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地面的震動似有萬馬奔騰之勢, 狼嚎聲一聲聲入耳,過了好一會圍觀的人群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的天,這個道士果然有真本事!”

“這次能把僵屍吓跑嗎?”

“我看僵屍以後再也不敢來了吧。”

沙狼長年生活在沙漠中,生猛強悍,因沙漠中短缺糧食,常常撲殺同族為食,但又因其繁殖能力極強, 數量并未因此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沙狼的生命力強悍,戰力兇猛, 就連老虎獅子都不一定是對手,而且狼都是成群行動。若在沙漠中遇到狼群,存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常有在沙漠中穿行的商隊, 遇到狼群,被襲擊後就再也沒有了蹤影。

但狼群都是在沙漠中穿行, 這時怎麽會突然成群結隊往這邊跑來了?

喻衍眯起眼睛看向城牆上已經停止了施法的道士,那道士也明顯慌了,在狼群奔騰而來的時候手中的施法便停住了,隐隐還露出膽怯之勢, 此時正站在城牆之上不知如何反應,這顯然不是他的施法引來的狼群。

不過城下的百姓們卻看不到他的慌亂,他們群情正起,還以為是這道士施法引來了狼群, 口中不斷驚呼。

狼群已然聚集在城下,越聚越多,看地面上的震動反應,數量可能數以萬計。

“這位道長不虧在夢中拜戰神為師,只稍稍施法就引來如此多的狼。”

“對對對,僵屍鬧了這麽多年了,總算可以安靜了!”

道士的施法停了有半柱香的時間,人們漸漸安靜了下來,才聽城牆之上傳來道士強裝震定的聲音。

“今日的施法已經結束,待狼群散去僵屍就再也不敢來了,大家今日暫且散了吧。”

聽到那道士這麽說,圍在城下的百姓又是一陣歡呼,讨論聲不斷傳入喻衍耳中。

“咱們以後是不是就不再需要一入夜就不敢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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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說要等狼群散去,我看這狼群反而越聚越多,得等多久才能散去?散去之前是不是都不能出門。”

“可能是吧,道長說什麽就是什麽,狼群不散還是不要出門的好,否則一旦遇到僵屍後悔也來不及了。”

百姓很是聽話,那道士說散了,他們也就邊讨論邊散了,三三兩兩,竟都未産生懷疑。

“這就完了?”

木吉有些呆愣,自言自語道,“這麽簡單就完了?引來狼群以後,僵屍便再也來了嗎?”

喻衍也緊皺着眉頭,那道士明顯不是引起狼群聚集的罪魁,但狼群就為何突然就聚了起來?

而且狼群現在還在不斷地聚集之中,恐怕還會越聚越多,不知何時才會停。

木吉眉頭緊鎖,表情糾結,“每次僵屍出沒,沙狼的嚎叫聲便會更兇猛一些,我還以為狼與僵屍是一起出沒的呢。”

他自言自語之後又搖頭否則自己,“我怎麽能懷疑道長呢,道長那麽厲害,既然能施法引來狼群,就一定有法子制住僵屍。”

他對着喻衍陽光一笑,“因為夜晚不能出門,寒城好多漂亮的東西都不能看了,等晚上能出門了,我帶你看好東西去!”

喻衍對他說的好東西沒有興趣,聚集的狼群倒是讓他好奇。

“道長讓咱們走了,走吧。”

喻衍走在前面,木吉追上他去。

“你難道不想看嗎?”他轉眼就把剛才的事情忘了,又纏上喻衍。

“晚上的寒城雖冷,但是景色可美了。日落之時,在城門之上,萬丈霞光自沙漠射來,美的不似凡間。據說當年喻衍站在城牆之上巡視,正值日落之時,夕陽在他身後乍現最後的光芒,美煞了全城的人。”

他說的這事倒不是虛傳,的确有這麽一回事,當年因為這事,寒城不少的女孩子私底下給他塞東西來着,但因為不合軍規他都給拒絕了。

不是他不想收,而是身邊都是韓皇後的人,他若收了,被韓皇後小題大做治他的罪就得不償失了。

想起這事,他禁不住搖頭,他聽韓拔轉述,因為不收城裏女孩子的東西,這些女孩子私底下送了他冷面将軍的稱號。

“還有呢,城北那片樹林,到了夏季,螢火蟲聚集,漂亮的就像人間仙境,你若可以待到那個時候,我還可以帶你去看螢火蟲。”

“城北?”喻衍停下腳步,“你說的衛妃墓旁那個小樹林?”

“對啊。”木吉一見喻衍理他了,說的更起勁,“這個地方可只有我知道,就在衛妃墓旁,晚上沒有什麽人去墓地,但我膽子大,以前在晚上亂竄的時候發現的,這幾年鬧僵屍才沒再去過了。”

他說完又想起來,“你去過衛妃墓了嗎?”

喻衍搖頭,“還未來得及。”不是來不及,而是日日都想去,卻去不成。

他來寒城只是為了祭拜母妃,但因為褚黎和韓拔計劃全都打亂了,如今又出了僵屍的事情,就打算待事情結束再去祭拜。

“來寒城怎麽能不去衛妃墓?”一聽他竟還未去衛妃墓,木吉更精神了,“明日我帶你去衛妃墓!”

喻衍喉嚨滾動,手幾乎發顫,沒想到木吉竟提出帶他去衛妃墓,若是木吉帶他去倒也說的過去,他艱難地發聲,“好。”

白天有其他人在場,無法與母妃說些母子間的該說的話,但現在只去看一眼也是好的。

·

喻衍回到客棧的時候已過了中午,他一進客棧只看到聞人儀坐在裏面,韓拔與褚黎卻不在了。

他不打算不與聞人儀說話,直接就上樓去,聞人儀卻主動與他搭話,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般,“韓拔與小黎都出去辦事了,就我在。”

他指着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喻衍坐過去,“客棧內只咱們幾個,我剛到寒城不熟悉這裏,小魚兄弟來了幾日了,肯定比我熟悉這裏,可否給我說一下這裏的特殊情況,比如鬧僵屍是怎麽一回事。”

喻衍裝作乖巧的樣子,“我對這事也不熟悉,您可以問掌櫃的,這事他肯定比我明白。”聞人儀裝作剛到,他卻明白,這位可能比他來的還早,對于僵屍的事情也絕對不需要他來說明,聞人儀知道的可比他多。

聞人儀始終笑着,看不出喜怒來,“掌櫃的還未回來,好像去看施法去了,小魚兄弟是不是也去看了,所以才這個時候回來?”

喻衍站在原地未動,他自顧自說着,“我聽外面的人議論,施法的人引來狼群聚集在城門外,這是不是真的?”

喻衍不知他要幹什麽,只順着他的話點頭。

“小魚兄弟對我好像有防備?”他話題一轉,“你我今日第一次見面,我或許太熱情了一些,不過我并無惡意。”

“韓拔與我相識數年,他不喜與人親近,卻對你如此之好,還有我外甥,亦是不喜與人親近,也與你似有交好,所以我忍不住也想與你結交。”

聞人儀說的誠懇,若不是昨夜聽到了他與韓拔的對話,恐怕他也會認為這事肺腑之言,而對他失去防備。

不過聞人儀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若再拒絕就太冷漠,可能就要引起懷疑了。

他沒有坐到聞人儀旁邊,只坐到了對面,将剛才在城門前看到的都與他說了,說的時候觀察着聞人儀的反應,絲毫不漏。

“原來是這樣。”聞人儀聽着他的話,竟沒有絲毫的漏洞,“能解決就好,僵屍鬧了數年了,民心恐懼,若能解決僵屍這事是大功一件。”

他為喻衍倒了一杯茶,茶許是剛泡好不久,還帶着熱氣,“小魚小兄弟談吐讓人極其舒适,行為舉止也有大家風範,怪不得韓拔與小黎都與你交好,雖然只談了幾句,連我也升起了與小魚小兄弟交好的想法。”

小魚只是駝隊人對他的稱呼,木吉在他們面前叫了幾次,韓拔就也跟着叫了,後來連褚黎也叫他小魚,現在竟然連剛剛見面的聞人儀都叫他小魚。對這個稱呼,喻衍心裏不舒服,但是這種情況下也只能任他們這麽叫,他就算不讓他們這麽叫,估計也沒人聽他的。

他埋頭喝茶,“能與先生交好也是在下的榮幸。”

他與聞人儀只見過數面,那時聞人儀還小,分離之時聞人儀好像才十歲,此時該是已經對他沒什麽印象了。

在聞人儀面前他并不怕随時暴露,所以與他在一起,相比于與韓拔在一起要輕松一些。

想到這裏他靈機一閃,若想知道僵屍的事情必定要從韓拔或是聞人儀身上下手,韓拔對他太熟,他躲還來不及,而聞人儀……雖然人不好把握,但總比暴露自己好,他可以改變方向,從聞人儀下手!

想到這裏喻衍臉上便帶上了笑,“如不嫌棄,在下也想與您結成忘年交,只不過……您如何稱呼?”

聞人儀面帶微笑,“聞人儀,禮儀的儀。”

喻衍一拱手,“在下鄭雨,想必您已經從韓先生和褚公子口中知道了。”

聞人儀點頭,然後看向他手中的東西,“您手上拿的這是什麽?”

喻衍将包裹緊了緊,臉上神色稍變,他昨日買的祭品因為遇到僵屍落在了樹林裏,今日木吉說要帶他去母妃墓地,他特地去買了祭品,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竟然遇到了聞人儀。

“祭祀用品,明日朋友要帶我去看衛妃墓,第一次去不好不帶祭品,來時便順手買了些祭品。”

“原來如此。”聞人儀自己品着茶,“早就耳聞寒城有個衛妃墓,乃是喻衍母妃的墓地,在下年幼之時受過喻衍的恩惠,也該去祭拜祭拜的。”

“喻衍死後并沒有屍骨留下,寒城人只為他做了一個衣冠冢,就在衛妃墓旁,十分簡陋,在下也想去拜拜。”

喻衍本能感覺不好,果然聞人儀下一句開口就是,“小魚兄弟明日祭拜衛妃墓可否帶上我呢?”他面上含笑,似乎很是誠懇。

“這……”木吉年齡小,人呆,他與木吉一起去衛妃墓并不怕被他看出什麽,但若聞人儀也一起去……

他雖然沒有與聞人儀多接觸,但是這人他看不透,如果他在母妃墓前控制不住感情被他看出什麽來就糟糕了。

而且這個人明明已經去過他母妃的墓地,今日卻只說早有耳聞,還提出要和他一起去,指不定心中打得什麽你算盤呢。

“不行嗎?”他似有失落,“我還以為小魚你真的把我當忘年交,原來只是唬我這個老人家罷了。”

喻衍只能陪着他演戲,“只是不知我那位朋友願不願意。”

“這好說,”聞人儀臉上又舒展開了,“明日我問問他便可。”

喻衍心道,明早一定要告訴木吉拒絕他。

喻衍又與他假意寒暄了幾句,之後找了借口上樓了。

他完全可以不管僵屍這事,可這事又關系到韓拔,韓拔與他多年至交,是他在世上除了母妃最為重要的人,韓拔受到脅迫,他又怎麽能當做不知道?

·

正值下午,外面的街市嘈雜,各種聲音交彙在一起,聲音傳到客棧內引得人止不住的心煩意亂。

此時,客棧大廳之內只餘下了聞人儀一人。他關上了門,将嘈雜聲擋在了外面,陽光也被擋在了外面,廳內一時間安靜下來,也遮上了一層暗,昏暗之中沒有其他聲音,靜的只有呼吸聲。

聞人儀撫上喻衍用過的那只杯子,手指在喻衍嘴唇喝水觸碰到的地方不斷摩挲,像對待情人一般溫柔、像對待情人一般耐心。

他的喉嚨有些發熱,嘴唇發幹,似有無限渴望自心底發出。

杯子中還有一些剩餘的茶水,他手指沾上茶,送到自己嘴中。茶已然涼了,剩下的只有苦澀。苦澀在舌尖不斷發酵,可落到心中仿佛又是甜的、灼熱的,燒的他熾熱的心更加熾熱。

他終是忍不住了,拿起杯子,含住了喻衍嘴唇觸碰到的地方,好像這樣就能與喻衍肌膚相親、唇齒相對了一般。

杯子上好像還留有喻衍的溫度,他忍不住留戀,舌尖從喻衍含住的地方劃過,好像這樣便能将上面的味道都鎖到了自己身體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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