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天,從好倫哥出來的時候,許易安……
只能用奄奄一息來形容她。
她還有理由呢:“這不是吃自助餐的标準姿勢嗎?扶着牆進去,扶着牆出來。”
可尴尬就尴尬在她是唯一一個扶着牆出來的。顧駿橫當然不會為了一頓自助餐就一掃歷來的翩翩少年郎風範,連楊潇看起來也都還正常。許易安說:“你們高幹子弟,當然不能理解我這灰姑娘的沒見過世面啦。”
楊潇戳穿她:“行了行了,自己饞就饞呗,還裝可憐,這不吃也讓你吃了嗎?”
由于許易安實在是撐得胃裏的食物頂到喉嚨口,兩個男生是陪她走了一站路才上的公車。楊潇說:“你想吐就吐吧,別硬撐着,一會兒胃出血了怎麽辦?”
許易安堅強地說:“我不!那多冤啊……不過我之後兩天估計都不用吃飯了。”
她這話說完,顧駿橫突然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回視,便對她一笑,卻未說話。
許易安心裏一跳,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在意我明後天真的不吃飯了,他就少了點跟我相處的時間?
回到學校,顧駿橫毫無懸念地繼續去上自習,許易安和楊潇也跟着去上了一會兒,但沒多久許易安就愁眉苦臉地趴在了桌上:“我實在是學不進去,太撐了……”
估計楊潇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立刻趁機道:“不然我們去消消食吧。”
其時離他們吃完飯已過了一個小時,許易安便提議去打籃球,顧駿橫提醒:“這個太激烈了吧?你們當心真的胃下垂。”
楊潇想了想:“打個溫和點的就好了,乒乓球要不?”
于是許易安和楊潇去體育館打乒乓球。周末難得一到就有空桌,不過是唯一的一張空桌了。才打了個開頭,就有一楞頭青像一列火車頭一樣撞過來,一把奪過楊潇手裏的球拍,連珠炮般地就說了起來:“你這樣握拍不對,你是中國人,中國人都這樣握拍!”他邊說邊比劃,把楊潇的橫拍變成直拍。許楊二人被他的教訓攪得心神大亂,等到凝神靜氣定睛一看——
暈倒,居然是個白人!
而剛才那叽裏呱啦一番話,每個字都千真萬确是他親口說的,字正腔圓聲調準确,中文好得令人氣憤,于是當他對楊潇說“下一局我來當你的對象”時,許易安帶着深深的惡意插了一句:“是對手,不是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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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轟然大笑,白人小夥子趕緊點頭接受:“是是是,對手,對手!”
許易安瞥了楊潇一眼,忽然想起她曾經跟打趣他們倆的室友們說楊潇說不定喜歡男人,忍不住撲哧一笑。
楊潇敏感地問:“你笑什麽?”
許易安眼風往那白人一飛,再轉回來:“有人要找你當對象哦!”
楊潇頓時紫漲了臉:“我靠!”
打完乒乓球,兩個人都渾身是汗,于是回去洗澡。
分開的時候,許易安習慣性地問了一句:“你一會兒幹嘛?”
楊潇說:“不知道,估計得睡會兒,吃飽了運動了還洗了熱水澡,簡直太适合睡覺了!”
這計劃想想就舒服,不過許易安一邊往宿舍走的時候,心裏一邊就怦怦地跳了起來。
也就是說,如果她一洗完澡就去找顧駿橫,他們倆将有一段難得的二人世界時光?
想到這裏,被楊潇激起來的睡意煙消雲散。
許易安迅速洗了個澡,仔細把頭發擦到半幹,穿好外衣就急匆匆地重新拿上書包往自習室趕。
真後悔剛才沒把書包留在那兒,否則就更能确定顧駿橫還在那裏了,單為了要替她看書包也得留在那裏啊。
許易安的小小擔憂到底還是多餘了。此時雖然已近晚飯時間,但他們仨中午都吃得太飽,不約而同地都沒打算吃晚飯。顧駿橫并沒有走,不過看樣子他也是胃裏充血腦袋發暈,正難得一見地趴在桌上睡覺呢。
同樣是趴在桌上睡覺,他的姿勢也比別人更好看一些。
許易安輕手輕腳地坐到他身邊,悄無聲息地掏出專業書翻看起來。
剛才離開的時候正是下午兩三點,自習的人最多的時候,此刻教室裏卻幾乎是空的,大多數人都吃飯去了。
四周安靜得仿佛空氣都流動出喁喁細語,仿佛來自天堂的吟唱。許易安感到心裏滿滿都是感動,整個人竟是癡了醉了,只因為身邊有他。
沒有別人。
她覺得自己可以一直就這樣待下去,直到天地覆滅。
天已經開始黑得越來越早,此時外面暮色漸合,晚風喧騰起幽幽袅袅的氣息,回轉在窗外不遠處的籃球場上,便具體成一種青春蓬勃的氣息,夢季纏綿的氣息。
而在天地覆滅之前,顧駿橫醒了過來。
他捏捏兩眼之間,看清許易安,眼睛和唇角綻開一抹欣喜的笑:“回來了?”
他額頭上紅了一塊,但一點也不難看。他也沒有問起楊潇,這讓許易安傳染了他的欣喜,只覺得心裏一片花開。
大約因為剛醒,顧駿橫破天荒地沒有立即回到書本上去,而是跟許易安絮絮地聊起天來。
他看了看她依舊半濕的頭發,輕聲問:“這麽早就洗澡了?”
和異性讨論這個話題,怎麽說都有點旖旎的味道。許易安臉上發熱,心裏亂糟糟閃過好幾個念頭。
其中一個是:他肯跟我聊天,會不會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楊潇不在?
如果,如果只要楊潇不在,他就肯跟她聊天,那她真希望楊潇再也不要出現。
許易安點點頭:“嗯,運動完出了一身汗,所以就先洗澡去了。正好澡堂剛開沒多久,都沒多少人,完全不用排隊找位置。”
顧駿橫溫和地看着她:“那以後就都盡量早點去洗,天冷了,白天溫度畢竟高點,洗出來沒那麽冷。”
許易安滿心溫暖,笑道:“說起來我頭發第一次結冰那天,真把我吓壞了,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我快回到宿舍時發現頭發硬邦邦的,還以為馬上就要斷掉了呢!”
這話提醒了顧駿橫,只見他眼神一暗,擡手捋了捋她的頭發:“洗了頭也不過會兒再出來,或者戴頂帽子,當心着涼了。”
許易安心裏一陣急跳,有一句話差點沖口而出。
但她還是生生咽了回去,以至于頓一頓才說:“沒事的,反正從澡堂走到宿舍的時候也吹了風了,我身體沒那麽弱。而且……”
她迎着他專注的眼神,到底忍不住了那句話:“我怕來晚了……你,你就走了。”
顧駿橫望着她,輕輕笑起來:“怎麽會?”他仿佛也猶豫了一下,終于低聲加了一句,“我知道你會回來,所以一直在這兒等。”
許易安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她想要确定,又或許本來是想要逃避、只是慌裏慌張換錯了方向?總之她忽然沒頭沒腦地換了個話題:“你……你要不要考慮換個language partner?”
顧駿橫揚起眉毛:“怎麽?”
她說:“剛才我們打球的時候認識了個美國留學生,他可是美國人,英語一定比巴西人地道。”
她說着這話,只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因而毫無底氣,真不知道他一會兒要怎麽反應。
他問:“是男生嗎?”
她點點頭:“嗯。”
他不假思索:“好。”
反倒是她沒反應過來:“啊?”
他望定她,又說了一遍:“好。”
她張口結舌,原以為他之前問的那個問題只是審查對方背景的開端,沒想到竟然只有這一個問題。
他看着她,清晰地說:“你不想我跟素美在一起,我就不再去見她。”
許易安完全亂掉了。她低下頭,慌慌張張地解釋:“那個……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麽?不是吃醋?”顧駿橫握住她的手,不讓她躲開,“真的?那我還是繼續去見她?”
“不要!”許易安大驚之中猛一擡頭,脫口而出,陡然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懵掉了。
顧駿橫笑起來,輕輕攬住她。
許易安靠在顧駿橫肩頭,發燙的額頭貼着他微涼的臉,怎麽也沒想到,居然……居然真的實現了……
這麽快……這麽順……好像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他一直等在這裏。
她覺得自己被幸福淹到脖子,再多一點就要窒息而死。
他也沒說話,良久,她才緩過來一點,聲若蚊蚋地問:“你……你怎麽會……”
餘光裏顧駿橫的喉結随着他的話語緩緩地滑動,令她倏然之間也口幹舌燥起來:“我怎麽會喜歡你?傻瓜,我又不是木頭人,也不是傻子,你這麽好,又對我這樣,我怎麽能不喜歡?”
其實,許易安想問的是,你怎麽會現在就接受我?
她對顧駿橫會喜歡她這一點并沒有太多的懷疑,但她原以為顧駿橫根本不會浪費時間在大學談戀愛的,她早已做好一直等他、等到畢業的準備。
其實,換成任何一個女孩子,恐怕都會對顧駿橫那個回答有點不滿意吧?
那意思,好像是你喜歡我所以我才喜歡你一樣。
可是許易安哪裏還能計較這個?
他肯喜歡她,而且肯浪費時間現在就跟她在一起,他一定很愛很愛她,愛到超乎想象的地步。
何況他此刻還輕輕吻在她的額角,低笑着加了一句:“這個生日禮物可比那頭小驢好多了。”
許易安閉上眼睛,覺得幸福一下子沒過頭頂,她就算死在這一刻,也心滿意足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