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終于要交接了。這是兩房人共同的想法。
這天賈赦向上書房告了假, 卻把賈琏仍趕去上差——賈琏差事上已經上手,還是趁熱多學習的好,這些人他一個也能對付。
所有下人都動了起來, 從榮禧堂往東大院去的, 從東大院到榮禧堂來的,人人匆匆, 個個神忙。賈赦、邢夫人和榮國府三巨頭在榮禧堂交接帳冊,邢夫人去按帳冊清點公庫, 賈赦與王夫人掰扯:“二太太這東西可是都列清楚了?”
王夫人咬牙:“自然已經列清楚了。”
“那就好。既然好些東西都是入了宮中, 想來是進給賢德妃了?”賈赦盯一句。
“是。”不信你還能進宮裏對去。
“沒想到宮中妃嫔居然都已經開始讓娘家供給了。”賈赦嘆道:“看來皇家也不富裕呀。如此也該向聖上進言, 那些和咱們家原來一樣借銀的人家,都得催着還了才是。”
賈母要瘋了:“你自己發瘋,何苦拖着別人?你讓榮國府還如何在京中立足, 讓那些老親們如何看我們?”
“老太太,咱們還是再說說分家的事兒吧。”賈赦就沒見原著中榮國府與什麽人家交往過,一點不擔心那些所謂的老親。
見賈赦不再糾纏那些“破損”的東西,賈母三人都松了口氣, 可惜他們不知道賈赦犯起二來後果多嚴重,他竟然請動皇帝到鳳藻宮一樣一樣的對起王夫人列出的東西,讓元春在宮中出了大醜, 這是後話不提。
賈珍又被請了過來,聽兩房對七三分家沒有什麽意見,就召集了族老開了祠堂,正式在族譜上勾出了兩枝, 榮國府兩房正式分家。別人家最重要的分家産在這裏不存在,一來賈赦已經把公庫中最好的一部分拉到了戶部,二來王夫人對賈赦契而不舍的精神心有餘悸,并未敢在餘下的東西上動什麽手腳。
從祠堂回來,大家還到榮禧堂中坐定,賈赦笑着對賈母說:“今天是我住進正堂第一天,該擺個家宴才是。”
賈母沒什麽精神:“你有心了,只我沒什麽精神,還是要回去歇歇。”
“那也好,這幾天老太太費心了。老太太放心,就是我住進了榮禧堂,也一樣是孝順老太太。”賈赦也懶得與這些人虛以委蛇。
賈母想走又放不下心,還是問道:“東大院一時要改建,孩子們還是不搬罷?”
賈赦道:“一時不搬倒也沒什麽,只是這份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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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臉就是一紅,趕緊道:“自然是我們送過來。”
“那好吧。”賈赦大度地說:“現在誰用的人,就算是哪一房的人吧。也不必說什麽身份銀子的事,這幾個奴才我還送得起。”王夫人想說誰用你送,身價銀子才幾個錢,每月的月例又是多少錢,還有四季衣裳和打賞,一年工夫這身價銀子就出來了。只說寶玉一個人,屋子裏大小丫頭就有二十幾個,還有四個奶娘,粗使的婆子,想想王夫人就要不好了。
栖凰宮中,又是衆妃嫔請安的日子。吳貴妃笑着對元春道:“聽說榮國府兩房分了家,不知賢德妃妹妹可是在自己家中省親呢,還是在大伯家省親?”
元春帕子都要絞爛了。等她知道消息時,家都已經分完了,讓她有什麽法子。說起那個大伯,她更是一肚子氣,別人家裏都能給自家娘娘助力,自家卻只能拖後腿,讓她難在這裏擡頭。好在這時有女史通報:“皇後娘娘到。”
皇後叫起後,示意人上了瓜子茶水後問道:“剛才聽你們說的熱鬧,也說出來讓我樂樂。”
元春暗恨自家大伯又連累自己,卻不得不說,不料吳貴妃先開口向皇後道:“并不是故意在娘娘宮中喧嘩,是臣妾有一事不明在請教賢德妃妹妹。”見皇後示意她接着說,又道:“臣妾聽說榮國府兩房已經分家了,想知道賢德妃可去哪兒省親呢?”
皇後沒想到老鄉也有能幹的時候,這麽快就分了家,果斷給了個贊:“貴妃消息挺靈通。我這兒倒沒聽說。賢德妃?”
吳貴妃和元春的臉一起白了,元春不待吳貴妃請罪,先站起來開口道:“臣妾也是剛聽吳貴妃說起才知道,正要一會着人問問呢。就算是臣妾家裏分了家,也是樹大分枝人之長情,終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想來對臣妾何處省親沒有挂礙。”
皇後在心裏給元春點了贊,看向吳貴妃。吳貴妃本因皇宮妃位向為貴淑賢德,以貴為尊,卻不料賈氏橫空得了賢德二字封號,以為是要壓自己一頭而心中不喜,這時見皇後看向自己,也不管剛才皇後是否有怪自己手腳太長之意,先要打壓這個賈賢德:“賢德妃這話有偏了。縱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也有個遠近親疏,難道賢德妃嫌棄自己父親只是五品官,要到一品将軍的大伯家省親?”
說得好。皇後又看元春如何回話,就聽人說道:“兩家雖分開,或是并未分府,或是父親與大伯兄友弟恭,願意共襄盛事也未可知。不知貴妃姐姐從哪裏聽來妹妹嫌棄家父的話?這個妹妹是要辯上一辯的。”
皇後今天看戲看得興起,由着二人唇槍舌戰也不叫停,忽聽內監高聲道:“聖上駕到。”
一時屋裏的女人都消停下來,各自不着痕跡地理頭發、摸首飾、拉衣襟,看得皇後暗點頭:果然物以稀為貴。皇帝進來就見皇後又笑得不懷好意,暗中皺下眉,卻不知落在衆女眼中就是聖上心中不喜,要小心應對。
等皇帝走近皇後才緩緩站起來,和衆人一起向皇帝見禮後與其同歸上位。皇帝道:“今天人倒是齊全。”
“今天也是我要與衆妹妹好好聊聊天。”皇後毫不心虛,皇帝自帶吐嘈功能:你當我不知道從昨天你就讓人準備瓜子了嗎?你說你一國皇後,一高興就吃瓜子,算哪門子喜好?
“
正好衆人都在,朕今天聽了個奇事要問問。”皇帝臉更冷:“聽說宮中份例不足以衆人開銷,可屬實?”
皇後不幹了:“你、陛下是聽何人胡說八道?這人在哪,讓他來回本宮。宮中份例依品級而定,每月必是按時按人撥下去的,哪個不足開銷?莫不是說我克扣了?”
皇帝忙安撫:“并不是說你,你一急就滿口你呀我的起來,讓人看了不尊重。”
“真尊重我,不在這些稱呼上頭。何處來的閑話說宮中份例不夠?”皇後哪能忍:“小梁子,去給我查,有私下議論的、私相傳遞的,立時拿到慎刑司去,不要把人弄死了。”
皇帝是真頭痛了,他本想在皇後這裏輕輕說上一句,自己再來個鳳藻宮一刻游,賈元春立時就又成了衆矢之的。卻忘記自己這個皇後最是不肯拐彎抹角布局,凡事都要當面鑼對面鼓說個一清二楚。
衆妃嫔心裏那個酸呀。皇帝一向冷臉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每次你當着人和言悅色地哄皇後的時候怎麽就不冷臉了?敢情這臉子就是給我們看的。加上這次皇後又有理由清理後宮,自己好不容易安插的人手不知還能保住幾個,一時都把那個傳小話的人恨了半死。
見衆人面上帶些不服,皇帝沒好氣:“你們不知道勸着主子娘娘少生氣保重身體也就罷了,倒天天在耳邊吵鬧惹氣。還不散了。”見衆人流水散去,叫一聲:“賢德妃留下。”
衆
妃都是提頭醒腦的人物,就知道今天這場無妄之災和賈賢德少不了關系,馬上冤有頭債有主了。
等人都退出去,皇帝再不忍着:“朕幾次提醒你,讓你賈家消停點,怎麽就是不肯?”
元春一下愣住,又不能不回話:“臣妾實在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不知,只怕你知道得比朕清楚多了。當時朕就問過,你大伯為了你省親要變賣家産,你可和家中說了?別說你消息不通,你宮中那個姓李的小太監幾次往你家去,你竟不知道?”
皇後聽出來了,馬上問:“可是那個混蛋又鬧什麽妖娥子?”
“怎麽不是。那個混蛋今天當着張大學士的面問朕宮中是不是真過不下去了,怎麽朕自己的妃子用度要讓娘家供給呢?”
“冤枉呀陛下。”元春雖然不知道混蛋是誰,可想來是和榮國府脫不了幹系:“臣妾從未讓家中供給什麽。”
“從未讓家中供給?怎麽他說的有模有樣?人家點出的那個二尺高的極品和田玉送子觀音不是在你佛堂中擺着?那套七彩琉璃的茶具不是你用着?那件五尺紅珊瑚沒放在你的內室?”皇帝是真急了,這些東西他都在元春宮中見過,另外一些小的東西想也差不到哪去。這可讓他一個帝王的臉往哪放?沒見過世面的東西,宮中之物集天下精粹,竟看上這些,卻忘記宮中之物也不是元春個個都能肖想的。
“即是能傳帶東西,自然帶些消息也不在話下了。皇後你的主意極好,是該好好查查,還有沒有私相傳遞的,此風不可長。”皇宮中的消息随便就能傳出內庭,細思恐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