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見邢夫人不解, 賈赦對她道:“這些都是從賴家抄出來的。”邢夫人和屋裏的人都有些吓住了,再不想賈赦只是要給賴家一個教訓,竟真的查出這麽大一個蛀蟲。賈赦卻接着道:“這還不是全部呢, 他家還抄出了五件禦賜的東西。狗奴才, 他們把東西搬走倒讓老爺寫折子自辯。又不能明目張膽拿這事兒給他家定罪,便宜他們。”等回頭再想法子收拾他們。
“這兩個宅子的房契你收好, 這四間鋪子的帳本還沒收拾出來,等回來讓人給你送過來, 房契你也收好了。你要是自己不會打點, 就租出去還穩當些, 只是看着的人你要挑好,可別象老太太一樣,信個奴才秧子倒比親兒子還多幾分, 結果奴才偷了房契還得兒子給找回來。”想起那對“相得”的主仆就又是一笑。
邢夫人已經被吓着了好不?想着老爺今天莫不是被奴才氣狠了,連一向喜歡的銀錢都往外推了?賈赦才不管她吓沒吓着,只對她說道:“還是給你兩張地契吧,百頃的給你一個, 五十頃的給你兩個,這可是三個莊子了,再多就沒有了。你不是想着你兄弟上京來, 總不好和二房那家好親戚一樣住在府裏不走。”剩下的莊子賈赦想給賈琮留一個,這孩子今天讓賈赦分外順眼,得讓他知道護住家人,自己也有好處。
邢夫人這才敢确信賈赦是真要把東西給她, 有點不語無倫次地道:“這麽多東西,我哪兒用得過來。再說老爺還是給琏兒和琮兒留着吧。不是還得歸到公中去。”
賈赦不耐煩起來:“歸到公中做什麽?讓人再偷一次嗎?琮哥的我給他留出來了。迎春過來,父親也給你一個五十頃的莊子和一間鋪子,你要學着管起來,省得将來到人家家裏受氣。”黛玉的婚事給賈赦提了醒,迎春過年已經快十五歲,他覺得太小,別人以為快成老姑娘了,真得快快相看起來。又怕邢夫人多心,讨好地對她道:“讓迎春自己手裏有些私房,女孩子的嫁妝不都是這麽一點點攢出來的。”邢夫人再無二話,就給她這些東西已是意外之喜,只要不少了她的,管老爺把東西給誰。接着賈赦還要再給黛玉,卻被黛玉拒了,她只道:“舅舅是看我現在還不累嗎?”賈赦想着她并不缺這些,也就罷了。再分給賈琮一個莊子,又讓邢夫人替他先打點着,每年把出息給賈琮自己花用。
巧姐兒早等得不高興,只用頭揉搓邢夫人。邢夫人笑道:“這是看大家分東西沒有你的不高興了?姐兒別急,祖母的東西将來都給你。”巧姐兒小聲道:“祖父疼姑姑,不疼巧姐兒了,巧姐兒現在最疼祖母,不疼祖父。”
賈赦忙讓人打開那幾個箱子,哄巧姐兒道:“看,這些都是給巧姐兒的。”
時隔半月,禮部右侍郎賈赦重回朝堂,并沒有繼續引領新話題,而是老老實實地在早朝聽禦史們把他罵出花。主題一是他提出查襲爵之家規制,是讓老臣寒心,不利彰顯聖人仁愛之心。主題二是徹查內務府,有失國之風範。主題三查隐戶尤其是收回包庇之人田地,有與民争利之嫌,易引發民變。三個主題,每個主題有主攻有副攻還有聯合攻擊,一句話:提出這三個問題的賈赦一定是沒安好心,要使王朝不穩國将不國,不誅此僚不足以平民憤,只要誅滅此人,則天下大同萬國來朝。
眼見皇帝要發怒,賈赦不再裝鹌鹑,站出來開始與禦史們互怼:“諸位大人引經據典言之鑿鑿,說的都是聖人之言,那麽請問諸位大人,仁者愛人,何解?是只愛少數人還是愛多數人?無論是查襲爵規制、查內務府、查隐戶,都能增加國庫收入而不用增加百姓賦稅,國庫增加則可救天災修水利使百姓免于災患之苦,又可增軍備強國力免外族侵擾之憂,不知諸位大人如此不願國庫豐盈,不願百姓因少賦稅而樂業,不願天下生民免除災厄,不願國力強盛,是何居心?如此只保護一小撮人利益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顧,可是聖人對諸位大人教導之初衷?”
我操,這讓人怎麽回答?這些天單方面罵賈赦,除了少數人為賈赦說話外沒有反對的聲音,讓這些人覺得自己說的就是真理、賈赦真的罪大惡極。可是賈赦親自撸胳膊上陣,幾句話把他們加給賈赦的罪名反扣在他們身上,立刻讓這些人啞了火。文人最講風骨,要為生民立命為聖人代言,可是讓賈赦一說,他們不是為生民立命而是要了生民之命,不是為聖人代言而是歪曲聖人之言,這讓科舉出身的禦史們以何顏面再立于朝堂之上。偏賈赦說的沒錯,他們正是在為了少數襲爵之人、管理內務府之人、包庇隐戶之人與天下百姓為敵。
要說所有禦史都是不顧民生只知罵人也不盡然,不過是在幾個被有心人指使的禦史帶動下,不甘人後心理趨使,才讓禦史們對賈赦群起攻之,此時賈赦辯言一出,跟風的禦史率先冷靜下來,看看皇帝板得不見一絲縫的冷臉,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見吵了半個月的朝堂因賈赦幾句話而平靜下來,皇帝也不追究挑頭那幾個禦史,只問道:“如此看來此三項事務徹查勢在必行,着內閣先拟個章程出來,擇日再議。”小梁子公公高呼:“退朝。”
随人流退出的賈赦看到大舅哥回頭看了他一眼,隐有贊許之意,讓他得意非凡,正沒顯擺處,恰巧孫堅正從他身邊匆匆而過,被他一把抓住:“老孫!”
孫堅正要加禦史臺去查查率先參奏賈赦的幾個小禦史身後之人,是讓人許了多少好處敢越過禦史臺獨自上奏,打開賈赦的手就想走,可賈赦正是看禦史臺所有人不順眼的時候,好不容易抓住一個說話還算數的,豈能輕易放過:“孫副都禦史,你帶出來的好人呀。聽說這半個月你們禦史臺就沒幹過別的事,只和我一個人死磕。我還以為都是什麽憂國憂民的人物,卻原來只是随聲附合之徒。”
孫堅這個冤呀,他不僅沒上折子,還在最初兩天為賈赦辯駁過,可是一時牆倒衆人推,朝上罵賈赦成了風尚,他們幾個辯駁之言一個水花都激不起來。想到賈赦這幾天沒上老朝,并不知道自己為他出頭之事,還是忍着氣向賈赦拱拱手道:“賈侍郎,本官還有公務在身,改日再向賈侍郎請教。”老子是副都禦史,從二品,你一個三品侍郎攔不住我。
賈赦還要再說,就見小梁子走過來道:“聖上請賈大人到養心殿晉見。”只好放過孫堅,和小梁子一起去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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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養心殿,迎面就飛過來一本折子,賈赦手急眼快地接下,就聽見皇帝怒吼:“你就不能消停兩天?”
賈赦禮儀不缺,行禮問安後答道:“聖上不缺銀子?”誰不缺?!見皇帝不說話,人又說道:“要是不缺銀子,何必給那些女人臉面,讓她們回去省什麽親,現在他們各家園子修得七七八八了,聖上是不是內庫已經滿了?什麽時候賞幾個花花?”
皇帝讓他說得臉色更冷,氣道:“張老太爺想是給你留的課業不重,朕看還是讓張大學士來教你效果好些。”想起被那些內侄和內侄孫們圍觀的日子,賈赦打了個冷戰。
“你即提出要查此三事,可有什麽章程?”皇帝見吓住了他,把禦案上彈赅賈赦的折子掃到一邊問道。賈赦面色一正道:“查襲爵規制一事,其實我已經對京中有了眉目,剩下的不過一個西寧郡王在西南守關,手中有點兵權可手下幾員大将都是陛下你提上來的人,不求他們對西寧王做什麽,只要陛下你的皇命沒有人違就好。”
聽賈赦說的有理,皇帝問道:“你即有了眉目,又何必再提那兩件事,徐徐圖之也比這麽一攤渾水強,到時難以集中力氣畢其功于一役。”
只見賈赦狡诘一笑道:“我就是要把水攪渾了。我已經查到,當年忠平得了南安王、東平王和八公中五家的支持,而西寧王、鎮國公與寧國府與忠安走得極近,其它有爵之家都是跟着他們走的。不用看我,我們家有我在,忠平和忠安是多想不開拉攏我們家。看着這兩個王爺如今都是吟風弄月詩書自娛,可是要真動了襲爵人家的規制,這些人家最講臉面,定會找他們背後的主子。內務府當年因你年紀小,他們安插了多少人進去,一查內務府,忠平忠安就沒空理會他好些狗腿子了。至于查隐戶,是為了讓你站住大義,天下隐戶多了,丁銀就成了空話,這些人把田投在有功名人家,又不交稅,沒門路的百姓只能多交稅。你若把隐戶查清,今後永不加賦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