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命格
狂風暴雨直到淩晨才稍霁,殿外上都是水漬與坑窪,葉子上垂挂着昨夜的雨滴。這一場雨讓空氣都更為清新了,涼氣也從窗戶透入了房中。
下人正在清理與打掃庭院,幾個膽子大些的還擡高了頭試圖看清寝宮內的情況。溫寧安留在宮中過夜的消息不胫而走,不過宮中人倒無聯想到情愛之事,只是感慨皇上與溫将軍看來是重修舊好了。
溫寧安很早便醒了,睜開眼睛後卻見封骐也清醒着,正盯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封骐看了看窗外仍舊灰蒙蒙的天色道:“不多睡一會兒嗎?”
“臣……”
“噓——”封骐伸出了食指點在了溫寧安的唇上道:“別那麽生疏,用‘我’。”
“皇上,臣不敢逾越,臣……”
“溫寧安。”封骐沉下了臉。
見封骐臉上一片陰霾,溫寧安渾身一僵,不再說話了。
好不容易有些舒緩的氣氛再次僵硬了起來,封骐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怿心,我并非故意為之,那個……”
“沒事的。”溫寧安笑了笑,低頭避開封骐的雙目。
“我以後定會改。”
溫寧安依舊挂着和煦的微笑。
封骐思索片刻後問道:“怿心,你今日有何打算?”
“既然入宮了,我今日便順道去領我的俸祿。”戶部出的立名文歷已通過各部審查了,請受文歷也已出。溫寧安今日便可去領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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俸祿?
封骐挑眉,似乎是在盤算着什麽。
“怿心,你等等。”
封骐召來福公公,對他耳語了幾句。
溫寧安蹙眉,封骐這是做什麽呢?
封骐按住了正打算起身盥洗的溫寧安,溫寧安只得靠着床頭等待,滿腹疑窦。
不一會兒,福公公便帶着兩個木匣回來了。木匣上有着精致的飛龍雕刻,還散發着淡淡的木香。封骐取過了匣子将之遞給溫寧安。
溫寧安打開匣子後,就見其中一個裝的是一把古樸的鑰匙,另一個則是令牌。令牌上雕着一個“封”字,祥雲環繞,麒麟匍匐。
封骐便向溫寧安解釋道:“這個令牌能讓你自由出入宮中,暢行無阻。以後你無論想到哪兒都無需通報了。”
“臣……”溫寧安那句“臣謝皇上隆恩”還未出口,便硬生生地被他咽入喉中,換成了簡單的一句“多謝”。
封骐接着指了指那把鑰匙道:“私庫有兩把鑰匙,一把在戶部那兒,一把歸我,而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了,私庫裏的東西你喜歡什麽便直接取。這把鑰匙屬于我,私庫也是我的。若你想用,連戶部尚書都無法阻攔。”
溫寧安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禮物”,原本輕盈的鑰匙此刻竟莫名地變得沉重。
溫寧安自覺無法承受這份情意,但卻不敢推辭,就怕再次惹怒封骐。封骐如今的脾氣不知為何有些許的反常,尤其無法接受自己的反駁與不從。
“皇上……”
封骐看着呆愣在一旁的溫寧安,莫名的便有些愉悅。将他拿着鑰匙的手圈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着。
“想答謝我,嗯?”
站在一旁的福公公低下了頭,裝聾作啞。伴君如伴虎,能在封骐身邊伺候那麽多年,心眼自然是比他人多一些,更是比一般人圓滑。
溫寧安耳根泛紅,不知該如何應答。
封骐淺笑,而溫寧安則是再也受不住,揣着匣子逃也似的離開了寝宮。
看着溫寧安離開的背影,封骐眼神轉暗,轉頭對福公公道:“福徹,你說怿心什麽時候才會卸下防備乖乖順順地陪在朕身邊呢?”
福徹看得出自家主子對溫寧安的在意,雖然不明白這忽然的情緒從何而來,但也忍不住道:“皇上,若想得到一個人的心,自然是需要持續積累的,真誠的愛了。”
而不是強取豪奪。
福徹也看出來了,封骐如今對溫寧安的感情不是愛,而是占有。瘋狂的占有欲,如同被抛上岸的魚兒那般渴望着故淵。
封骐眼底蘊涵着危險的氣息,仿佛有暴風雨沉寂在裏頭,只要惹怒了它的主人,這個暴風雨便會将人吞噬在其中,屍骨無存。
“朕已經非常克制了。”
封骐想要的是将溫寧安囚禁起來,綁在自己身邊,心裏眼裏只有自己。但自己沒有那麽做,也許是殘剩的理智在制止着自己吧。
總有一日……
XXX
溫寧安取了俸祿後,看着手上的券歷心底依舊無法平複。
令牌與鑰匙安安靜靜地躺在自己兜中,封骐所說的每一句話也如符咒般索繞在自己腦海裏無法散去。
封骐為何會忽然待自己好,溫寧安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深究。
究竟是心血來潮抑或驀然醒悟,溫寧安無從得知,只知道他喜歡這樣的相處,喜歡封骐待自己好,這樣與自己說話,而不是如同從前般刁難、譏諷、冷眼與嫌惡。
封骐不僅賜予溫寧安使用私庫的權利,之後還差人帶給溫寧安一盒銀票,也許是知道溫寧安大約會因為自身的性子而不動用這個權利吧。
溫寧安粗略地數了數,這些銀票還真是……巨款啊!
溫寧安在心底盤算着,自己與家人過着的一直便是簡樸的小日子。忽然間多出這麽一大筆銀票也不知道該怎麽用,倒不如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兒……
打定了注意後,溫寧安讓溫府的下人替自己聯系了中介後便前往京城西面的寒風街去了。如任飛揚推薦那般,這裏有一間廢置的店鋪。店面雖然破破舊舊的布滿了塵埃與蜘蛛網,但勝在空間大。
中介是一個胖墩墩的男人,一笑臉上瞬間擠出了三層油膩膩的贅肉。
“溫将軍打算用這個空屋來幹啥呢?”
溫寧安道:“想開一間店鋪,具體賣些什麽還未定下。”
“原來如此。”中介笑得可開心,熱情道:“房契今日之內便會送到溫府上。”
“有勞。”溫寧安塞了幾個銀子到中介手中。
再次瞧了瞧這破舊的房屋後,溫寧安便離開了。穿過一個偏僻的暗巷,旮旯處卻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引起了溫寧安的注意。
溫寧安走近了幾步,就見一夥鼠頭鼠目的男人正圍着一個女人,嘴裏說着混話,手也不安分,眼底是□□裸的貪婪與垂涎。
即便那女人距離溫寧安有一段距離,溫寧安還是覺得無比驚豔。随意披散着的烏黑長發,如水般的桃花眼與毫無瑕疵的肌膚,被身上披着的火紅的長袍襯得更為白皙了,當真是……絕色!
其中一個混混捏住了女人的下巴,笑得猥瑣道:“娘子,可否讓哥哥看看你袍子下的風景呢?”
女人背抵着牆,退無可退,擡手似乎是要反抗,卻被另一個男人狠狠地抓住了手腕。
“嘿嘿,娘子怎地這麽不聽話,讓爺……唔!”
話音未落,卻被橫空而來的小石子擊中了手脈,疼得他慘叫着捂住自己的手彎下了腰。
“誰?!”領頭的那個男人立馬警覺,看見了不遠處的溫寧安後随即嗤笑道:“啧啧,不過是一個小白臉想逞英雄,別理他!”
……
半柱香後,一群男人慘叫着翻滾在地,全都被“小白臉”給打得七葷八素,鼻青臉腫。
溫寧安挑眉,他甚至不用任何招數,只是單純地閃躲與揮拳踢腳便将這些叫嚣的混混給打得哭爹喊娘了。
“若不想再挨打,便滾。”
那些男人看着溫寧安生得一副白淨書生的樣兒,然而卻不費吹灰之力便将他們這五六個壯漢給拿下,紛紛夾着尾巴逃走了。
女人松了一口氣,笑着對溫寧安道:“多謝少俠救命之恩。”
溫寧安被女人明豔的笑容給晃得有些暈,擺手道:“無妨。但你應該知道你的容貌有多容易招惹麻煩,下次便別挑小巷子走了,很危險。”
“沒事兒。”女人道:“他們若真的做出了什麽逾矩之舉,看到我的身體便不會繼續下去了。”
你的身體怎麽了?
溫寧安心道,還是別問了,這樣多無禮。
女人捕捉到了溫寧安眼底一閃而逝的好奇,笑着解開了自己的外袍。
“難道你也看不出嗎?”
女人移除了外袍露出白皙的頸脖後,溫寧安瞠目結舌。
喉結?
溫寧安視線往下移,停在了女……男人平坦的前胸,只覺得從前所有的認知在此刻全然被颠覆了……
男人能有如此精致的面容?
“不過這位少俠……”男人微微往前傾,拉近了與溫寧安的距離道:“我怎麽覺得你如此眼熟呢?總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
溫寧安毫無猶豫地搖頭。
如此讓人過目難忘的傾城容顏,若是見過,那自己絕對會記得。
“這樣……你叫什麽名字呢?我日後要答謝你,也好找人。”
溫寧安道:“舉手之勞,無需答謝。”
“不,天道輪回因果循環,既然得了別人的恩惠便得償還。其實我是個算命的。”男人問道:“要不我給你算一卦?可準了,其餘人要找我算命還得付上足以買下一座房的銀子呢。”
溫寧安不信這些,但拒絕了着實駁人面子,因此便笑着伸出了手。
男人托着溫寧安的手細細琢磨了一會兒便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怪不得眼熟……”
溫寧安聽得不真切,問道:“怎麽了?”
“我和你說,紫東星來,你這是大富大貴的命,将來必定是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不對不對……還有其他東西……我天啊!居然還有伏龍和麒麟!這說的什麽,說的是将來天下最為尊貴的人也為你所臣服,換言之,你便是這天下間最為尊貴的人啊!”
溫寧安淺笑,這說的是什麽胡話呢。神神叨叨玄玄乎乎的,果然是神棍該有的樣兒啊。
“你信我!別看我大驚小怪的樣兒,實則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只存在于古書中的麒麟和伏龍命格,因此太驚訝了!而且……”
男人似乎有些疑惑道:“盛爐之鼎,旺夫運?”
溫寧安瞪大了眼。
你說什麽?
“不不,這應該是我算錯了。既是天下至尊,又怎麽還會有旺夫運?雖然這紋路确實是旺夫沒錯……也許是特列吧!古書也有可能出現纰漏。”
溫寧安腦海中莫名浮現了一個人的輪廓與容貌,耳垂無端地便轉紅了。
男人踮腳拍了拍溫寧安的肩膀道:“你這朋友我是交定了!我叫秦招凰,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将來也好抱大腿!
算出伏龍的那一瞬間,秦招凰的那句“你還缺媳婦嗎?長得漂亮的那種!雖然硬件不對!”幾乎便要出口,然而還是被他硬生生地壓下了。萬一把大腿給吓跑,那自己找誰哭去。
“溫寧安。”
“原來是戰神溫将軍!那麽我先行一步,我們有緣再見!”秦招凰抱拳笑了笑,穿上了遮陽的鬥篷後便離開了。
秦招凰離開後,溫寧安撇頭,只覺得無比別扭。
旺夫?大約是胡話。
神棍的話,可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