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且聽風吟
不知是不是孟停晚的錯覺,但他總感覺的陳枵沒有以前那麽排斥自己了。比方說在很多小事上,陳枵都很少再說“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之類的話了。尤其是夜裏按摩,陳枵不僅越來越配合,還會偶爾留他吃上一口飯。
孟停晚內心欣喜不已,只認為和陳枵的距離該是越來越近了。但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瞬間讓孟停晚慌了馬腳。
夏文對陳枵表白了。
明知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來的這麽快。只怕那次去游樂場給他們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導致夏文乘勝追擊,陳枵目前也有些舉棋不定了。
陳枵的确是非常堅定的同性戀者,但他不得不承認和夏文相處時自己愉悅,無論是祝錦還是陳煜,都希望自己能早日成家立業。雖然陳煜并非是自己的親舅舅了,但在上回從游樂場回來後,陳枵就找了個機會和舅舅視頻套牌,問他情況究竟如何。
陳煜那時嘆了口氣:“你果然還是知道了,可別怪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你媽媽陳棠也被蒙在鼓裏。她當年的确生了個孩子,可惜一出生就夭折了,那時的她還患了抑郁症,我怕她輕生,就将你抱來……”
陳枵沉默地聽着,唏噓不已。知道真相後反而還如釋重負,灑脫了不少。陳棠作為一名母親,雖說極端了點,但對自己也是相當好的,他不怨恨陳煜當年的舉動,甚至可以說是感謝。
畢竟在曾經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裏,陳棠溫柔的笑,成為了陳枵為之奮鬥的支柱。
陳煜也知道陳枵喜歡一個男人喜歡了很多年,他并不排斥同性戀,只是不願意讓他“吊死在一棵樹上”,并且同性這個圈子不安定因素太多,愛玩的也太多了,他怕陳枵會誤入歧途,所以他希望她能過着一個安穩的生活。
他的擔心無不有道理,畢竟陳枵歸隐多年,假如真有一天步入塵世,恐怕真會被外頭的花花世界所迷惑。這也是陳枵多年來寧願孤身一人也不找伴侶的原因,自己的心沉不下來,也怕會融不進現在的世界裏。
而正在這時,夏文卻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她曾明裏暗裏示過好,但陳枵從來裝作不知道,該如何還是如何。但是既然她已表白了,陳枵就得想好答複,不能再一逃再逃。
再加上她身上的樸實無華正是陳枵所向往的,他确定自己要試一試了。
就和他們的期望一樣,好好結婚生子,平平安安地度過下半生,這已讓陳枵分外知足了。
所以這天清早,陳枵就約了夏文去竹林裏的淺塘,想要給她一個交代。
夏文今天還特地打扮了一番,梳了一對羊角辮,身上穿着青色碎花裙,笑得十分羞澀,伸着手想要牽住陳枵。
陳枵看到後,默默拉住了她,并牽着她去了淺塘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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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這才松了口氣,心嘆該是成功了吧?
“夏文,你覺得我是個怎麽樣的人?”到了那裏後,陳枵放開她的手,自顧自坐在了一旁。
“很好,很善良,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夏文笑彎了眼,随着他一并坐下。
誰知陳枵卻沉默了,又倏然嘆了口氣:“你對我的了解,僅僅浮于表面。這樣不是不好,我只是怕你知道我的真面目後會害怕,或是直接離開……”
“不會的!當然不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空間,我不會去幹涉,也不會主動去問,如果你想告訴我,那天我一定會洗耳恭聽,但我知道不會是現在。”夏文打斷他,回答得相當急切。
陳枵忽而笑了,看着夏文滿是無可奈何,但是既然她有這個等待的決心,他就願意試一試。
“好,那我願意……”
“陳枵!”
一聲低吼突然打斷了陳枵的話,只見不遠處跑來了滿頭大汗的孟停晚,看起來非常焦急。
夏文輕輕皺眉,不明白這位“孟先生”為什麽總會莫名其妙地打斷他們。
“陳枵……哈……陳枵。”他跑上來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
“你來做什麽?”陳枵眉頭緊鎖。
“我……我……”孟停晚突然心虛,眼神閃躲,就是不看陳枵二人,過了半天,才含糊說了聲,“祝阿姨找。”
陳枵一愣,孟停晚多半是在開玩笑,但涉及到祝錦的事他都不得不信。
“現在就要去?”
“對!十萬火急。”孟停晚點頭如搗蒜。
陳枵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和夏文交換個眼神後,就轉身離去。
這邊孟停晚才松口氣,夏文就陰恻恻地說了句話。
“孟先生,你究竟什麽意思?”夏文連笑都不笑了,甚至語氣中還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對付陳枵,孟停晚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但對付夏文,那就是綽綽有餘了。
“夏小姐,既然只有我們兩個人了,那我就實話告訴你。沒錯,我喜歡陳枵,而且非常喜歡,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可不是你這種人就能阻礙我們的。”孟停晚的語氣戲谑,眼神卻分外冰涼,睥睨夏文的時候,猶如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蟻,根本沒放在心上。
夏文頓時攥緊拳頭,有些害怕地瞪着孟停晚:“你不配!你們同性戀不要影響到我們陳枵!他和你們不一樣!”
孟停晚突然哈哈大笑,甚至笑彎了眼,笑出了眼淚。良久後,他才附在夏文耳邊,輕輕說道:“笑死我了,這真是我聽到的最可笑的笑話。你口中的陳枵,曾在我的身/下/嬌/喘/承/歡,請問,你明白了麽?”
他笑得狂狷恣肆,直至看到夏文慘白的臉,才揚長而去。
目的已達,排除後患。
誰知陳枵回了屋後,祝錦居然真的找他有事,但無非是些小事,幫着擇菜、種田、打下手。既然來了,陳枵就懶的再回去了,索性挽起袖子幫她幹起活來。
可他才坐下來一會兒,忽然被人從後抱住。
“你沒答應她吧。”身後的人悶悶的,聲音也很小,似乎只要陳枵說一句“答應了”,下一秒就要哭給陳枵看,渾然不似剛才那個劍拔弩張的模樣。
陳枵無奈一笑,推開背上的“樹懶”,責備地看着他:“不是被你打斷了嗎?”
孟停晚不悅地撇撇嘴,突然就蹲在了陳枵的身邊,像個大型狼狗一般拉着陳枵的手,看起來委屈極了:“如果我沒打斷你,你是不是就要答應。”
陳枵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孟停晚瞬間龇牙咧嘴,但終究沒有責備陳枵一句,只是将手攥得更緊了:“我不準。”
陳枵挑挑眉,倨傲地說:“是你說不行我就不會的?”
孟停晚相當委屈,洩憤地咬了一口他的手,卻只是輕輕地咬,重一點都不敢:“有時候真想給你咬一個再也去不掉的标記,誰也別敢觊觎你。”
陳枵輕笑一聲,企圖抽出雙手,卻被孟停晚拉得更緊了。
“給我個機會?”孟停晚突然收起表情,變得一本正經,他的雙眼深不見底,又飽含深情。
陳枵靜默無言。
怎麽給你機會?如何給你機會?我們之間的隔閡已經太多了,并不是一句道歉和一個從頭來過就能夠釋懷的。
“孟停晚,請不要再說玩笑話了。”陳枵無情打破他的幻想。
孟停晚苦笑,不甘心地問:“為什麽?誰都可以,偏偏我不行。”
“沒有理由。”陳枵閉上雙眼,不予理會。
孟停晚咬緊牙根,似乎有些氣憤。沉思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本來暗淡無光的雙眼突然就亮了。
“是不是幫你找到殺害你母親的兇手,就可以給我機會了?”
陳枵心頭一震,驀然睜開眼。
“你在說什麽?”
他深吸一口氣,對陳枵認真地說:“我知道,你認為你的母親死于非命,那我們就為她讨個公道,好嗎?”
陳枵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眼底一片朦胧,直至确認自己沒有幻聽後,才輕輕問了聲:“真的?”
孟停晚則鄭重其事地點頭,眼裏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一定會将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請相信我。”
信我的公正,信我的虔誠,信我對你的執着和對平怨昭雪的堅定。
更信我這顆赤誠的心,因你而跳動,因你而煥然一新。
愛你所愛,想你所想。
那一刻,陳枵心底最堅實的防線無聲地崩塌了。他感覺自己塵封的心,忽而透進了一絲光芒,那光溫暖耀眼,甚至讓自己不自覺卸下了所有僞裝。
但還不是時候,陳枵不能将這些公之于衆。因為他将會再次輸的一敗塗地,甚至體無完膚。并且,他怕了,他寧願用時間去沉澱孟停晚對自己的真心,也不會讓他擁有任何可乘之機。
僅僅,只是剛才的這麽一剎那,陳枵會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轉身即逝的機會。
孟停晚把握也好,不把握也好,陳枵都不會在意。
因為這是他的事,無關自己。
孟停晚的愛或許笨拙、透明、無聲無息,但這不是陳枵所想要的,他寧願看不見,寧願時刻裝作自己是個一無所知的人。但孟停晚又是個聰明人,因為他很快發現了循序漸進的方法不行,所以專挑陳枵的軟肋下注。
但未到結局,誰也無法預料究竟如何。那麽只看孟停晚将會拿出什麽答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