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相依為命
有一瞬間, 艾斯以為他的耳朵出問題了。
黑袍人：“你好好想想。”
黑袍人說完後，離開了密室。密室裏又只餘下艾斯和諾歐·格林，沙漏裏淺淺的光照到艾斯的半張臉上，他被光照到的那只眼睛望着諾歐·格林, 眼神溫柔又憂愁。
這一夜, 諾歐·格林沒有昏睡過去, 他一直在修煉劍士的心法。
艾斯靠在密室的牆角, 獨自冥想。
有暗屬性的魔法元素飛快地通過魔法塔彙聚到艾斯的體內, 充斥艾斯全身。
魔法師的突破是一個積累的過程, 不像劍士, 可能頓悟。
艾斯距離四級還有些遠, 但實力急速增長的感覺還是讓人心生愉悅。
如果他們不是被人拘在這裏, 而是在這裏潛修，那該有多好。
當沙漏重新颠倒個的時候，沙子又重新回到上面的沙漏裏, 白沙的光華照亮了密室更多的地方。有一瞬間，艾斯覺得他看到了太陽的光輝。但很快, 艾斯又反應過來，他還在密室裏。
諾歐·格林從地上站起來, 坐到艾斯身邊。
艾斯問他：“怎麽樣？”
諾歐·格林：“淨化藥劑的純度很高。比我在格林城堡用的也不差了。”諾歐·格林拉過艾斯的手, 在他的手心寫了一個“四”。
艾斯握住諾歐·格林的手, 久久沒有說話。
諾歐·格林快突破四級了。
這不知道是一個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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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猶豫道：“格林……”
諾歐·格林突然打斷艾斯的話，“叫我諾歐就好。你之前不是也這麽叫我麽。”
之前, 艾斯以為諾歐·格林神志不清了, 沒想到他還記得。
艾斯不知道諾歐·格林有沒有聽到黑袍人對他說的話, 但艾斯明白，諾歐·格林現在讓他直呼自己的名字, 這是他對艾斯的信任。
就算諾歐·格林不說，連續3天，無論艾斯送來什麽魔法藥劑，他都服下，就已經表達他對艾斯的信任了。
艾斯覺得自己心裏堵堵的，他望向諾歐·格林，諾歐·格林有一雙天藍色的眼睛，像是澄澈的天空，不然一絲雜質。
艾斯聽到自己說：“我明白。”明白你說出口的、沒有說出口的話。
和往常一樣，黑袍人來了密室，他把面包丢到諾歐·格林的懷裏，“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昨天修煉了一夜，諾歐·格林已經很餓了，他低頭啃着面包，頭也沒擡，“是。”
艾斯跟着黑袍人又到了實驗室裏。
這一次，黑袍人沒急着讓艾斯制作淨化藥劑，他站在實驗桌前，問道：“艾斯·諾依曼，昨天的問題，你想好答案了嗎？”
艾斯臉上的傷口有一點結痂了，但這只讓他的面部變得更恐怖。艾斯直視黑袍人，他從黑袍人褐色的眸子裏，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艾斯問道：“為什麽選我？”
黑袍人毫不掩飾道：“你以後見到其他魔法學徒就會知道，你在制作魔法藥劑上的天賦是多麽出衆。稀有的魔法藥劑材料雖然珍貴，但好的魔法學徒可遇不可求，他能大大增加魔法師制作魔法藥劑的成功率。”
艾斯：“您會教我魔法嗎？”
黑袍人：“只要你的魔法元素的親和度不是太低，哪怕比一般的魔法學徒還要差點，我都可以讓你在我的魔法塔冥想。”
很多魔法師并不喜歡魔法學徒在自己的魔法塔冥想，因為他們冥想會稀釋魔法塔裏的魔法元素。但黑袍人不用擔心這個，他是高級魔法師，魔法塔裏供養幾個魔法學徒不是問題。而且，艾斯要是幫助他做實驗，長期待在魔法塔裏才不浪費時間。
艾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您不怕我報複您嗎？”
黑袍人聽了艾斯的話，譏諷的一笑，“就算給你十年，不，二十年的時間，你也不可能有我現在三分之一的實力。只有弱者，才會擔心別人報複。”
大約是想到以後要長期合作，黑袍人在大棒之後，又給了艾斯一個甜棗，“只要你跟着我，我會幫你治好臉上的傷，這些傷口可是帶着魔法詛咒的，你不想毀容吧？如果你選擇另一條路，看諾歐·格林能不能十天內突破四級，我勸你別傻了，他的生死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艾斯·諾依曼，我相信你是一個聰明人，會做出正确的選擇。”
“你跟諾歐·格林原本也沒有很深厚的交情，何必因為他送了性命。相比恨我，你應該更恨他吧，不是他，你現在已經進入佐治亞騎士團了。”黑袍人的語氣高高在上的，像是能洞悉人心靈的神祗。
黑袍人不相信艾斯會拒絕他，他在艾斯身上看到了他自己，一樣的才華橫溢，一樣的聰明絕頂，一樣的擅長僞裝。
艾斯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艾斯：“我願意做您的魔法學徒。”
這一日，艾斯只制作了一瓶淨化藥劑，黑袍人就讓他收手了。他帶艾斯走到實驗室的另一邊，那裏有另一張實驗桌。
這張實驗桌比艾斯他們之前使用的實驗桌還要髒亂一些，破碎的毛發，各種顏色的魔獸的血跡，還有一些疑似內髒的不明物體，雖然只是零零碎碎的在桌上留了一些殘渣，也足夠人惡心了。
然而，黑袍人似乎沒有清理它的意思，哪怕他只需要随手一揮。
艾斯想到之前使用的實驗桌的衛生狀況，手腳麻利地拿了實驗室裏的一塊抹布，清潔幹淨了桌子。黑袍人在一邊看着，不置可否。
黑袍人從空間戒指裏取出一只魔獸的屍體，放到實驗桌上。此時，魔獸原本矯健的軀體無力地垂着，它白色的毛皮上沾染了淡淡的血跡，眼睑閉合，遮住了紅色的眸子。
這是一級魔獸“唧唧”。
艾斯和諾歐·格林在薩克森山上抓了上百只唧唧，對于這種魔獸再了解不過。
黑袍人：“過些天，你需要協助我進行一個實驗，先用唧唧練手。在一級魔獸裏，唧唧是很少見的、可以操控風系魔法元素的魔獸，所以它在速度上有得天獨厚的天賦。”
黑袍人拿着一把銀質的小刀刮掉唧唧腹部的一小撮毛，然後從這裏開始，把它的腹部劃開一道口子，然後扯開。唧唧的內髒和皮毛之間有一層很薄的淺綠色的膜，艾斯在上面感受到了稀薄的風系魔法元素。但黑袍人沒有說，艾斯也只當不知道。
黑袍人用小刀把這層薄膜劃開，指了幾個地方，告訴艾斯，“這是血管，不要劃到它，不然你一天的時間都要用來擦桌子了。被它內髒包圍着的是魔晶。”
黑袍人的小刀在唧唧的內髒上輕輕一壓，艾斯就看到一顆白色、上面帶着淺綠色小點的魔晶。
不說那些野外生存經驗豐富的傭兵，就是艾斯，跟諾依曼子爵去過幾次狩獵後，給小魔獸剝皮也不是問題。他和諾歐·格林在薩克森山上，也曾取過不少魔獸的魔晶。但艾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細致地觀察魔獸的內髒。
艾斯仔細地看着。
黑袍人喜怒無常。艾斯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着。
黑袍人詳細地告訴了艾斯唧唧內髒的位置，還有它魔力運行的軌跡。
黑袍人最後說道：“唧唧內髒的分布和人類差仿不多。它魔力的運行，也和很多鬥氣運行的方式相似。你多解剖一些，就算不做魔法師，想要進階四級劍士也不會是難事。”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會使用力量，但他們并不了解力量的本質。他們前期或許可以憑借天賦快速晉級，但要是遇上瓶頸，他們只能到處游歷，尋找突破的契機。那不過是撞大運罷了。”
黑袍人的語氣顯然對那些人不屑一顧。
艾斯雖不贊同黑袍人的一些行為，但對他的話也沒有全盤否定，而是靜靜思考起來。
黑袍人又從空間戒指裏取出一堆唧唧的屍體，放到實驗桌的右上角，“把這些唧唧的屍體都解剖了。不許傷害到它們的內髒和血管，但必須取出它們的魔晶。希望你解剖完這些唧唧，能對它們魔力的運行有些了解。”
艾斯看着實驗桌上堆得像是小山一樣的唧唧的屍體，眼皮子不禁跳了一下，這些不會都要他解剖吧。
艾斯：“您把薩克森山上的唧唧都抓了？”
黑袍人：“怎麽了？”
艾斯：“沒什麽。”
艾斯只是可憐參加佐治亞騎士團試煉的劍士，黑袍人把唧唧都抓了，他們拿什麽交差？不過很快，艾斯就把那群倒黴的參加試煉的劍士抛到了腦後，他們再慘，也能自由地在不萊梅城哭嚎。
而在這個不知名的魔法塔裏。他和諾歐·格林朝不保夕，他還得面對一大堆唧唧的屍體。
黑袍人沒有給艾斯時間要求。
艾斯不敢抱僥幸心理，一刻也沒有松懈地開始研究、解剖起唧唧。
密室裏，艾斯把一顆又一顆的魔晶放到了實驗桌的另一角。他太過專注，連黑袍人什麽時候離開密室都不知道。
艾斯把鬥氣聚集在他的雙眼之上，他的眼睛連唧唧最纖細的皮毛都能看見。
艾斯飛快地穿針引線，幫唧唧把剖開的傷口重新縫合好。最開始，唧唧傷口上的針腳還是很粗劣的，到後頭也漸漸細致起來。
“你的學習能力不錯。”黑袍人突然出現在艾斯身邊。
艾斯的頭木木地轉向他。
黑袍人：“時間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去了。”
艾斯從實驗室的木架子上取了一瓶白色的、一瓶粉色的淨化藥劑去了密室。
在密室門口，艾斯按住門的手停住了，他問道：“您說，過些天，需要我協助您做一場實驗，是關于什麽的？”
黑袍人：“格林家的小子不是要突破四級了嘛。海瀾鬥氣，就是在魔法島上，也很少有人有這麽好的實驗材料。”
艾斯僵了一下，問道：“用諾歐·格林做實驗？”
黑袍人似笑非笑，“怎麽，舍不得？”
艾斯的喉嚨有些幹澀，“不是。”
黑袍人：“放心，格林家的小子不會那麽容易死的。他要是死了，再去哪裏找一個這麽好的實驗材料。”後一句話有些輕，但艾斯還是聽到了。
艾斯強迫自己不同手同腳地打開密室的門。
艾斯剛進入密室，黑袍人就離開了。
現在，諾歐·格林用誰制作的淨化藥劑已經沒有懸念了。
諾歐·格林正在密室裏練劍招，一看到艾斯回來，他就把放到身後，關切地看着艾斯。
艾斯的臉上沒有新增的傷口，諾歐·格林的手往前伸了伸，像是想扒艾斯的衣服，看看他衣服下面有沒有傷口。
艾斯輕聲道：“我沒事。”
諾歐·格林的嘴角微微往上勾，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他們現在，也算相依為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