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周知花了一節自習課把數學試卷寫完了, 下課鈴響, 他憤憤地将試卷塞回書包裏,忽然在書包角落摸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長方形,觸感有點像小學生互送的那種生日賀卡外面的信封包裝。

他皺着眉将東西拿出來——竟然是一封情書。

樸素的白色信封,唯一能彰顯這是封情書的就是它表面上寫的“情書”二字。

張頌文看見了,看熱鬧不嫌事大, 立馬湊過來。

“卧槽!居然有人給知神送情書!”

“哇!!我真是, ”鄧旭東撓撓頭,“好久沒看見有人這麽大膽給我們知神送情書了。”

“啊哈!我就說對面肯定有個小姐姐暗戀我們知神!”鄧旭東興奮地搓搓手掌,甚至給自己的猜想完成了完美的邏輯自洽, “還專門找晏行來送,這排面也太大了。”

“但是小姐姐不是很聰明的亞子, 找晏行來那不跟送戰書一樣嗎?”

周知目光鎖在那封情書上,眉頭越皺越深。

這年頭誰他媽還送情書啊。

而且還在情書上寫“情書”兩個字。

土死了!!!

鄧旭東一見周知的表情, 當即搖搖頭, “又有一顆芳心要破碎了。”

要知道周知拒絕起人來是非常直白且不留情面的,一句“我不加陌生人”再加一句“我對你沒興趣不用白費力氣”不知擊退了多少人,也将周知的形象永遠挂在了可遠觀不可亵玩的榜首。

高一剛入學的時候曾有漂亮學姐想跟周知搭讪, 結果就是被這兩句話弄得喪失自信, 看到周知都有心理陰影。

Advertisement

“知神, 反正你也不看,我們幫你拆了吧。”

鄧旭東興致勃勃地拆開信封,從裏面拿出一張薄薄的信紙,将其展開。

周知表面上非常嫌棄, 但還是把頭探過去看了一眼。

信紙展開來大約A5大小,卻只在中間寫了一句話:

我喜歡你,考慮好了就告訴我。

走筆遒勁有力,筆轉潇灑,筆鋒淩厲,一看就是晏行的字跡。

再仔細看,這句話的字跡與普通的水筆字跡不一樣。

——是用鋼筆寫的字。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周知送他的那一支。

鄧旭東從來沒見過如此簡單粗暴的情書。

“好、好硬核啊,只能說不愧是理科生……?”

“是我的錯覺嗎,”張頌文也被這簡單的一句話震驚到了,“小姐姐好、好直男的感覺?”

張頌文自認自己已經很直男了,想的告白計劃都土得可以,沒想到對面理科小姐姐更直白,更像直男。

如果說看之前周知在想晏狗怎麽這麽土還送情書,那麽看之後他想的只有一點,這他媽也能叫情書?!

“嗯……”鄧旭東看完內容,已經對這封情書喪失了全部興趣,“知神,我幫你扔了?”

大家都知道的,這種陌生人給的陌生物品,周知每次都是要麽無視,要麽扔了。

周知眉毛擰成一團,等鄧旭東真的走到垃圾桶前正欲松手時,他突然出聲:

“等等!”

鄧旭東疑惑不解地轉頭。

“別扔,”周知走上前去将那封情書搶回來,“我拿回家自己扔。”

張頌文在旁邊眨了眨小眼睛:“為什麽要拿回家扔?反正都是要扔,現在扔了不就行了嗎?”

周知露出一副“就你他媽話多”的表情,瞎幾把扯了一個借口:“我拿回家垃圾分類不行嗎!”

“……啥?”

從來不知道知神是這麽熱愛環境的人?

周知懶得多做解釋,直接将信封胡亂塞回書包裏。

與此同時的0班也很熱鬧,徐尚龍等人圍在一起聊新時代男孩子如何脫單的哲學問題。

“情書嗎?太土了吧,現在誰還寫情書……?”

“你懂個屁,”宋鴻宇表示不屑,“情書才有情趣好嗎,不信你去問問對面的文科小姐姐。”

“我也覺得,”晏行難得地湊進來插了一句話,“情書還是很浪漫的。”

說完還點了點頭,算作給自己的贊賞。

從沒見過晏行參與這種關乎情情愛愛的問題,衆人不由得大驚,紛紛朝晏行的方向看。

“行哥,你……?”

要是被鬼附身了你就眨眨眼?

晏行認真地說:“真的很不錯。”

晚上,口口聲聲說自己要把情書拿回家扔了的周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拿出來看。

周知心裏很亂,考慮也不知道怎麽考慮,這個問題并非簡單的是與非,往哪邊偏都好像不太對。

他被這種心緒煩得要死,捏着情書信封的角,對着它幹瞪眼。

良久,周知拉開書桌旁邊的抽屜,小心翼翼地将情書放進去。

在口罩哥的那番騷操作下,周知名聲大噪,整條和平街都流行着一句話:知神牛逼。

漸漸地,這個傳說從和平街傳到離得很近的承硯,在諸位同學眼中成了一出活生生的傷仲永,一個知神無心學習在和平街混跡堕落從而泯然衆人的故事。

知神堕落成為平行班同學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啊,也就1班的人到現在還叫他知神吧?”

“他已經連着一個學期沒進過前一百了啊。”

“上回他還跟我一個考場,整個考場就他一個是火箭班的……”

“唉好可惜啊,本來很有希望上重本的。”

盡管群英荟萃裏與此相關的帖子已經被删得很幹淨,但帖子可以删,衆口是堵不住的,不僅是群英荟萃,連承硯的同學們都已經不認可周知了。

在衆人眼中,知神早已跌落神壇,傳說仍在,但輝煌不複。

衆說紛纭之下,開學第一次月考也悄然來臨。

除了晏行,沒人知道這時的周知已經是鈕钴祿·周知,經歷過晏主任的魔鬼訓練,此周知已非彼時的周知。

“我嗎,”周知語氣很狂,露出一個嚣張的笑容,“這次我會是第一。”

月考前一個晚上,周知專門将周瑞成的電話號碼移出黑名單,閑得沒事幹給人發了條短信。

-等着,爸爸來打你臉:D

發完就重新将周瑞成拉回黑名單,完全不給人辱罵回來的機會。

第二天月考,周知在中間考場,一百名開外,位處中游,不好不壞的位置。

題目難度不大,算是中規中矩的承硯題。

開考鈴響,周知夾在指縫間的筆在空中劃了半個圈轉到虎口處,第一分鐘開始落筆,最後一分鐘停筆,全程極其流暢,一氣呵成。

考完全部科目,周知心裏已經大概有個數。

少年狂言終成事實。

果不其然,成績出來,周知像坐了火箭似的,一路蹿升上百名,穩穩當當地坐在了第一的位置上。

成績出來之時,最激動的莫過于王忠民。

“周知,”王忠民特別開心,“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金美鳳也在課上點名表揚周知:“雖然吧走了一段時間的歧路,但是現在也走回來了……咳咳,還是很不錯的。”

承硯文科班沸騰不已,沒人想到這次考試居然不是黑馬争奪戰,而是王者複位賽。

“卧槽,周知居然是第一?”

“你知神還是你知神……”

“事到如今我只能說,知神牛逼……!”

光榮榜上,久違地出現“周知”二字,金燦燦地挂在最上方,與隔壁的晏行并排,位列第一行。

周知與晏行兩個名字金色加粗大字并列在一起,一左一右,如此般配。

仿佛天生就應如此。

神明重歸王座,流言不攻自破,泯然衆人并非傳說的結局,真正的傳說仍在繼續。

承硯第一,本該如此。

月考過後,依據往年的慣例,會有一次實踐活動。

“星期五下午,學校會組織去永晝職業技術學院搞社會實踐,培養一下動手能力……”王忠民按照流程,把活動宗旨之類的說說,接着停頓兩秒,勸說道,“你們也別那麽興奮,不是去玩的,社會實踐也是一種學習,零食什麽的就別帶了……”

永晝職業技術學院離承硯很近,車程五分鐘。

社會實踐男女分開,分班進行。女生去學習珠寶設計,1班這幾個可憐兮兮的男同學被毫不留情地分配到了0班,兩個班男生合并在一起感受汽修的魅力。

“寄人籬下,”張頌文不斷地哀嘆,好像讓他去0班就是讓他上黑奴船似的,離開1班之前他戀戀不舍地看了譚泱茹一眼,“唉!寄人籬下!”

“這就是打籃球都湊不齊人的文科班男生,”鄧旭東拍拍他的肩膀,“我以為你早就認清現實了。”

話是這麽說,鄧旭東在上0班車前也搖了搖頭:“好慘,真的太慘了。”

開車前,徐尚龍朝周知這邊走了過來。

“你好啊知神,”徐尚龍有求于人,連帶着稱呼都變了,“我可不可以跟你換個位置。”

鄧旭東回得比周知還快:“不可以。”

“你又不是周知。”徐尚龍笑眯眯地看着周知,“拜托啦,我暈車,得坐前面。”

周知瞥了他一眼,站了起來,徑直往車的後方走。

鄧旭東用嫌棄的眼神看徐尚龍:“你暈車啊?”

“不用擔心,”徐尚龍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我的症狀不嚴重,就是頭會有點暈。”

鄧旭東看了看頭頂上方懸挂的塑料袋,心說都坐到前面來了還說不嚴重?!

“我沒擔心,”鄧旭東扯了一個塑料袋下來以防萬一,“你別吐我身上,我暈嘔吐物。”

聞言,徐尚龍刻意靠近一點,“糟糕,我現在有點想吐……”

“卧槽!你來真的嗎?!”鄧旭東趕緊把塑料袋怼到他下巴下面,“你冷靜點,看看能不能把它咽回去?”

他手忙腳亂地幫徐尚龍支好塑料袋,從包裏翻出一盒綠箭口香糖,随便抽出一條來塞進他手裏。

“你吃個口香糖緩緩!千萬冷靜!”

徐尚龍接過綠箭口香糖,翻到背面,目光凝到背面的廣告标語上。

綠箭上寫的字是:嗨,你今天很帥,交個朋友吧。

“你是專門挑這條給我的?”

“這條怎麽了。”

有的給你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

徐尚龍揚了揚手上的綠箭包裝紙。

鄧旭東湊過去,看見口香糖包裝上的那行字,知道徐尚龍是誤會了。

此人大概率又在等人誇他帥,鄧旭東無語了,“對對對,我故意的,你最帥。”

徐尚龍撕開包裝,心滿意足地把口香糖塞進嘴裏。

周知坐到徐尚龍的位置,旁邊不出意外地坐的是晏行。

自從晏行酒後袒露自己都做了什麽壞事,周知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小蛋糕自己心裏的算計多着呢。

所以徐尚龍多半是被晏行慫恿得“暈車”的。

周知剛剛坐下,沒打算說話,晏行就開口:“你考——”

“別跟我說話,”周知迅速打斷晏行,探頭四下望望,發現周圍的0班人全部處于一種興奮狀态,并沒有人注意他倆,這才往椅背一靠,閉上眼睛,“我要睡覺。”

晏行好心告訴他:“這裏到永晝職院只要5分鐘。”

周知被拆穿,惱羞成怒:“5分鐘我也要睡。”

晏行點點頭:“那你睡吧。”

車程進行到兩分半鐘時,晏行對着假裝睡覺的周知說:“我剛剛只是想說你考試考得不錯,沒想問別的。”

周知:你他媽不能把“考慮”和“考試”兩個詞說清楚點嗎?!

到了永晝職院,衆人紛紛下車,跟着老師來到汽修專業的教室。

臺上的老師先是給他們講了半個小時的理論,跟上課沒什麽區別,甚至比上課還枯燥,對于鄧旭東等一衆文科生來說更是十分催眠。

周知聽得百般聊賴,扯了張紙畫上格子來跟旁邊的晏行玩井字棋。

不得不說,晏行拿起筆來的時候,安安靜靜,優雅從容,當真有儒雅君子之風。

上一世周知沒見過幾次晏行拿筆的樣子,現今一對比倒真的很乖。

周知看了一會兒就移開了目光。

假的,都是假乖。

“晏狗,”周知突然開口,“來算算賬。”

“算什麽賬?”

周知在右上方的格子裏畫下一個勾,漫不經心地說:“你自行車沒壞對吧。”

晏行沒說話,手卻是微微一抖,在右下方的格子裏畫了一個圈。

下一個勾畫在中間的格子裏,周知又接着道:“我家備用鑰匙藏哪了?”

簡單的井字棋,晏行棋布全亂,他又在左上方畫了個圈。

周知筆尖一頓,力道極重地在左下方畫上最後一個勾,筆尖幾乎要劃破紙面。

同時,他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我那張畢業照,你哪弄的?!”

三個勾連成一條斜線,這局無疑是周知贏了。

“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的?”周知冷哼一聲,開始教育小蛋糕,“暗地裏玩花樣還怕人知道嗎,你要乖就乖徹底點。”

“知道了,”晏行看上去十分虛心地接受知神教育,然而随後又補了一句,“但我不怕人知道。”

言下之意:我錯了,下次還敢。

“……你還挺能?”

“還好。”

臺上的老師總算講完了理論,帶着大家進行實際操作。

“給你們5分鐘分下組,6到8個人一組。”

1班6個男生一組,順帶加上一個晏行和一個非要黏上來的徐尚龍。

每組都分配了一個汽修專業的同學,他們這組分配到一個陽光健氣的小帥哥,笑起來還有兩個小小的酒窩。

說是感受汽修的魅力,但一幫菜雞新手一個下午也弄不了什麽複雜的,也就是簡單的換個輪胎。

小哥顯然也不覺得這次是個嚴肅的教育活動,麻利地幫助大家換好輪胎,效率高速度快,輕松奪得小組第一名。

完事之後,小哥從自己書包裏掏出一盒真心話大冒險,坐下來在地上攤開,“來,随便挑,老師說不能玩手機,但我早有準備。”

“這也叫有準備嗎大兄弟?”

鄧旭東指了指沒了大冒險的真心話大冒險殘盒。

“诶?我大冒險呢?”

後面傳來一聲:“我們組拿了!”

只剩真心話的真心話大冒險一點意思都沒有,大家索性将其當成一次交心交友會。

鄧旭東離盒子最近,他順手替周知抽了個問題,大聲念出來:“初吻是什麽感覺?”

周知抽到這個問題,一看到“初吻”二字,就會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頓時臉色黑如鍋底。

“特別差的感覺。”

毫無經驗,動作生澀,技術極差,且當事人之一做完就忘,至今不記得。

“哇哦,”張頌文插嘴問道,“怎麽個差法?”

周知并不想再繼續回憶這個:“不想說。”

徐尚龍在一旁捅了捅鄧旭東的胳膊,“你說初吻什麽感覺?”

鄧旭東莫名其妙:“你幹嘛問我,我怎麽知道,我又沒親過!”

“你有過初吻?”晏行皺起眉,疑惑地說,“我怎麽不知道。”

周知微笑:“你當然不知道了。”

後半句周知沒說:你要是知道,你就應該當場自刎,活不到現在了。

“什麽時候的事?”

“你自己猜!”

整個游戲進行到後面,晏行緊鎖的眉頭就沒放松過,顯然心情不佳,人也跟着沉默寡言了不少。

——周知到底什麽時候有過初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