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浮玉(五)

陵光感覺到袖子又被扯住了,輕挑眉,到底沒說什麽。

緊跟着進來的執明見狀,問:“白澤,現在是什麽情況?”

白澤看了眼陵光,眉間輕蹙,道:“陵光的本體排斥這兩縷殘魂,無法将之歸位。”

“排斥?”陵光自己也不解,“為何會排斥?”

白澤輕搖頭,道:“不知,我得回去翻閱一下資料。蹇賓你先帶陵光去休息吧。”

陵光自認還不至于虛弱到這個地步,道:“不必了,我自己去。”

不等陵光付諸行動,白澤又說:“不可,你如今身體狀況很不穩定。你若嫌蹇賓聒噪,大可封了他的嘴,讓他安靜跟着就是。”

陵光聞言點頭,回頭看着蹇賓,緩緩道了一句:“此話有理。”

蹇賓連忙保證道:“我絕對保持安靜我發誓!”

說完他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眨巴着眼睛以示真誠。

陵光眸底閃過一絲笑意,轉身就走了。

蹇賓一手輕扯着他袖子,亦步亦趨地跟着。

村長給他們安排的房子不算太遠,陵光和蹇賓還沒走多久便到了。

只是不知道村長是有意還是無意,特意安排了陵光和蹇賓一個房間,執明和孟章一個房間。雖然這房裏有兩張木床,但陵光還是感覺很微妙。

蹇賓似乎對此并沒有什麽所謂,回房後就強拉着陵光到靠外的那張床上去坐着。

“陵光光你坐着歇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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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賓說完又殷勤地去倒了一杯水遞過來。

正好自己也渴了,陵光只遲疑了一小會兒便将尚且溫熱的水接了過來。

與此同時,蹇賓留意到了他一直縮在袖子裏的左手,問道:“你左手怎麽了麽?緣何縮在袖中?”

陵光喝水的動作一頓,目光微閃,放下水杯以後道:“無事,只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蹇賓就突然一把拉過他的左手,掀開衣袖。

陵光沒來得及反應,左手手掌就這麽暴露在蹇賓的視線下。

他的手腕依舊白皙,只是順着向上看時,卻是一片紅豔的燒傷,偶有幾個小水疱,底部也呈現紅色。

蹇賓難以想象被灼燒時他該有多痛。

陵光不習慣将自己的傷口暴露出來,垂眸抿唇,微微用力想将手抽回來。

“別動。”

蹇賓低低地說了一聲,陵光本能地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他斜睨向蹇賓,就見他緩緩擡起手了手,想要去觸碰燒傷的手掌。但猶豫了一會兒,他又放下了手,就像是在對待一觸及碎的珍寶。

蹇賓擡起頭,對上陵光的視線。

他的眼眶微紅,眸底滿是心疼。

陵光只感覺心底某處柔軟的地方被狠狠一擊,緊接着他又聽見蹇賓懇求似的說:“陵光,以後你別再傷害自己了。”

白澤不屬火,施用剝魂之術也不可能給陵光造成燒傷,而蹇賓也清楚陵光的性子,這傷十有八九是他為了轉移體內的痛楚造成的。

陵光抿唇片刻,才淡然地說:“反正鳳凰族打小就被燒到大,這點傷算得了什麽?”

除了每百年一次的浴火禮,鳳凰族自小練習法術就沒有誰從未被火燒過,即便是長大了也會偶有失誤,傷及自身。

說罷,陵光就強硬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欲走。

結果他剛起來,蹇賓又一拽他的右手。他本就無力,整個人側身直接跌落,正好也撞倒了毫無預料的蹇賓。

于是就形成了陵光欺身壓倒蹇賓的畫面。

四目相對,兩人都瞪大了眼睛。

溫熱的呼吸打在鼻尖,陵光瞬間炸毛,猛地蹦起來,厲聲道:“你,你做什麽?!”

蹇賓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慌慌張張地坐起來解釋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沒控制住自己的力道!抱,抱歉!”

陵光瞧他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對他的說辭勉勉強強信了一成,剛要再說些什麽又見他“蹭”地站起來。

“陵光光你,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蹇賓匆匆說完就直接給跑了。

有氣無處撒的陵光又踹了一腳木床,随後才一屁股坐在床上。

等到他差不多平複完心情的時候就開始疑惑——他這麽聽話幹嘛?

想起蹇賓那不似作僞的神情,陵光右手覆上左手手腕的那條手鏈,斂眸沉思。

蹇賓跑出去也沒多久,就又提着一堆瓶瓶罐罐和繃帶回來了。

陵光明白了蹇賓的意圖,搶先一步開口道:“你把這些放桌上吧,等會我自己來。”

只不過這句話陵光說了基本等于沒說。

蹇賓直接将這些東西丢到床榻上,然後坐到陵光身旁,道:“就當作是我方才莽撞的賠禮了。”

随後就不容反駁地拉過陵光的左手,不給他反抗的機會。

陵光索性也就從了他了,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兀自垂下眼睫陷入自己的思緒。

不知道是不是活得太久所以處理過的燒傷也不少,蹇賓的動作格外娴熟、溫柔,陵光幾乎沒感覺到多大的痛感,以至于他忍不住偷偷瞥了幾眼蹇賓。

蹇賓生的一對杏眼,睫毛長而微微上翹,低眸專注看着他手掌的模樣格外像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他白毛上的一對獸耳偶爾會跳動一下,上邊的獸毛顯得柔軟乖順。

這樣一個人,若放平常他肯定是很願意與他來往的。可偏偏他身上的疑點那麽多,令他不得不警惕。

蹇賓對他的好他也能感覺得到,但怕只怕這份好意不是對他,而是對其他人的。

陵光皺着眉,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煩悶。

接着他就對上了蹇賓無意間擡頭時看過來的目光。

蹇賓見陵光皺眉,以為是弄疼他了,忙問:“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沒有。”陵光搖搖頭,抿唇片刻後又問,“你……能和我說說我兄長的事嗎?”

蹇賓先是一愣,随後反應過來了笑道:“也是,你和你兄長感情那麽好。你想聽哪方面的?”

真要說哪方面,陵光也沒什麽特別想聽的,就開口道:“都可吧。你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可以嗎?”

自醒來後陵光難得提起一個話題,蹇賓自然是十分樂意接的。

他一邊繼續替陵光處理傷口,一邊道:“你兄長陵雲他是整個神獸界修為最高的,也是最會說話的,神獸界上下就沒有多少人不喜歡他。”

“只不過能得他真心相待的人可不多,你算得上是他唯一一個放在心尖上的人了。他身為神獸界的領袖,如果有一天讓他從神獸界和你當中選一個,他肯定得選你。”

說的這裏,蹇賓似乎想起了什麽,無奈地搖頭輕笑。

陵光倒是沒想到自己曾經被一個人如此珍視,問道:“他緣何對……我那麽好?”

蹇賓對此知情不多,只是道:“我也不太清楚,每一次我問他的時候,他從來只說因為你是他弟弟。”

如果僅僅是出于同胞之誼,又何以至此?陵光想不通。

蹇賓也沒打算讓他繼續想,又道:“陵雲這個人吧,藏得很深,從來不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真正的喜好愛好,明明就和你一樣很喜歡名字中帶‘鳳凰’二字的東西,偏生每次都裝作不在意、無所謂,而且還總能騙過別人。”

蹇賓說着話的時候,隐隐帶着懷念的意味。處于疑惑狀态的陵光當即回過神來,眼睛微眯。

不過在蹇賓給他包好繃帶看過來時,他又馬上斂了神情,問道:“你之前說我剛得到手鏈時也覺得醜,所以這手鏈是你送我的嗎?”

蹇賓收拾着剩餘的東西,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才回答道:“确實是我送的。我想着畢竟是你們倆的十歲生辰禮,就讓那時的白虎爺爺教我做這種戴上就不能輕易解下來的手鏈送給你。但我沒想到這東西竟如此難做,時間又不多,就……就這麽送了。”

陵光微張口,猶豫了小會兒才繼續問:“我們當時,很熟嗎?”

蹇賓笑笑,回答:“還行吧。我當時是想和你結交的,就是你太害羞了。”

想結交?

怕是想躲開吧。

陵光回想起當時蹇賓的不客氣與冷淡,對他的回答不以為意。

如果不是那時的朱雀給他們倆一起舉辦禮宴,說不定蹇賓甚至都想不到要送他禮物。

蹇賓正在把剩餘的東西擺好在桌上,陵光看着他素白的背影,鮮紅的雙眸中閃過一抹暗色,即顯即逝。

他側頭,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出于方便掩飾,陵光主要把小火球的熱量集中在手掌上,所以五指傷得不重,蹇賓只結結實實地包紮好了手掌。即便是嘴裏還說這話,蹇賓的包紮也絲毫不見馬虎。

隐約中能讓陵光感受到當初兄長對待他的那種真心。

那就……再多試探多一會兒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發現果然文筆還是很渣,所以最近在修改一些描寫,除了隔日晚上八點,其餘時間的更新全是在修文啦w

總體劇情沒有改變,也可以不用再回去翻的w

順便感謝一下所有願意看到這裏的小可愛/手動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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