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柔情
蘇菱總算反應過來,然而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眼神黯淡,如果外婆能等,她是不會接受秦骁的幫助的。
她輕聲說:“秦骁,你伸手。”
秦骁覺得稀奇,她雙睫漆黑,垂着的時候像兩把小扇子。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
她在他掌心放了兩枚硬幣,還帶着她的溫度,淺淡的暖。
秦骁看她耳尖泛着紅,語氣柔和地對他說:“我只有這個了。”這就是她全部的家當了。
窮得讓人心疼又好笑。
秦骁握住那兩枚硬幣,放進自己褲兜裏:“行啊,我收了。”
要是文導在這裏,多半得吐血,九裏這麽一個千金難得的角色,竟然就值兩塊錢!秦骁問她:“不讓我進去?”
她搖搖頭,語氣卻堅定得不得了:“不讓。”她小聲補充,“這樣不好。”
他們兩個在這裏悄聲說話,一條長廊上也沒什麽動靜,大多數人都不在酒店裏面。
秦骁看她還穿着睡袍,覺得不可思議,這年代竟然有人九點鐘就睡覺?
他往下看,她穿着寬大的拖鞋還有一次性襪子,又是什麽都看不見。
他問她:“蘇菱,你該不會還是個未成年吧?”乖得過分,簡直不像個成年人。
蘇菱說:“我成年了。”
“真19了?”
“嗯。”
那他沒什麽罪惡感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盡管差距有點大。
秦骁說:“衣服換了,帶你出去玩。”
蘇菱一驚,對于沒見過世面的她來說,她是想去的走走的。畢竟上輩子來珊瑚鎮她也沒有好好逛過,但是倘若是和秦骁一起,她就不想去了。
別的暫且不提,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怎麽辦?
“我不去。”
然而秦骁霸道勁上來了:“快點,不然抱你去。”
蘇菱氣死了:“你怎麽這樣呀?”
他樂了:“我怎樣?”
她又不會罵,只能憋出一句:“你不講道理,不尊重人。”
他笑得不可自抑,心想老子需要講道理嗎?然而這話她估計讨厭得要死,于是他說:“兩個硬幣就被你收買,真當我開慈善堂啊?”
蘇菱抿了抿唇:“好。”
她果然吃這一套,他就知道她們這種社會主義教出來的好學生有愧疚心這玩意兒。
他書讀得爛,不好意思,禮義廉恥他沒有。
蘇菱換好衣服出來,他還抱着雙臂在外面等,蘇菱來的時候穿的連衣裙,他沒見過她穿裙子的模樣,目光含笑落在她身上:“這麽好看啊。”
蘇菱擡起眼睛看他一眼:“你別用這種語調和我說話好不好。”
他哼笑:“什麽語調?”
蘇菱不敢說,她主動往電梯走。回頭看見秦骁襯衣上挂着墨鏡,估計是出門忘了取下來,蘇菱想了想,請求性詢問:“秦骁,你可以把那個戴上嗎?”
她是真的怕被人看見,以至于緊張得和做賊一樣。
秦骁勾了勾唇:“成啊,你給我戴。”
她別過臉,不吭聲了。
秦骁低笑一聲,順着她的意思把墨鏡戴上了。
珊瑚鎮外面星鬥點點,這是個建在偏遠郊區的古鎮。由于一級保護,污染不重,地理位置很特殊。
她擡頭往天上看,怔了怔。
五年後的星星沒有這麽亮,或者說城市看不見星星了。
她死的時候也是晚上,那時候天色如墨,漆黑沉郁,她的瞳孔如夜色一般黑。
她看着黑夜的表情,讓秦骁看得心一跳,他皺了皺眉。
秦骁帶着蘇菱往古街上走。
他找了個相對偏僻的地方,劇組衆人在另一頭。秦骁知道這些,蘇菱卻不知道,她猶自東張西望,生怕遇見熟人。
秦骁覺得可愛,索性也不告訴她。
這邊偏僻,半天也只找到個買酒的古店。秦骁帶着蘇菱,自然不可能去,倒是在轉角有個稀奇的地方,那裏有家賣甜筒的。
他看了眼蘇菱:“你等着我。”
沒一會兒蘇菱就見他拿了個甜筒出來,硬塞她手上。
她怔了怔,見秦骁若無其事往前走,甜筒在冒寒氣,現在快七月了,縱然是晚上,溫度也很高。
蘇菱怕化了,她小心翼翼咬了兩口。
然後秦少回了頭,他眼裏帶着笑,“蘇菱。”
“嗯?”她嘴角還沾着白色的奶漬。
“我讓你拿着,你給老子吃了?”
蘇菱尴尬得臉都紅了,拿……拿着?她擡起眼睛,給他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快笑死了,然而只能憋着:“沒事,你還給我就行了。”
她站着不動。臉色忽紅忽白,看來想通了他是故意的。
秦骁往她身邊走:“給我啊。”
蘇菱一慌,順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筐。
秦骁:“……”
他臉色有點難看。
蘇菱想跑,但是空曠的街道,她能跑過秦骁就是奇跡。
秦骁走過來:“這麽嫌棄老子?”
她又不說話了。
臉色蒼白,看着平白有幾分可憐。
秦骁說:“當我脾氣好?”
她當然知道其實他的脾氣爛得要命。”
“哪只手扔的,哪只手伸出來!”他用的是要剁了她手般的語氣。
蘇菱第一次發現秦骁這麽小氣的。
她知道他生氣的時候越忤逆下場越慘,她不敢看他,帶着幾分害怕,把自己的左手伸出去。
那只手又小又白。
他垂眸看了一眼,高高擡起手,蘇菱條件反射地閉上眼。
他含着笑,輕輕把她手指握住。然後用拇指把她虎口上的融化的冰淇淋擦幹淨。
他的動作認真而溫柔,她詫異睜開眼睛,只能看見男人低頭的模樣。
平心而論,他的長相過于冷峻,看着就不好相處,太具有攻擊性。但在她面前,他似乎格外愛笑。
夏夜和暖,她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溫度和空氣。
蘇菱猛然抽出自己的手。
情緒來得太猛烈,這次她沒有控制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秦骁的手還僵在半空,他怔住了。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讨厭是深入骨子裏的厭惡。一寸一寸,把他那點情不自禁生出的柔情啃噬得幹幹淨淨。
有那麽一刻,他覺得他媽的他就是有病,生生過來犯賤的。
他拇指上還沾着那甜筒化掉以後的黏膩。
秦骁冷冷笑一聲,誰他媽還會繼續犯賤?難不成還非她不可了?
他後退幾步,把手揣進褲兜,卻不小心碰到了那兩個硬幣。
他死死捏着它們,聲音透着譏諷:“蘇小姐好本事,我就等着看看,你能不能拿個影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