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蘇岩猛地轉頭看過去,直直看着沈璐。

一瞬間,排山倒海翻湧滾燙的情緒就兜頭撲過來,她有些懵,腦袋裏一片空白。

“蘇岩,也許你和辰東之間有誤會。”

沈璐的聲音仿佛從遙遠天際傳來,有些飄渺的不真實。

“十年前——

蘇岩驟然清醒,她在做什麽?面前的是沈璐,她是陸辰東的妻子。蘇岩看着沈璐,看着她緊皺的眉頭。漸漸恢複理智,扯起嘴角似乎要笑出來:“我——”聲音有些不真切,她咳嗽一聲,只覺得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十分荒唐:“什麽誤會?我和陸先生之間沒有任何誤會,沈璐姐不要多想。”沈璐也許是在套她的話,畢竟,現在她們處于對立境地。

眼睛盯着沈璐,大腦高速的運轉:“沈璐姐,你想多了。”

“蘇岩,我——”

“蘇岩,事情辦好了麽?”

身後唐越開口,他說着就朝這邊走來。腳步聲近,蘇岩轉頭看過去。

唐越大步走過來,微微眯着黑眸,依舊是溫文爾雅的臉,依舊是風度翩翩,可笑不達眼底,一直走到了蘇岩面前,擡手搭在蘇岩的肩膀上,姿态自然親昵:“樂樂在等你。”他擡頭看向沈璐,平靜的笑,聲音卻含着客套的冷:“沈小姐,麻煩你了。”

沈璐看着唐越的目光帶着考究,所有的解釋都卡在了喉嚨裏,她看了唐越搭在蘇岩肩膀上的那只手。蘇岩并不拒絕,他們站的很近,關系不言而喻。臉上也是得體的笑,回道:“我和蘇岩是多年的好朋友,不必客氣。”

蘇岩木然的沖着唐越點了點頭,腦袋裏有些亂。

“那走吧。”

蘇岩說着又重複了一遍:“唐越,辦完轉院手續走吧。”

一不小心掃到了唐越的黑眸,四目相對,漆黑的深沉登時讓她打了個寒顫。突然就明白過來,今非昔比,她也不是十年前的蘇岩,而沈璐也不是十年前的那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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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多麽深的感情,如今也到了說再見的時候,她和沈璐十年不見,沈璐嫁給了陸辰東。面前的病房裏住着蘇樂樂,那是她的親生兒子。

蘇岩抿了抿嘴唇,再轉向沈璐已經恢複平靜:“沈璐姐,我走了,真的很麻煩你。”

說完,蘇岩快步朝唐越走去。衣袖裏,她指甲都陷進了肉裏,有些疼。

“蘇岩。”

身後沈璐聲音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以後,如果有需要,随時來找我。”

“好。”

蘇岩笑着應承,卻沒有放在心上。她已經下了決定,永遠離開這裏和誰都不聯系。

陸辰東和自己父親的死沒有關系麽?蘇岩不相信,父親的死是事實,陸辰東取而代之也是事實。陸辰東沒追究她的刑事責任?呵呵,蘇岩當初差點死在陰暗的角落。是麽?和陸辰東沒有關系,也許是吧。

蘇岩越走越快,幾乎要落荒而逃。唐越走在她的身後,看着蘇岩。表情漸漸沉了下去,透着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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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越安排的醫院是在郊區,車子行駛再馬路上,蘇岩目視前方表情平靜。她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只是盯着遠處,許久後她開口:“謝謝。”

“我并不是為了你的謝謝才幫忙。”

唐越漸漸收斂了表情,沉沉看着蘇岩:“沈璐是什麽人?”

“她父親是B市一把手。”

蘇岩也看新聞,對于那些曾經熟悉的人,不管她願不願意看到都會記住。

唐越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你真名叫什麽?”

蘇岩轉頭看着唐越的眼睛,沒有說話。

唐越迎着她的目光,微微揚了眉毛坦言:“既然你們是朋友,我想知道你是誰?那方勢力?”

到底,唐越還是不滿蘇岩的隐瞞。

蘇岩笑出了聲,她轉頭看向窗外,眯着眼睛眺望遠處。路邊的綠化帶生長的十分茂盛,生機勃勃的染綠了春天,蘇岩是誰呢?蘇岩自己都覺得好笑。她閉了閉眼,笑了半天直笑到自己都沒意思。

“我就叫蘇岩,我一直都這個名字。”

“我想聽真話。”唐越的聲音沉了下去,他看着蘇岩的側臉:“你到底是誰?”

蘇岩拒絕回答這麽無聊的問題,她把手臂放在車窗上,下巴擱在手臂上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世界。時間轟隆隆的碾過她的青春,渣都不剩。

十年前的蘇岩是什麽樣的?

陽光穿透玻璃照射進來,落在蘇岩的皮膚上,她的臉愈加蒼白。蘇岩閉上了眼,享受溫暖的陽光。

那時候的蘇岩啊,是真的很愛陸辰東。愛的瘋狂癡迷,愛的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一切。她的十八歲,她的青春,整個世界只有一個陸辰東。

“我想離開這裏,我想了很長時間做出這個決定,必須得走。”

蘇岩的聲音很輕,回蕩在車廂內:“唐越,我不想讓你牽扯進來,可到底還是自私了一回,我拿你做擋箭牌。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蘇岩——”

蘇岩打斷唐越的聲音:“你先別說話,你聽我說完。”

唐越眯着眼,捏着的手指有些緊,骨節在陽光下微微泛白。

蘇岩沒有回頭,她不知道唐越的表情:“這麽多年,如果沒有你我早死了。我非常感謝你的幫助,唐越,我真的很感謝你。可這一次我必須得做出決定,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車子到達了目的地,車子停下,引擎聲漸漸安靜。他們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安靜的坐着,車門被轟隆一聲拉開。

“蘇岩。”唐越眯了眼睛,嗓音有些沉:“商量下,你現在的狀态做出的決定非常沖動。”

蘇岩搓了搓臉深吸一口氣,她跳下車。站在空曠的停車場上,蘇岩焦急又躁亂,她不知道怎麽和唐越解釋。胡亂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燃吸了一口,尼古丁在肺裏沸騰,她才擡頭面對唐越:“我們會再見。”

唐越嗤笑一聲,表情有些冷,也拿一根煙放在嘴唇上狠狠吸了一口,他壓抑着煩躁:“蘇岩,你什麽意思?你能不能不要現在做決定?你現在什麽決定都0做不了。”

“我打算離開這裏,後天就走。”

唐越幾乎要把香煙捏斷,一向溫潤的眸子此刻含着冷光,直直看着蘇岩:“你是我見過最狠心的女人,也是把過河拆橋四個字表現的最直白的女人!”

蘇岩笑了起來,噴出白色煙霧:“我就不是好人。”

他們沉默對峙,許久後,唐越幾乎是服軟一般開口:“蘇岩,能不能留下來?我不會讓蘇樂樂有任何閃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現在還沒人敢動我。”

蘇岩笑了笑,醫護人員已經帶蘇樂樂往住院部走,蘇岩又抽了一口煙才按滅煙頭。她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糙爺們,一身的煙草味,沒有一點的女人味:“你會和你前妻複婚麽?”

唐越眉頭皺的更深,表情有些難看,沉默了半響才開口:“蘇岩,我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你——”

蘇岩歪頭笑笑,心裏已經明白:“女兒還小,別讓她記恨你一輩子。唐大哥,祝你幸福。”

轉身往電梯的方向快步走去:“唐越,我會記着你是我大哥,親的大哥。”

蘇岩是鐵了心要離開,朋友重要錢重要,可誰都重要不過蘇樂樂。身後,突然爆發出一嗓子怒吼。蘇岩哈哈大笑了卻依舊沒回頭,笑的淚都滾出來,她擡手狠狠擦了擦。

蘇岩訂了三天後的高鐵票,坐飛機對于蘇樂樂的身體是挑戰,蘇岩原本是想等蘇樂樂病好徹底再走,可時間不等人。她不知道陸辰東那邊做了多少準備,沈璐是醫生想要弄到蘇樂樂的DNA簡直易如反掌。晚一天可能就會徹底失去蘇樂樂,蘇岩害怕也不敢耽誤。

房子來不及變賣只能挂到中介,回頭有時間再回來辦。收拾所有的現金,辦好退學手續,蘇岩粗略算了下手裏有二十來萬,換個小城市重新開始也能撐一段時間。她沒帶多少東西,甚至連行李都沒帶,路上要照顧蘇樂樂,她分身乏術。

進了高鐵站,蘇岩站在人來人往的候車室,打給唐越。

“唐越,我在高鐵站,以後恐怕不會回來。”

“蘇岩,你別鬧。我放你長假,你想去哪裏玩都可以,玩舒服了回來成不成?”唐越服軟了,他在和蘇岩商量:“樂樂的事我想辦法,陸家還沒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你那麽怕他們做什麽?”

“唐大哥,樂樂是我的命。”

蘇岩抿了抿嘴唇,她回頭看這個大廳,來來往往的行人,在這個城市待了半輩子。第一次,徹底離開,從此不再回來。她知道,自己這一走下次回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說不定下來回來的時候,就不是回,而是去。

“不能出一點閃失,在樂樂的事情上,我從來不敢心存僥幸。”

電話那頭的唐越沉默,她聽到唐越沉重的呼吸聲。

唐越生氣了,蘇岩想。

“陸辰東的脾氣我清楚,唐越,最近一段時間,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蘇岩,我和她不會複婚,那已經是過去式。”

唐越像是沒聽到蘇岩的話,徑直說道:“你給我留下,聽到了沒有?”

“提防着陸辰東,不管他會不會動手腳。”蘇岩沒有接唐越的話茬,沒必要。她已經做了決定,就不會改。在B市蘇岩唯一的朋友就是唐越,她不想唐越出事。“唐越,一定要小心。能和我撇清關系就不要攬責任,我不想你扯進來。”

廣播裏響起了通知,蘇岩笑着摸了摸身旁蘇樂樂的頭:“謝謝你這麽多年的照顧,唐越,不管未來我們如何,你永遠是我的大哥。唐越,我們一定會見面。”

最後那一刻,蘇岩幾乎要控制不住沖出眼眶的淚,她連忙挂斷電話仰頭把淚倒回去。喉嚨裏漲得生疼,酸酸澀澀的難受。

“媽媽?”

蘇樂樂擡手握住蘇岩的手指,漆黑濕潤的眸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媽媽,你怎麽了?”

蘇岩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摳掉了手機卡放在座位上,她擡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彎腰低頭在蘇樂樂的腦門上親了一口,拉着他的手:“難受麽?”

蘇樂樂搖頭,蘇岩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沒發現那裏不妥,才帶着他走:“那裏難受告訴我,走吧。”

蘇樂樂走在蘇岩身邊,有些緊張:“媽媽,我們什麽時候回來?”

“不回來了。”

蘇岩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快步往前走着。

“為什麽?”

蘇岩沒有回答,只是握着蘇樂樂的手有些緊。

蘇岩必須得繼續逃,她是幹不過陸辰東,只能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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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辰東是在下午三點接到沈璐的電話,他眼睛盯着電腦屏幕,機械的對着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你好,我是陸辰東。”

“檢查結果出來了。”

沈璐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陸辰東恍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什麽結果。盯着電腦屏幕的眼睛稍稍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麽,有些懵。咽了下喉嚨,他扯松領帶。

“結果,是什麽?”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概率。”

陸辰東手中的圓珠筆脫手掉在桌子上,啪嗒一聲響。

“什麽?”

“從科學角度,基本可以确認,蘇樂樂是你的兒子。”

陸辰東濃眉緊蹙,十分難看,捏着電話的手指發緊。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蘇樂樂是他的兒子,今年快十歲了。

“辰東?你在聽麽?”

“嗯。”

陸辰東喉結滾動,磨了磨牙,擡手一用力扯掉了領帶就扔出去,壓抑着怒火嗓音沉啞。

“說。”

“怎麽回事?蘇岩為什麽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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