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屋子三天沒有透氣,很是悶熱,空氣裏升騰着不可見的火氣,烘得人頭昏腦漲。

林訴胸有成竹的盯着于析,于析被他看得低下頭去,他沒有說話,垂在身側的手無力的蜷了蜷。

他喜歡林訴嗎?不可能了吧,可又隐隐有一個聲音跳出來,林訴在他心裏依舊是不同的,那是他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動心的人,到底是不同的。

于析臉色怏怏,汗流浃背的很不舒服,他不會反駁林訴的話,幹脆沉默以對,邁開腿去開風扇。

風扇是那種老舊的落地扇,啓動的時候咔嚓咔嚓的,風聲很大,瞬間屋裏就只剩下這廉價的聲音。

“嗯?”林訴從鼻尖發出一聲,“你又不說話。”

他很是不滿。

于析無可奈何,“很晚了,不要吵到鄰居。”

“不行,”林訴三兩步走過來,追問,“你說,你以前是不是喜歡我?”

林訴竟然說以前....于析緩了好大勁才敢擡頭直視他的目光,如鲠在喉,“那是以前。”

以前是他犯傻,以為林訴會真心對他。

“以前又怎麽樣?”林訴不以為然,“你以前喜歡吃甜的,現在一樣喜歡吃甜的,你以前喜歡我,現在為什麽就不能喜歡我?”

那根本是兩碼子事,能一樣嗎?

跟他真是有理說不清,在口舌這一方面,于析是拿林訴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總能把人堵得沒有一點反駁的餘地。

于析臉上都紅了,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氣的,蹲下去整理行李,不理林訴了。

林訴覺着于析這人悶悶的不說話看起來是他占了上風,實則他每一句話說出去都得不到回應,就像你用狠勁揮拳頭,卻打在了一坨軟綿綿的棉花上,實在讓人氣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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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好像操之過急了,于析,是不能太催着的,對他用軟的,遠遠比硬手段有效。

想清這一點,林訴盯着于析的發旋輕聲說,“是我不對。”

于析身形一頓,緩緩擡起頭看他。

他懊惱的揉了揉頭發,說得情真意切,“我聽說你要去相親,急得團團轉又沒有辦法,我打電話給你卻掐斷,我怕你煩我就不敢再打電話過去,可是後來你又不聯系我,我知道你今晚回來,一時沖動就跑過來了,口不擇言,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生我氣了。”

于析嘆了口氣,舔了舔幹澀的唇,“我沒生氣。”

他早就不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了。

“于析,這幾天我是真的很想你,我想過了,我是真心的,”于析鄭重而深情的,“你跟我吧,我保證對你好。”

于析怔怔看着他,蹲得腿都麻了,林訴也蹲了下來,抓住他的手,乘勝追擊,“我不會騙你了,你再信我一次。”

于析望着林訴俊逸的臉,好一陣恍惚,也沒注意到林訴方才說的,是跟了他,還是和他在一起——這是兩個本質上不同的概念。

風扇咔嚓咔嚓的聲音讓于析清醒了些,他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低下頭去,喃喃的說,“你別這樣。”

太久沒有人對他好了,這些年哪怕是別人對他一點點好他都銘記在心,這兩天林訴對他的好更是這十年間從來沒有遭遇過的。

就好像他突然一下子有人心疼,有人憐惜,他差點就要陷進去。

林訴悠悠的嘆了口氣,伸出手揉了揉于析被汗水染得半濕的發,笑道,“你好好考慮,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誠意的。”

于析沒有避開林訴的動作,讷讷的一動不動。

直到林訴離開他這個悶熱的小屋子,于析還是保持着蹲着的姿勢,回過神來一動就栽在了地板上,雙腿麻得跟有千千萬萬只小螞蟻在啃噬一般。

他能信林訴嗎,能嗎?沒有人能給他答案,他自己也不行。

于析恢複夜班,生活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

這天他下了晚班已經一點多了,才出酒店門,就見一輛蘭博基尼就大剌剌的停在路邊,他想繞開走,車窗已經搖下來了,露出林訴一張笑臉來。

“于析。”林訴像他招招手。

伸手不打笑臉人,于析只得走過去,無力的說,“我不用你送。”

這幾天林訴每晚都會等他下班,然後執意要送他回家,于析拒絕了好幾次,他跟沒聽見似的,依舊我行我素,于析現在是見了他就想跑。

林訴一笑,搬出一模一樣的臺詞,“我來都來了。”

然後下車半推着把于析推到副駕駛,順便扣好安全帶,才繞回去坐好。

一路上于析沉默着,林訴用清亮的嗓音試圖和他說話,他應一兩句,很是疲憊。

他大抵知道快抵抗不住林訴的攻勢了,應該說,沒有人能抵禦得了林訴,他這樣的人,生來是天之驕子,現在又挑不出一點毛病來,若不是于析過不去心裏那一關,早就和他在一起了。

今天,他想把話說清楚,不能再這麽下去。

到了住宅區,于析這一次沒有急着下車,有點不自在的說,“林訴,我想和你談談。”

林訴見于析放在腿上的兩只手都攪在一起了,勾唇,眼裏都是笑意,“好啊,正好我也有話和你說。”

車裏冷氣開得很足,于析卻覺得渾身熱氣,額頭上冒了一層薄薄的冷汗,組織了一下語言,他才開口。

“林訴,我很感謝你對我這麽好,但我以前就和你說過了,我,我不是同性戀。”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兩只手握得越緊。

“以前我喜歡你是個意外,但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一個男人,我想,我們還是做朋友吧,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我也可以原諒你以前做過的事,但是,但是我們這樣挺好的,不用再進展下去了。”

這段話他今晚反複練習了很久,沒想到臨到關頭還是說得磕磕巴巴的,真是沒用。

他說完也不敢擡頭去看林訴的表情,他怕一看到林訴那委屈的神态會心軟,他太容易心軟了。

許久,車裏只有冷氣吹騰的聲音,然後是一陣窸窸窣窣,于析小心翼翼的轉頭去看,見林訴手中拿着一個很大的白色盒子,看動作是要遞給他。

他怔着,林訴幹脆把盒子放在他腿上,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打開看看。”林訴鼓勵着。

于析看着那白色盒子,想應該是林訴要給他的禮物,就沒打開,說,“不用了。”

林訴卻執着的說,“你先看看。”

于析嘆口氣,還是把盒子的蓋子給拿開了,随着裏面的東西露出來,他眼睛越睜越大,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盒子裏被泡沫圍起來安安靜靜躺着的黑色機械——一架單反相機。

“這,這是?”于析雙手都在抖了。

林訴看着他,語氣苦澀,“以前我害你弄丢了一臺單反,前兩天我去你家看到桌子上有幾張洗出來的照片,我就猜你還是喜歡這東西,今天本來想投其所好的,可是我沒想到我先被拒絕了。”

他的口氣充滿無奈和委屈,還有一點不甘。

于析瞬間手足無措起來,腿上沉甸甸的東西像要把他壓垮似的,他結巴着,“林訴,我,我,對不起,但是,我不能要這個。”

林訴看了他一眼,那原先神采奕奕的眸現在暗淡無關,看得人心疼。

他下了車打開副駕駛的門,讓于析抱着東西下來,于析已經不知道怎麽面對他了,只好把東西還給他。

盡管他看到這架單反的時候心裏湧起了層層激蕩。

“你拿着吧,”林訴沒接,“就當我作為朋友給你的禮物。”

于析搖頭,“太貴重了。”

林訴苦笑着,“不算什麽的,你喜歡就好。”

說完不由分說就自己上車,于析抱着東西到他窗邊,慌了,“林訴,你拿回去吧。”

他真的真的承受不起,或者說,他不想欠了林訴。

林訴的臉隐在車窗裏,只露出一雙帶點郁色的眸,聲音低沉,“我先走了,很晚了,你上去吧。”

頭一次是他趕着于析回去,于析抱着白色盒子的手臂緊了緊,林訴他,是真的難過了。

蘭博基尼消失在夜色中,于析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末了,看着抱着的沉重的單反相機,抿了抿唇——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接連着兩天,于析都沒有再見林訴,人就是這麽奇怪,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晃悠時間長了,一下子看不見了,倒有些不習慣。

于析過得心不在焉,連工作都提不起勁,忍不住去想林訴那天晚上後怎麽樣了,他受傷的表情一直在腦海裏回蕩,趕都趕不走。

張經理吩咐于析送酒到一個包廂去,他一推開門,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坐在最中央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純黑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帶着那種應酬的笑容,意氣風發。

于析愣了一下,這樣的林訴,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很有魅力也無法讓人不注意。

林訴也看到他了,客氣的朝他一笑,目光就再也未曾放在他身上。

開了酒出去,于析心裏竟然空落落的。

林訴客氣的笑容一下子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他們方才就好像陌生人一樣,可前兩日,林訴還在他面前露出受傷的神态,現在判若兩人,他幾乎以為那只是一個夢。

是他要疏遠林訴的,怎麽現在反而失落了呢?

這真是一件拎不清的事,于析深深望了一眼那面隔絕了他和林訴的厚厚的鐵門,目光一暗,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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