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夫人不得不交待了東西的去向——王家。兩位內侍得了确實消息徑自回宮。這邊賈赦只望向賈政不說話。
賈母忍不住, 抱怨道:“人說家醜不可外揚,你就是看不上王氏,也該和政兒商量, 怎能倒騰進宮中?”
“老太太又說笑了, 二太太如何不在我看不看得上。我只是就事論事,那天二太太交出單子時我就問過, 可列清楚了,二太太明明白白說是列清楚了。我倒有些信不過, 才請聖上替我查一查。”
你既然和皇帝關系這麽好怎麽不早說?要是早知道賈赦并未得皇家厭棄, 賈母早就對他的言聽計從了。現在一切為時已晚, 兩房相看兩厭不說,母子也只剩下面子情。
“老二,你看東西的事兒?我用不用去一次順天府?”
“請大哥再相信小弟一次, 如果這惡婦不能如數還出,小弟必請行家估值,定不讓大哥吃虧。”賈赦表示他可以放心,然後又道:“別的也就算了, 只是寶玉那裏,老二你有什麽打算?”
“又有寶玉什麽事?那孩子不過是心眼實在,規矩再不錯的。”賈母又護上了。
賈赦想笑:“老太太, 說宮中出來挂着職份的嬷嬷得守我們家的規矩,這也是規矩不錯?這是今天沒讓嬷嬷回宮,要是真讓人回宮進上一言,這大不敬的罪我是擔不起的。所以老二, 你自己的兒子,還是自己領回去管教的好。”
賈政何嘗不想管教自己的兒子,平日老太太護着他連摸都摸不着,現在聽賈赦說讓他領回去不禁意動。賈母也知道今天賈寶玉說話不是用一個造次就能遮掩過去的,并不出言阻止。王夫人現在連發言的資格都沒有了,只盤算着如何在東大院收拾院子讓賈寶玉住得舒服。甚至覺得離開賈母寶玉自然和自己親近,又離了那個病秧子,金玉良緣可期。
賈赦問假正經:“老二,再給你三天時間可夠?”
這次搬回,迎春和黛玉并未住原來住的地方。賈赦親自指了榮禧堂東邊的兩個二進院子給她們,黛玉的院子緊挨榮禧堂,實在是賈赦不想讓賈鳳凰蛋離仙子太近。又告訴邢夫人讓她們自己學着收拾,四個嬷嬷稍加提點就行,姑娘大了總得有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布置屋子也不過在娘家這幾年,缺什麽只管到公庫裏找好的去。
因巧姐兒還小,王熙鳳已經回了王家,邢夫人從上次奶娘的事後一直都把她帶在身邊,這次就把巧姐兒安置在西廂房,好就近看顧。賈琏倒是又搬回了那個二進小院,賈赦想着哪天讓賈政再犯到他手上一回,就能把東大院收回,到時讓賈琏住進去,那才是繼承人該住的院子。又在前院賈赦書房邊收拾出一個小書房來,做賈琏辦事之用。
想及此,不由得為探春和惜春犯愁。她二人原住在榮禧堂後的抱廈裏,說是由王夫人教養,現在王夫人搬到了東大院,卻因賈母一句“孩子們不搬”把二人丢到府裏不聞不問,處境一下尴尬起來。探春可以讓賈政去想辦法,惜春卻不能讓賈珍領回——原就因賈珍續弦尤氏身份太低才抱過來讓賈母教養的。再一想還有個賈琮,搬前院太小些,留在內院又怕賈琏有想法。
少不得又讓大房的人都來開會,連黛玉也得列席。黛玉見都是大房的人,又商量的是這樣內務之事,就想辭出去,不料賈赦卻說:“玉兒不必外道,舅舅早說将你與迎春一樣看待,再說你們姐妹已經和嬷嬷們學了這幾天,我倒想看看你們有沒有長進。”迎春與黛玉立刻正了臉色,一本正經地思索起來,賈赦心中暗暗為自己用這麽絕妙主意近距離接近仙子得意。
賈琏想了一下,就明白賈赦必是顧忌着他才不好定下賈琮的住處,要不一個四歲小兒哪能想着放到外院,心中更是對老爹處處為他着想感動,生出一份要為老爹分憂之心來:“琮兒的事兒倒好辦,他現在實在小些,到了外院一時母親看顧不到,擔心不說,讓那些沒眼色的奴才搓磨了才後悔呢。榮禧堂西邊不是也有個二進的小院,倒與我現在住的仿佛,離母親也近。”
賈琮此時正和巧姐兒在邢夫人的炕上作天作地,聽了一嘴,知道是又讓他自己住的意思,跑到邢夫人身邊拉着袖子不松開:“要和母親在一起。”巧姐兒這幾天跟賈琮跟得緊,也愛嬌地蹭到邢夫人懷裏:“和祖母在一起。”又搬着脖子不松手。邢夫人不管自己讓人勒得喘不上氣,笑得見牙不見眼:“姐兒自然和祖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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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琮不幹:“我呢我呢?”
賈赦得了賈琏的好意,告訴賈琮:“你是男子漢,侄女又小,祖母年紀上來了,晚上只能照顧一個,是不是得照顧你侄女?那院子就在你母親邊上,只睡覺時回去。你做了那院子的主人,到時請你侄女去做客多好。”賈琮果然上當:“到時父親母親和哥哥姐姐也去嗎?”大家都答應等着他請客。巧姐兒又不依起來:“祖母,我也請客。”賈琏見巧姐兒比前兒活潑不少,知道在邢夫人這裏必沒受委屈,也逗她:“巧姐兒存了多少月錢請客?”巧姐兒答得理直氣壯:“祖父說他有錢,他的月錢都給巧姐兒花。”
邢夫人大樂:“看老爺偏心。二姑娘和玉兒也在呢,給了巧姐兒一份月錢,到哪兒找那兩份月錢給她姑姑去。”
賈赦如今正自覺是個財主,大手一揮:“今後姑娘們每人的月錢漲到二十兩,何必非得我去找那兩份月錢。”
“父親這樣怕是不妥當。”迎春替她父親的智商着急:“母親一個月的月錢不過二十兩,豈能有我們與母親一個例的道理。”
賈赦順口答道:“你們姐妹都漲了月錢,你母親管家辛苦,豈有不漲的道理?”又對邢夫人說:“咱們剛還了欠銀,又剛分家,就先每月五十兩吧,你用什麽只管到公中支去,月錢也不過是給下人打賞。要我說不用慣他們這個毛病,自已家的奴才幹得好是本份,幹不好打發出去再挑好的進來。”
邢夫人美得無可不可,覺得女兒貼心知道疼人,也跟着巧上了:“我想着老太太原是二太太伺候的多些,我乍然接手,必是有些不習慣的地方,不如将老太太的月錢也漲上來,免得老人家不好意思支使人。”
“那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呢?”被漲月錢的黛玉思慮多些,自己只是外甥女就跟着漲了月錢,還一下子漲得與原來太太們一樣,讓那兩位現在連住處都無着的妹妹沒想法根本不可能。
大家都知道這是個繞不過去的事兒。賈赦轉頭一想,惜春按說是賈府三個女孩中身價最尊貴的嫡女,月錢只有迎春的一成實在不象,就對邢夫人道:“惜春那裏的月錢你也給漲得和她們姐妹一樣吧。把她挪到東廂房行不行?”
黛玉想想道:“不如和老太太商量一下,反正寶玉要搬到東大院去,老太太那裏也寂寞,兩位妹妹去了和老太太一起說笑豈不兩全?”
邢夫人立時誇獎:“還是玉兒想的周到。”反正在賈赦面前怎麽誇黛玉她最後都能得些好處。賈赦自己更是贊了又贊:“我玉兒的七竅玲珑心可不是白長的。”迎春再湊趣:“父親母親,你們女兒還在呢。”把黛玉說得不好意思起來,剛才因月錢心中那點不安倒去了。
講定住處,賈赦又叮囑一下惜春的月錢份例就按迎春黛玉的例,至于探春還得和王夫人商量,要是也想按她們姐妹的例,就按月送過來。
伺候賈母晚飯後,乘着賈母走動消食,邢夫人慢慢回了月錢的事兒:“我剛接手管家,必有一時看不到的地方,這點錢放在鴛鴦那裏,她一個丫頭支使起別人來也便宜點。”賈母雖不差這個錢,但兒子知道給老娘錢花還是高興的,何況邢夫人這話說得與她平日着三不着兩的話相差太大,不由點頭:宮裏的嬷嬷真有兩分本事。
又聽邢夫人說探春二人挪到她院子的事,細一想也就允了——惜春本就是打着由自己教養的名頭抱過來的,探春是二房的人,再住在大房的抱廈裏确實不合适。等聽說巧姐兒訛了賈赦的月錢,還高興地笑說:“該,這才是惡人自有惡人磨,讓老大天天混天混地的,這回碰到一個真混不知事兒的,他也沒法子了吧。”
邢夫人看她高興,提着心再說起迎春姐妹一起漲月錢的事,果然賈母的臉就沉了下來:“她們姐妹一向同樣的份例,如今聽老大的意思,只不給探丫頭,可讓孩子怎麽想?”
邢夫人心裏暗诽:能怎麽想,已經分家的兩房,未必大房還得幫二房養女兒。只話卻說得得體:“三丫頭畢竟在二太太跟前養了那麽長時間,現在二太太一時顧不上,我卻不好越過二太太做主。”賈母想着邢夫人一向只聽賈赦的話自保,明顯是老大對王夫人遲遲還不上東西不滿,讓邢氏來自己這時吹風,告訴自己他連面子情都不想維持了,只好一嘆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