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挑釁
溫凜被叫醒時,眉間脆弱而迷茫地蹙起來,傅觀寧立刻就松開了手。
“……”溫凜調整了一下呼吸,待視界由模糊轉至清晰後,他說,“把燈都打開。”
車廂一時亮堂起來,傅觀寧視線再轉到溫凜身上時,發覺他又恢複了平日裏溫潤的神情和淡淡立于山巅的高冷姿态。
車子停在溫家本宅的大門口,有侍者拉開車門,溫凜先下,又繞到車子另一側,微微弓腰,伸手将傅觀寧接出來,而後攬着對方的肩頭,模樣親密地拾級而上,走進了許久未回的老宅。
作為A市首富,這一片地皮都歸溫家所有,而在這塊地皮上的溫宅,大得幾乎有些霸道的意味,兩人并前面一位管家走在走廊上,黑白瓷磚地板被踩出的聲響都帶着回聲,簡直像是恐怖片裏令人心悸的前奏。
走了三分鐘,傅觀寧終于見到了前來參加宴會的人。
他開始将記憶裏照片上旁的描述和眼前這些人對號入座,随即驚訝地發覺,這場家宴來的親戚,同時都在信銳集團中擔有職務,溫凜給的資料上列的是職位還算高的一小部分,每個人底下還盤根錯節跟了一大套,若沒有一處寬闊的廳堂,還真是容納不下。
對于這些人,溫凜的态度明了,對于站在自己這一邊的,統統打了招呼,即便是職位尚低的,也會點
頭微笑,對于立場暧昧的,他的句句話都是試探,而其他人,他全部視若空氣。
傅觀寧跟着丈夫有樣學樣,臉上也始終挂着笑意,卻是七分由衷,三分掩飾。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他雖然家世不差,也見過世面,但自小習慣了被放在錦繡叢中溫養,從沒真正踏足過唇槍舌劍林立、爾虞我詐遍布的戰場。
他怕參與這種場合,因為這些鬥争讓他感到無趣與厭煩,同時他還擔心自己一個表現不好,給丈夫丢臉,故而步子越邁得前,眼睛就看得越多,人也就越發謹小慎微起來。
他只是慶幸,并沒有什麽人敢跑到他們面前大膽尋釁。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墨菲定律雖會遲到,但永不缺席。
——“小凜來了啊,怎麽沒先跟叔叔打招呼呢?”
身後一道笑語傳來,話音卻是綿裏藏針,讓人聽了頗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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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觀寧随着溫凜轉身,就見面前是個長得不高,眼睛卻恨不得移到額角上的中年男子。再偷偷看自家丈夫,下颌繃緊,視線冷清,臉上的笑意都冷了下來。
身邊的人大多識相地退開了,溫凜這才開了口:“溫理事前一陣去夏威夷度假了吧,曬黑了皮膚站在暗處,讓人很難找啊。”
“你說笑了。”溫理事扯着半邊嘴角,拿腔拿調地感嘆道,“不正是你把建議提到我這兒,讓我最近不得不為公司裏外奔忙,這才曬黑了皮膚嗎?”
溫凜笑了,眼裏透露出淡淡的不屑:“曬黑了皮膚還那樣容光煥發,說明溫理事忙得很愉快啊,理事夫人知道嗎?”
只這一句話,溫理事的臉色忽然就變了。
傅觀寧仔細咂摸了那句話,從中看到了一縷桃色氣息,不過他還沒真正抓住那縷氣息,溫理事就又開了腔,唇角依舊翹着,眼神卻帶了報複的狠:“叔叔上了年紀,怎能比得過你們年輕人龍馬精神?”
說完,他突然轉向傅觀寧:“小寧啊,小凜平時在外應酬多,回家少,都是為了公司,你可要多體諒體諒。”
氣氛一下就冷了幾度。
傅觀寧這下算是明白了,溫理事是在向自己暗示丈夫外頭有人。
他并不露出惱怒的模樣,反而笑了笑,搶在溫凜開口前說道:“我倒希望他是應酬呢,吃吃飯說說話,聽聽歌喝喝酒,像您一樣,輕輕松松就把錢給賺了。他呀,成天勞心勞力的,結婚到現在,我胖了三四斤,他倒瘦了三四斤。再瞧瞧您,人不但看着年輕,穿衣打扮還特別潮流,噴的香水……”
傅觀寧上前半步輕輕嗅了嗅,突然羞怯起來:“哎,這女香,我就欣賞不來了。”
此言一出,雖然聲音不大,卻是戳中了溫理事的死穴,只覺得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戳向自己。傅觀寧滿意地看到對方氣得睜大了眼睛,看樣子是要痛斥他胡說八道了。
于是他趕緊話鋒一轉,表情自然地銜接道:“哦,是沾了嬸嬸身上的香水味吧?”
溫理事恨得牙癢,偏偏找不到更好的解釋,只能從善如流地答道:“……是啊。”
“香氣還蠻特別的,挺适合當我們公司女職員的年終禮物。”傅觀寧稱贊一聲,朝周圍看了一眼,“嬸嬸呢?我過去問問是什麽香水……”
溫理事沒想到對手這麽難纏,好漢不吃眼前虧,尋了個由頭就溜,看離開的方向,大約是去換衣服了。
趕跑了一個礙眼的,傅觀寧大方地将頭倚在溫凜頸窩,輕輕蹭了一下:“還是你的檀木香好聞。”
溫凜沒說話,摟着他坐到宴廳一角的沙發上,給他拿了一杯溫熱的椰奶,輕聲對他道:“沒想到,你還有小尖牙可以露。”
傅觀寧抿了一口椰奶,心裏說不上是酸楚還是欣慰,想笑又想落淚,最後只是吸吸鼻子:“覺得他讨厭,就露出來咯。”
溫凜笑笑,不說話了,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光,任傅觀寧依偎在他身旁吃吃喝喝。
陳彰上次在他那兒碰了釘子,轉頭就去求他叔叔,那些莺莺燕燕的腌臜東西,他看不上,在他叔叔那兒卻很受用。只是他之前往子公司遞了話,說是選哪家公司都不要選陳彰的,結果一來一回的,事情弄得複雜起來,最後陳彰得逞了,他叔叔也費了很大勁。
這些本也不是大事,只是叔叔今晚這番挑釁,怕是從陳彰那裏掌握了某些線索……具體是什麽尚不清晰。而且,這些線索,他是準備扣留威脅自己,還是找到決定性證據呈交給爺爺,現在也還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