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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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小就看童話故事，她知道所有的公主都應該有一個守護她的王子。
所以像她這樣的小公主，應該搭配一個傅清寒那樣的王子。
優雅、清冷、矜貴，如同她看的少女漫裏走出來的貴公子，一舉手一投足就讓人的心髒開始砰砰跳。
幾乎是一眼，她的心裏就裝下了這個叫做傅清寒的男孩兒。
他學習成績常年第一，他穿校服的時候習慣把褲邊兒挽起一截兒，他走路都帶着春天溫暖的風，說話時空氣裏都泛着甜味兒。
宋瑜回去之後就開始瘋狂練字，她的同桌都在驚嘆她到底是要幹一番什麽大事業。
十一歲的宋瑜朝着同桌眨了眨眼，中二又自信，“我要去追一個人。”
早戀這種事兒在她們班上好像也挺普遍的。
她前桌的那兩個好像就在談戀愛，上課前男生都會和女生說幾句悄悄話，平常放學路上一起走，下課了就一起寫作業，然後買零食的時候都是雙份，偶爾會勾勾小手指。
宋瑜心想：和那樣清冷的一個人談戀愛會是什麽感覺呢？
他的手指或許會很涼，但她的手很暖和。
他那麽聰明，應該可以教她寫作業。
宋瑜把一切都計劃的很好，在寒假放假的最後一天，她拿着情書去寧城一高。書包裏還有自己的課本和剛發下來的卷子，她所有的成績都還不錯，唯獨數學不行。
心裏想着:正好表白完之後，可以去找絕哥，讓他教教自己。
這封情書裏有她最濃烈的喜歡。
那天剛好下了雪，她穿着白色的羽絨服，雪花飄在她烏黑的頭發上，偶爾有幾縷飄到嘴邊，都沒能影響到她即将告白的喜悅。
寧城一高的校門不對外人開放，她撒了個小謊說要進去找哥哥，那門衛看着她可愛也就放了人。
她知道傅清寒的教室，掐着點在他們放學之後來。
等她走到拐角處時，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傅清寒。
“談戀愛？浪費時間，還不如多做幾道數學題。”
“傅學長，我真的喜歡你，請你給我個機會。”女生顫抖着聲音說道。
宋瑜偷悄悄瞄了一眼，這人她還認識，是絕哥班上的第一名，長得也漂亮，學習成績也好，家境聽說也不錯，就是為人傲氣了點兒。
沒想到她竟然也喜歡傅清寒。
宋瑜心裏頓時警鈴大作。
只見傅清寒抿了抿唇，皺着眉遲疑了會兒，這才緩緩道：“我不和比我成績差的人談戀愛。”
那女生明顯愣了下，咬了咬下唇，自信道：“我現在也是年級第一，和學長一樣。”
傅清寒皺着眉看了眼她手上拿着的數學卷子，“數學146？”
“對。”女生說，“這次的題難，最高分也只有146。”
傅清寒慢條斯理道：“我從來沒下過150.”
“據我所知，你這次期末考只有1020？”傅清寒又問。
女生點頭，“第二名比我差了22分。”
傅清寒：“我高一都是滿分，每一門。”
女生：“……”
“第二一直比我差50分＋。”
女生被拒絕的有些不服氣，“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超過學長的。”
“那就等你超過我再來。”傅清寒說，“但我從來不會給你超過我的機會。”
“學長考那麽高不也是努力來的結果麽？我也可以！”女生像是宣誓似的，“我肯定能在學長畢業前破了你記錄的。”
“哦？”傅清寒挑了挑眉，“我打滿分是因為卷子只有這麽多分，并不代表這就是我真正的實力。”
女生含淚看着他，一跺腳跑了。
宋瑜站在拐角處，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滿是紅叉叉的卷子，初中的數學卷子滿分只有120，她蒙對了五道選擇題，然後打了20分。
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卷子上，她咬着唇從教學樓就往下跑，之前衣服上落下的雪花都融化掉，打濕了她的衣服，一直跑出教學樓，她才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跑出學校。
在路上跑了幾分鐘，有人以為她是迷路了，有好心人給她爸媽要了號碼，然後打了電話，她回到家裏還哭個不停，把一家人都給吓壞了，為此還把絕哥給訓了一頓，絕哥一臉莫名其妙，但看着她紅腫的眼睛，一句硬話都說不出來。
宋瑜絕食了三天，自此發憤圖強，立志在北大和清華中間考一個上，導致家裏人都覺得她是被撞壞腦子了。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比如數學題。
她再怎麽學，數學該打二十分還是二十分。
每次發成績，她都要絕食一天。
她立志要成為比傅清寒成績還好的人，這一努力就是九年。
如今九年過去了，傅清寒在清華上的無聊了轉入娛樂圈，入行兩年就成為了三金影帝，而她選秀雖然高位出道，但在演戲方面依舊毫無長進。
她：……
不哭都對不起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
宋瑜看着傅清寒，腦子裏只有一句話：媽的！你怎麽這麽難追啊！
但她偏偏還樂此不疲。
只要他站在那兒，宋瑜一眼就能看見他，而他的身上自帶金光閃閃。
宋瑜喜歡一個人九年，為他努力了九年，如今仍在努力的路上。而那個人，就坐在她的對面，一臉無奈的看着她哭。
宋瑜跳舞不怕累也不怕疼，但她對于自己學不會的感覺很無力。
她真的很努力了，因為情感表達跟不上，她所有的動作都得做到無可挑剔，每一個動作截下來都得完美。
但就是這樣，她依舊有短板，依舊沒辦法超過傅清寒。
她喜歡的人太優秀了，所以她要用盡所有力氣。
宋瑜哭了将近十分鐘，嗓子都哭啞了，才慢慢停下來，開始抽抽搭搭的，吸了吸鼻子，傅清寒立馬給她遞了紙過去，宋瑜接過之後，正要拿這紙吸鼻涕，卻突然頓住了。
這……是傅清寒遞過來的紙。
她……有點舍不得用。
傅清寒看她頓住，以為是她覺着在自己手裏拿了很久，所以覺得髒，于是又從袋裏抽了一張新的紙巾出來遞給她。
宋瑜顫着手接過，抽噎的動作都停了。
她不能洗鼻涕，在男神面前不能做這種沒有形象的事情。
但是鼻子又确實堵得慌，于是她咬了咬唇，又想哭了。
做人好難，嘤嘤嘤，QAQ。
她擡起手背輕輕抹了一把眼睛，然後拿着紙巾朝着傅清寒鞠了一躬，鼻音濃重，“前輩，抱歉。”
然後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排練廳。
顧桑見狀，立馬追了出去。
傅清寒待在原地望着宋瑜有些踉跄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之前在網上看見的一個總結：女孩子喜歡一個人的表現有哪些？
第一：她會忍不住打聽你的消息。
第二：她會想要靠近你。
第三：不管你說什麽話，她都會聽。
第四：會下意識的和你撒嬌，會主動聯系你。
……
宋瑜……果然對自己避之不及麽？
連一張紙巾都不願意接受自己的，都已經哭成那樣了，也不願意借他的肩膀靠一下，他之前抿着唇往過湊了湊，宋瑜就往裏又挪了挪。
傅清寒的表情很不好看，周身氛圍又冷了幾度。
宋瑜跑到衛生間裏，直接把水龍頭擰到最大，冷水嘩啦啦的流出來，她鞠了一捧冷水拍在自己臉上，顧桑一路小跑着進來，看見她沒事兒這才放心了些，過去拍了拍她的背，“瑜姐，你沒事兒吧？”
宋瑜回頭腫着眼睛看她，扁了扁嘴，“桑桑，我要死了，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