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艾斯歸來
炊煙袅袅升起。
隐隐約約的, 諾歐看到一個小村莊。山腳下，村莊裏的農戶們沿着小河建造了一排房屋，更遠處的是稻田和耕牛。諾歐猶豫了一下，他又往北走了一點, 想繞開村莊。
“你怎麽不過去？”突然, 諾歐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諾歐先是驚喜, 後又驚懼。
諾歐轉過身, 他看到艾斯一手按着胸口, 一手垂在腿邊, 滿不在乎地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諾歐驚喜艾斯活着, 卻又驚懼黑袍人的存在。
諾歐注意到艾斯胸口的一片血色, 他往前走了兩步, 伸出手，想扯艾斯的衣服，又不敢, “你……你怎麽弄成這樣了……”
艾斯用水元素在傷口上覆蓋了一層薄膜，暫時屏蔽了痛覺。他活下來已是意外之喜了, 這時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艾斯：“沒事，不會死的, 不用擔心。”他敷衍地安慰了諾歐兩句, 又問道：“你怎麽才跑出這麽點路？怎麽不進村子？”
諾歐看了看自己的傷腿, 此時，他已經疼痛得有些麻木了。艾斯了然。
諾歐：“我怕黑袍人找來。”若是村子裏有人收留他, 會連累無辜的人。
艾斯：“不用擔心。”
諾歐愣神了一下。艾斯說, 不用擔心, 是不用擔心黑袍人，還是不用擔心會連累無辜的人。
這時, 艾斯看到一個農戶打扮的中年男子趕了一輛馬車，車子後面拉了兩個大木桶，桶裏看上去是麥酒。艾斯想了想，快步走到那個中年男子身邊。
諾歐站在稍遠的地方，他聽到艾斯說：“這位大叔，你能送我們去不萊梅城嗎？我跟堂弟，我們的父母去帝都了，他們走之前，請了一隊傭兵送我們去不萊梅城的姑姑家，但在路上，我們遇上了一只從魔獸森林來的三級魔獸。傭兵大叔讓我們先跑，我們跑了大半天了，已經迷路了……”
那農戶模樣的中年男子看艾斯和諾歐身上考究的衣服，還有他們的傷勢，對艾斯的話信了五分。他又問了艾斯幾個問題，艾斯一一回答。
過了一會兒，艾斯朝諾歐招手，讓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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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弟弟，這位大叔願意送我們去不萊梅城的姑姑家。”
諾歐朝中年男子行了一個禮，“謝謝你，格……”
艾斯拽住諾歐的胳膊，帶他坐到酒桶邊上。諾歐這才發覺說錯了話，在他們沒有回到佐治亞騎士團之前，他們就處在危險之中。他們不僅要提防黑袍人，還要提防諾歐的叔叔派其他人來。
艾斯和諾歐都坐上馬車後，中年男子繼續趕起了馬。
中年男子：“小兄弟，你們碰上什麽魔獸了？”
艾斯：“我不知道，我不認得。那只魔獸白白的，耳朵很長，眼睛通紅，長得像唧唧，但個頭有魔虎那麽大。”
中年男子驚嘆一聲，“這可了不得。”
艾斯的小臉苦兮兮的，沮喪道：“可不是。”
中年男子道：“其實我也見過這魔獸一次，那個時候，我去魔獸森林邊緣送麥酒。當時，不僅佐治亞行省的不少貴族老爺，還有路易斯安那行省、威斯特法倫行省來的貴族老爺，他們在獵魔獸，有好大一群魔獸，其中就有一只這樣的……”
馬車後面，諾歐小聲問：“那是什麽魔獸？”
艾斯：“我怎麽知道，我瞎編的。”
諾歐指了指中年男子，輕聲道：“大叔說他見過。”
艾斯非常不雅地翻了一個白眼。天上的牛為什麽在飛？因為有人在地上吹。
這農戶趕的馬車，就像艾斯前世的三輪車，一邊放着兩桶麥酒，艾斯靠着麥酒整個人躺倒在馬車上，他微微眯着眼睛，很是疲倦的樣子。
諾歐側着身，也在馬車上躺了下來，他在艾斯耳邊悄悄問：“黑袍人死了嗎？”
諾歐沒有問艾斯是怎麽離開魔法塔的，要是艾斯想說，自然會告訴他。但黑袍人的境況，則讓諾歐感到憂心，不得不問的。
艾斯搖了搖頭，對黑袍人的事他沒有說太多，只是道：“海瀾法杖被我弄壞了，可能修得好，可能修不好了。”
艾斯把自己獻祭給了海瀾法杖，他和海瀾法杖融為一體。除非他死亡，不然沒有人能把海瀾法杖從他的身體裏剝離出來。現在倒真的不太好還給諾歐的。
至于艾斯在魔法塔發生的事，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而諾歐現在年紀尚幼，艾斯倒不大想告訴他。
諾歐聽了艾斯的話，怔了一下，“沒事。壞了就壞了。”他也沒有向艾斯讨要破損的海瀾法杖的意思。
艾斯眼睛閉着，眉頭緊鎖。
諾歐不想打擾艾斯休息，雖然他心中有很多問題，但也沒有再問。
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氣息，麻雀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道路兩邊樹木的綠色，遠處稻田的黃色，暖暖的陽光照射下來。
諾歐從來沒有像此刻覺得，這平日裏普通的一切，皆是諸神的恩賜。
只有在暗無天日的魔法塔裏待過，方知這一切的珍貴。
諾歐不用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大自然中的一切，他像是與這天地融為一體。諾歐剛剛突破，還不穩定的心境，也漸漸圓滑下來。
諾歐剛剛從這奇妙的感悟中脫離出來，就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艾斯。艾斯眉頭依舊緊鎖着，嘴巴一張一合的，不是還沒睡着，就是在夢魇中。
諾歐叫醒艾斯：“艾斯，你為什麽說我是你弟弟？”
諾歐心滿意足地跟艾斯談論這無聊的、沒有營養的話題，可見他心情舒暢、安逸。
艾斯：“我随意說的，你看起來就比我小啊。”
諾歐皮膚蒼白，五官精致，總是一絲不茍地打着小領結，板着小臉孔，活脫脫的一個年級不大的貴族小少爺。
諾歐：“你多大？”
艾斯：“三色堇帝國歷994年1月。”
諾歐：“我是帝國歷993年12月的。”
艾斯：……
艾斯：“沒差幾天嘛。”
諾歐：“那誰是哥哥？”
艾斯含糊不清道：“……是……”
諾歐沒聽清：“什麽？”
艾斯：“我是。”
諾歐輕輕打了艾斯一下，用力地把艾斯柔軟的黑發揉成一個雞窩頭。艾斯又是無奈又是不爽：“這有什麽好争的。”但諾歐這麽一打岔，他的眉頭已經不再鎖着了。
日頭升高，太陽越發的溫暖，寒春已經過去。
諾歐再看向邊上的時候，艾斯已經睡着了，他淺淺的呼吸噴在諾歐的脖頸上。諾歐感到一陣心安。
艾斯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睡着的，等他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佐治亞騎士團的訓練營了。房間裏擺放着四張床鋪，但其它床鋪上都整整齊齊的，沒有人動過的痕跡，艾斯睡在中間靠左的床鋪上，他的臉上和胸前都綁着白色的繃帶，動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艾斯本想坐起來，但他行動到一半，就被疼得躺了回去。
好在艾斯躺着不動的時候，疼痛輕微了不少。
艾斯一開始還沒發現他在佐治亞騎士團，直到他看到房間角落裏的兩套制式铠甲，铠甲胸口的位置有一個六芒星的圖案。艾斯才放下心，諾歐應該沒事了。
艾斯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模模糊糊的又要睡過去，就聽到有人走近房間。他睜開眼，看到諾歐驚喜的面容，“艾斯，你醒了？”
艾斯：“嗯。”
諾歐：“我們回到佐治亞騎士團了。那位大叔把我們帶到了不萊梅城，羅斯大騎士長很快找到了我們。我給了那位大叔一小袋金幣。後來，我就帶着你，跟羅斯大騎士長住到訓練營來了。”
艾斯：“我睡了多久？”
諾歐：“快3天了，要不是光明法師說你沒事，我都擔心你醒不來了。我讓小廚房一直溫着小米粥，你想喝嗎？”
艾斯語氣古怪道：“光明法師？”
“是啊，佐治亞騎士團裏有一位中級光明法師。”諾歐沒有說，為了請來這位光明法師，他花了多大的勁，他只關心艾斯想不想吃東西，“小米粥，喝嗎？”
聽說只是一位中級的光明法師，艾斯稍微放下了心。
雖然光明法師在一定程度上會克制亡靈法師，但只要艾斯平常不主動使用亡靈魔法，光明法師多半不會發現他的身份，特別是在他們等級相差不大的情況下。
跟諾歐說了一會兒話，艾斯也感覺到饑腸辘辘，“小米粥啊，喝。”
房間裏沒有侍從，諾歐自己跑了出去，給艾斯端來一碗小米粥。艾斯正想接過碗，諾歐搶先道：“我來吧。”
他給艾斯多墊了兩個枕頭，讓他頭靠得舒服一些，然後舀了一勺粥，再仔細吹涼了。
艾斯看着格林小公爵喂到他嘴邊的粥，覺得這個世界真魔幻。
艾斯沒有動作，只是道：“我可以自己來。”
格林小公爵舉着勺子的手不動，執意要照顧艾斯。艾斯只當他一時新鮮，再加上他胸口的确疼得厲害，也就随諾歐去了。
雖然格林小公爵沒有照顧過人，但他動作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的，很快就把這碗粥喂給了艾斯。
飯後，艾斯問諾歐：“這次的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諾歐沉默了會兒，道：“我回來後，就聯系了格林城堡，老師又去帝都了。因為以前父親從沒有避諱過叔叔，城堡裏不少人，甚至是家族的騎士，他們都與叔叔關系很好。雖然我相信，他們依舊是忠于我與父親的，但并沒有人可以百分百信任。”
離開魔法塔後，諾歐還是有了些變化，他身上曾經屬于少年的天真，已經消失不見了。他比以前更像一個上位者，不再因感情左右判斷，而是客觀地分析利弊。
諾歐：“而且，我沒有證據。我這個時候指控叔叔，只能讓叔叔有機會離間我與格林家族的騎士，還有官員。”
艾斯淡淡道：“海瀾法杖。”海瀾法杖就是最好的證據，
諾歐：“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海瀾法杖。最近十幾年，也沒有聽說父親把海瀾法杖取出來。現在想來，是海瀾法杖上的海洋之心早就有損壞的跡象，父親才把它收起來的。這畢竟是家族最有名的魔法道具。父親想要保守秘密，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海瀾法杖世代都是傳承在家主或者家主夫人手上的。如果有人知道海瀾法杖在哪裏，并把它取出城堡，我的可能性比叔叔大許多。”
這真的很憋屈。
“沒有證據的指證，只能讓叔叔看清哪些人是絕對忠誠于我的。”諾歐道：“陛下已經下旨，在我成年前，讓叔叔管理路易斯安那行省的東部平原。我不能主動給他機會，讓他清除異己。”
“但是，我才是格林家族真正的繼承人，六年以後，誰都無法阻擋我拿回家族的爵位與封地。”諾歐的聲音平淡，卻透露着一股堅定。雖然諾歐決定暫時放過叔叔，但等到時機成熟，屬于他的，他會一樣不少地拿回來。
艾斯笑了笑，“你想清楚就好。我們在佐治亞騎士團待上六年，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東部平原，我借借公爵大人的威風。”
諾歐躊躇了一下，道：“艾斯，有件事還沒有與你說。”
艾斯：“嗯？”
諾歐：“因為我們被黑袍人帶走了，沒有按時下山交上‘唧唧’的魔晶……你沒有通過佐治亞騎士團的試煉……”
艾斯：……
艾斯：？？？
艾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