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魔法藥劑
諾歐·格林：“你已經拿到法杖了？”
諾歐·格林在家都沒有見過傳奇法杖, 更不知道它是什麽屬性，如今黑袍人如此肯定，傳奇法杖多半已經到手了。
黑袍人閑适道：“是的。在你失蹤以後你叔叔就奉上了。”
他懶懶散散地看着諾歐·格林和艾斯，嘴角挂着一絲不經意的笑。不同于艾斯最初的設想的頭發掉光、皮膚幹癟的老頭, 艾斯面前的青年有一頭濃密的褐色中長發, 眉毛稀疏, 皮膚蒼白, 就像是吟游詩人口中病弱的貴公子。
不過, 魔法師真實的年齡是無法從他的外貌看出的, 指不定面前的人已經有一百多歲了。
一個在肉票面前露出真容的綁匪會做什麽？他肯定會撕票, 以免他面前的小肉票活着出去, 把他的畫像貼遍帝國的大街小巷。
艾斯又是好奇又是不滿道：“魔法師大人, 您為什麽要把我也抓來？”
黑袍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艾斯：“不裝啦？這會兒不躲在牆角瑟瑟發抖啦？”
艾斯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黑袍人來得突然，也不知道他的目的為何, 艾斯也就沒有提前準備人設。艾斯涼涼地看了黑袍人一眼，“您也不裝啦？”不裝神弄鬼渾身罩着黑袍, 聲音僞裝得嘶啞難聽，簡直讓人想馬上捂住耳朵。
黑袍人望向艾斯, 兩個人都嗅到一點同類的味道。
黑袍人對艾斯道：“我原本還以為你才是諾歐·格林, 他只是出來頂你的, 以防萬一才把你們都抓了。”
艾斯這才知道他自作聰明了。黑袍人可能聽了他們的交談，也可能有了別的發現, 這時已經确定哪個是諾歐·格林了。
艾斯不抱希望道：“那您可以把我放了嗎？反正我也不是您要抓的那個。”
黑袍人望了一眼艾斯：“你很聰明, 應該心裏有數。”
艾斯坐到地上, 也懶得僞裝，反正他已經涼涼了。
諾歐·格林：“我沒有想到叔叔會出這麽大的代價要我性命, 更沒有想到有人有膽量面對林家族的怒火。格林家族于帝國數百年的威名，若你們真的能保守秘密就罷了，若不能，你早晚會為此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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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不置可否，格林家族騎士團的确有無上威名，但他要是擔心這個，也不會抓走格林公爵唯一的兒子了。
諾歐·格林的威脅，在黑袍人看來，像是一只螞蟻在大象面前揮舞他的細胳膊細腿，得拿個放大鏡才能看見。他把艾斯和諾歐·格林抓來，連繩子都沒有綁，就是自信他們不可能從他手上逃掉。
黑袍人把兩塊面包和一袋水丢到艾斯和諾歐·格林腳邊，“我原本是打算殺了你的。你叔叔甚至以為你已經死了，不過，我見到你的時候，又改了主意。”
在諾歐·格林凜冽的眼神下，黑袍人道：“你快突破四級了吧，天賦鬥氣即将覺醒。我的實驗室裏，正缺一個海瀾鬥氣的實驗品呢。”
黑袍人說完後，轉身離開了密室，艾斯和諾歐·格林又什麽也看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艾斯悄聲問：“海瀾鬥氣是什麽？格林，是你家族的天賦鬥氣嗎？”
“嗯。”諾歐·格林沉默地應了一聲，又說道：“諾依曼，如果有機會，不用管我，盡可能地活下去吧。”
艾斯把一塊面包從地上撿了起來，扯掉外面髒的部分，啃了一口，道：“格林，不要怕，死亡未必不是新的開始。”
艾斯把另一塊面包遞給諾歐·格林。
諾歐·格林本不想吃，但耳朵裏不斷地傳來艾斯咀嚼的聲音，他想了想，也開始吃了。萬一可以逃跑，他不希望因為體力不支，斷送最後一絲機會。
艾斯吃完面包，又和諾歐·格林分了那袋水，開始閑聊，在密室待了這些天，如果不是身邊有個人可以講話，他們兩個都要瘋了，“這一屆參加騎士團試煉的劍士，大多只有一級二級的水平，最多也就三級出頭，沒有想到，你都快四級了。”
三級劍士是初級劍士，四級劍士是中級劍士，這可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境界。只要智商正常，體質不太差，大多數人都能成為一級劍士，修煉刻苦的，則有希望成為三級劍士，而大多數人一生的成就也僅限于此了。
比如諾依曼子爵，他當初在騎士團就是三級劍士的實力，到現在，二十年過去了，依舊如此。
三級到四級是一道分水嶺。
在很多人眼裏，劍士鬥氣外放，才是真正的入流了。
諾歐·格林：“我在格林城堡的時候，我的叔叔對我很好，他送給我最好的馬車，最華美的衣服，最可人的侍女，我不想讀書修煉武技的時候，他也由着我。那個時候，老師去了帝都，城堡裏少有人敢忤逆叔叔，我過的還是挺順遂的。”
“後來，老師從帝都回來，他不僅帶回陛下的旨意，還狠狠地訓斥了叔叔。老師是在整個三色堇帝國都有名的學者，在城堡裏也很有威望，他在所有人面前駁了叔叔的面子，說叔叔，‘你就是不懷好意，想養廢格林家族最後的繼承人！’”
艾斯：“你在心裏是明白你老師說的話是對的吧。”不然不可能記的那麽清楚。
諾歐·格林有些遲疑，“大概是吧。不過，我那個時候，才十歲出頭一點，叔叔是我最親近的長輩。我不願意相信他要害我。老師說，叔叔會掏空格林家族。我也覺得沒什麽。只要家族的爵位和封地還在，這一切，我都能掙回來。我甚至告訴了叔叔我的想法。”
艾斯皺了下眉頭。
諾歐·格林：“叔叔說，他不是不想我優秀。他說他很自卑，因為我的父親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檔在他面前，父親無論做什麽都很優秀，他怎麽也比不上。他不希望，加布裏埃爾以後也有那樣的心情。他不想困擾他的一切，再困擾加布裏埃爾。”
艾斯輕聲道：“你信了？”
在艾斯看來，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因為擔心自己兒子自卑，就讓侄子不學習修煉。
諾歐·格林的後背靠到密室的牆上，他嘲諷道：“我信了，叔叔當時還留了幾滴鱷魚淚。”
艾斯：“你這樣不修煉武技，都快到四級劍士了。所以你叔叔坐不住了，找了那個魔法師嗎？”
諾歐·格林：“叔叔他根本不知道我修煉的情況。我當時想不要給加布裏埃爾太多壓力，除了很少的例行修煉，大多時間都在跟老師學習管理封地。老師說，管理封地、行軍打仗什麽時候學都不晚，但骨骼長成了，再開始修煉武技，并有大成就的人，萬中無一。”
“後來，我白天跟着老師學習，有時候陪叔叔他們去打獵。只有叔叔不在城堡的時候，我才修煉武技。大約是那個時候我心态不錯，雖然修煉武技的時間沒有原來長，但修煉的效果事半功倍。現在想想，其實我潛意識裏也有在防着叔叔。”
艾斯：“所以到佐治亞騎士團別院的時候，你還坐着馬車？”
諾歐·格林笑了一下，道：“是啊，貴族，特別是我們這個年紀的少年，都是覺得騎在馬上威風。所以在別院門口見了你，我還以為你和我境遇一樣呢。”
艾斯幹笑了兩聲。
諾歐·格林：“其實，叔叔應該以為他把我養廢了。沒想到，就這樣，他還不放過我。不僅是格林家族的爵位、封地，他還想要我的命。一個人竟能變的如此可怕。”
艾斯：“可能他原本就是這樣的。”
諾歐·格林搖搖頭，“有時候，我很羨慕你，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艾斯：“如果你能活着出去，你想做什麽？會殺了你的叔叔和堂弟嗎？”
密室了安靜了許久。
“我不知道。”諾歐·格林道。
艾斯和諾歐·格林也不知道他們在密室裏待了多久。直到黑袍人第六次給他們送面包和水的時候，艾斯決定不再坐以待斃。
艾斯：“白薇花、永香果、唧唧的魔晶粉末……”
黑袍人有些驚訝，“你聞得出來？”
艾斯：“這并不難，你的袖口亮晶晶的，白色裏夾雜着一點紅色，很明顯是唧唧的魔晶粉末。而白薇花、永香果，少量可用作麻藥，但它在你身上留有那麽強烈的味道，你至少用了2盎司。至于這些東西混在一起，你要做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黑袍人沒有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他再進密室送面包的時候，遞給了諾歐·格林一瓶魔法藥劑。
諾歐·格林沒有接過，吃黑袍人的食物和喝他的魔法藥劑可不是一回事。傳說有些魔法藥劑可以蠱惑人的心智，直接把人變成一個傀儡。諾歐·格林可以接受自己實力不如人，死在這裏，卻不可以接受自己成為他人的傀儡，讓黑袍人有機會遙控路易斯安那行省的東部平原。
黑袍人一直保持着給諾歐·格林遞魔法藥劑的姿勢，諾歐·格林卻完全沒有接過的意思，兩個人就這麽僵持住了。
艾斯走到他們中間，嗅了嗅這個魔法藥劑，道：“淨化劍士體內雜質的魔法藥劑，純度還很高。但魔法藥劑種類繁多，他有沒有在裏面加點別的東西，我就不知道了。”最後一句話，他是對諾歐·格林說的。
淨化體內雜質的魔法藥劑，服用的同時必須運行劍士的心法。
諾歐·格林若不主動喝，黑袍人也毫無辦法。黑袍人看諾歐·格林完全沒有接過的意思，也不再勸，他直接拽住艾斯的一只手，把艾斯拖了出去。
真的是拖。
艾斯因為一時不備，大半個人倒在地上，黑袍人也沒管，直接帶他離開了密室。
諾歐·格林跑到密室的門口，大喊：“你幹什麽？”但他的聲音随着密室大門被關上，很快消失了。
黑袍人帶着艾斯穿過長長的甬道，走到一個實驗室的前面，指着實驗室最左邊的臺子，問他：“會分辨草藥吧？”
艾斯：“會。”
黑袍人：“那好，我教你制作魔法藥劑，你制作完了以後，拿去給格林家的小子喝。我做的他不相信，你親手做的，他總該信了吧。”
艾斯大驚：“魔法藥劑，這個我怎麽能做？！萬一我制作的魔法藥劑把格林喝死了怎麽辦？！您留着他是有用的吧？！”
黑袍人：“他不喝我制作的魔法藥劑，就喝你制作的。如果他不能突破四級，你們兩個就一起去亡界吧。”
能活着誰想死呢？
艾斯試圖勸黑袍人：“我連魔法學徒都不是，學會制作魔法藥劑不知道要等多久。”艾斯修煉的是亡靈魔法，是帶暗屬性的魔法元素，黑袍人雖然穿着黑袍，但他冥想的卻是正經的光屬性的魔法元素，兩個人完全不是一個體系。故此，黑袍人完全感受不到艾斯是三級亡靈法師。
黑袍人：“無事，你依樣畫葫蘆做就是了。”
艾斯：……
艾斯：“事實上，我認識格林也才幾天，可能十幾天，在你那個該死的密室，我都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格林對我的信任有限，我制作的魔法藥劑，他也不一定願意喝。”
黑袍人不耐煩道：“我既然叫你來了，自然有把握他會喝下你制作的魔法藥劑，你忒啰嗦了。”
艾斯：“我知道格林的老師在他家族的封地，只要你能找到他，讓他來制作魔法藥劑，格林一定會喝的。而且他老師學識淵博，制作藥劑的成功率遠遠高過我的。”
聞名整個帝國的學者身邊肯定有人守護，只要黑袍人自投羅網，他們就算不能殺死黑袍人，也會得到蛛絲馬跡，到時候順藤摸瓜，未必不能找到這裏。
然而，黑袍人蒼白的食指指着艾斯，已經不願意再跟他廢話了。
艾斯無法，只得跟着黑袍人到實驗桌前面。
漏鬥、量杯、玻璃棒、坩埚……
前面的東西都只是普通，直到艾斯看到一團橙色的火焰，他喃喃道：“陽火。”
黑袍人也有些驚訝，“小子，你比我想象的知道的還多。要不是我是在佐治亞騎士團的試煉裏逮到的你，我都要以為你是一個魔法學徒了。”
艾斯搖搖頭，道：“在我出生的地方，有這樣一個傳說。鬼魂聚集之處會産生陰火，最好的魔法藥劑是陽火制作的。老人們都知道，陰火是白色的，看到白色的火焰必須避開走，以免壽數不到，就被勾去亡界。如果看到橙色的火焰，那是陽火，也需要避開走。”
黑袍人眉毛一挑，問道：“為什麽？”
艾斯：“因為在魔法師的眼裏，普通人的生命和牛羊沒有區別。他們使用陽火，多半是在做重要的魔法實驗，哪裏會注意到幾個無甚身份的普通人到來。死在魔法師的手裏，大多時候也是枉死。”
黑袍人：……
“有點道理。”黑袍人道：“可現在不是什麽重要的實驗，只是用陽火能增加你制作魔法藥劑的成功率罷了。看看這裏的草藥和魔晶，都認得吧？”
艾斯仔細地看着左邊臺子上的草藥，眼角的餘光卻不由瞄向桌子上的陽火。
陽火和陰火都是非常罕見的火種。
據說同時掌控兩種火焰的人，會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然而，陽火雖然難得，花大價錢還是能找到的，陰火卻只存在于亡界，又有多少活着的人去過亡界呢？
艾斯感受着左手手腕上的護腕。諾歐·格林的空間戒指被黑袍人收走了，但也不知道是黑袍人沒有來搜艾斯的身，還是艾斯的護腕太過普通，黑袍人發現了也沒有拿走。
此時，艾斯的護腕裏正靜靜地燃燒着一團陰火。
是在骷髅王墓穴裏，丹尼爾從通道的陷阱裏取出來給艾斯的。
這念頭只在艾斯腦子裏轉了一圈，就被他擱置了，他現在還得先應付黑袍人。艾斯掃了一眼面前的草藥和魔晶，都是非常常見的種類，他也都認識。
但艾斯為了不引起黑袍人的懷疑，還是指着一塊藍色的魔晶，問道：“這是什麽？”
黑袍人：“雪鳗的魔晶。”
艾斯的目光又轉向一朵白色的花，花瓣上面有兩道紅痕，“這是什麽？”
黑袍人：“小醜花。”
艾斯點點頭，“剩下的，我都認得了。”
黑袍人随意考了艾斯兩個，發現他的确都認得以後，直接用手取了一些草藥，“跟着我做。”他是這麽對艾斯說的。
艾斯：“可是，可是我不用看您制作幾遍嗎？”
黑袍人渾不在意道：“只要你制作出成品就可以拿去給格林家的小子了。”
艾斯涼涼道：“那多浪費您的草藥和魔晶啊。”
黑袍人：“哪個魔法學徒不浪費一點材料，對材料有敬畏之心的人，永遠不可能成為偉大的藥劑師。”
艾斯一邊注意着黑袍人的動作，一邊跟他唱反調，“大多數人不想成為劍聖，也想成為魔導士，有幾個人會想成為偉大的藥劑師？”
黑袍人可能是太久沒講話，太過無聊了，也可能就是聽不得艾斯和他意見不同，他說道：“偉大的藥劑師不一定是魔導士，但魔導士都是傑出的藥劑師。你以為魔法師是什麽？只會念念咒語，放兩個小火球嗎？真正的魔法師從星辰的排列位置到腳底下一棵草的習性，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多了解這個世界，才會擁有多強大的實力。”
艾斯照着黑袍人的動作，把研磨碎的雪鳗的魔晶粉末放進坩埚裏，然後坩埚裏的藥劑沒有像黑袍人的那樣，變成粘稠的藍色液體，而是冒出了一陣白煙，坩埚的邊緣也出現一道道裂縫。
艾斯呆呆地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随手一揮，艾斯面前的坩埚已經恢複如初，裏面的藥劑也不見蹤影，“再來！”
逼仄的實驗室，幽暗的燈光下，一個魔法師不斷地教導一個少年制作魔法藥劑。如果是神經粗的人，看到這一幕還會笑着誇贊一句，“這位大魔法師好耐心。”
但在另一些觀察仔細的人眼裏，就會發現，少年靠近大魔法師的半邊身體明顯的僵硬，他眼神看似平靜，深處卻有不可抹去的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