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為人奴婢, 就算是再得主子的青眼,主子再是寶塔尖上的人物,那也是主子自己不是自己這個下人。這是鴛鴦從賴大家學到的東西, 可惜為時已晚.大老爺明顯不想給她這個機會了——大老爺送來的四個丫頭個個有一手絕活, 一個老太太起名叫珍珠,做得一手好針線;一個老太太起名叫瑪瑙, 說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再一個老太太起名叫如意,給老太太舒筋按摩得了老太太心意;最後一個老太太起名吉祥(為這個丫頭還特意讓人去告訴趙姨娘把她那個丫頭的名字改了), 這個丫頭巧在嘴上, 老太太說什麽她都能接上幾句, 句句說到老太太的心坎上。

現在老太太有點什麽事不等鴛鴦想起,人家四個人已經準備妥當了,加上老太太從賴家之事起對她心結日增, 這叫鴛鴦對着大房的人心裏越發讨厭卻不得不更加恭敬,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成了另一個賴家人。

賈赦現在還用不着對付一個小小丫頭,一邊自在的喝口剛送上來的茶水一邊靜等着他老娘的法旨。就聽鴛鴦回道:“老太太請大老爺和大太太過去議事。”

邢夫人問:“這麽晚了老太太還沒休息?”

鴛鴦就是一愣,這大太太是想關心老太太呢還是說老太太大晚上還折騰人呢?不過神仙打架小鬼糟秧的事看多了, 鴛鴦也只回答字面上的意思:“回大太太,老太太還沒休息。”休息了還叫人?

邢夫人與賈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不耐煩, 雙雙起身向榮慶堂走去。路上也不向鴛鴦打探消息,比如今天有誰來老太太屋裏呀,是不是說了什麽話呀之類。這在賈赦看來完全沒有必要,想說的人不用問就會主動提起, 實在不行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邢夫人是原來碰得釘子多了就沒想起這個茬,倒把個想在路上殷勤地說說今天老太太二三事、好和大老爺大太太拉近一下關系的鴛鴦姑娘給郁悶夠嗆。

給老太太請完安,再得了老太太幾句噓寒問暖,老太太問道:“你們今天到張府去可是有什麽大事?”沒大事吳新登家的都沒叫來你們。

賈赦一點頭:“不錯。昨天張家老太太交待我們今日務必早些到府。她老人家給琏兒看了一門好親,我看也不錯,明日就讓他母親去人家裏相看一下。”

賈母沒想到他動作這麽快不說,還真敢直白的說出來,這可和好今天要說的事相沖:“是哪家的閨女,讓你連人也不打聽就要上門相看?再說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來和我商量一下。”

賈赦心說就是不想和你商量,不過臉上還是帶了笑:“說來這個人與我倒是老相識,還是張老太爺的徒孫,書香門弟家出來的姑娘哪兒有不好的,家裏教養沒得挑。”

哼,定又是哪個小官家的姑娘,如今看着老大與琏兒都有了實職就貼上來,賈母心中不樂:“雖然你岳母看人盡好,可聽說她也和我一樣不大出來走動了,別讓人表面上功夫給蒙敝了。”

賈赦就是不主動告訴她是哪家:“不會,我岳母不大出來走動,可岳父的那些徒子徒孫們也是知禮的,年節在京的都會去家裏拜見。一年看不出來,幾年下來還能看不出來。”

沒辦法,賈母只能先亮自己的牌:“今天南安王妃跟前的一個婆子過來給我請安,說起她們家的郡主已經到了花期,想在知道根底的人家裏擇婿呢。”

原來如此。到底是老太太,這是看着南安王府還有王爵在身,想着這個郡馬呢。賈赦點頭:“到是好事,只是與寶玉差了幾歲。”這樣的好事還是給你那個鳳凰蛋吧。

乍聽此事時賈母也想過賈鳳凰的可能性,發現是女比男大,不是抱金磚的大三歲,而是四歲。要是說給寶玉,讓人聽那可是打臉了,人家堂堂郡主不是找不到人家,還得玩個養成。其實人家透出話的意思就是看上了賈琏,只是把好東西給寶玉已經成了賈母的習慣,上次被傷了一次心也沒能改多少。別看賈琏現在只是四品,可是在滿城勳貴家的纨绔子弟中也算是鳳毛麟角了,再說人家背後的主子點的可就是賈琏的名。

“人家看上了琏兒。”賈母不再和他繞彎子。

“老太太慎言。”賈赦一臉嚴肅:“不過是一個下人婆子随口說幾句家常,如何就能扯到人家看上琏兒去?主子的婚事也是下人能做主的?”

理是這麽個理,可事不是這個事好不。賈母人老成精,還能看不出南安王府的婆子是在王妃跟前得臉的?要是沒有主子的話打死她也不敢把郡主的婚事拿到別人家說。因此氣勢也上來了,把炕桌一拍:“你說的才是胡話。那婆子分明是得了王妃的話才來咱們家裏,不然不年不節的來給我請什麽安。”要說賈母也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與南安王妃之間現在距離有點大,早不是前些年丫頭婆子時常送東送西的時候。

“正是老太太這話才不得不防。”賈赦一臉神棍:“那南安王府這些年眼高于頂老太太是知道的,自從父親去後就與我家少了走動。這回忽然一個婆子跑來就說起郡主的婚事,要是咱們冒失失地跑到人家去提親了,人家說沒有這回事,再随便拿一個婆子頂缸說不過是下人嚼舌頭,咱們家的臉面可都沒有了。”

賈母聽他一說也覺有理,不由問道:“要萬一是咱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什麽君子,那一家子就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麽寫。原著中能做出拿別人家女兒換自己兒子這種事來,賈赦就不看好這一家子。再說按原著時間,那個郡主可是到了四五年後還沒嫁出去呢,也不知道有什麽隐疾,這次找上賈琏也安不了好心。賈赦喝口茶道:“不論如何,兩府如今相差太多了。都說是齊大非偶,琏兒前邊那一個不過有一個九省巡檢的叔叔就讓全家不寧,這個父親可是郡王。”老太太你确定自己能壓住?

賈母不想他又提起王熙鳳來,這事兒說起來她也跟着吃了些話,有心不管卻放不下南安王府的金字招牌:“可是我已經和那婆子說了要問問你的意思。”

這更不是問題,賈赦一個喯都不帶打的:“正好有孫家這事兒,你到時就說是我岳母早就相看好了,只是我一直朝堂上忙着沒顧上和你說。再說等兩家下了定,不信他們家不管自家女孩的名聲,硬要貼上來。大不了還有一個父母之命呢,你只是祖母,還能怪到你身上?”

這話真不好聽,可賈母這些天聽多了賈赦說的比這還難聽的話,想着以賈赦現在的性子自己是真做不了賈琏婚事的主,只好黯然讓人退下。

回屋的邢夫人滿臉就是一個服字,賈赦不以然道:“明天你就給孫家遞帖子,早早先把琏兒的事兒定下來。”

邢夫人卻想的是另一件事:“今天迎春都已經讓人相看完了,還沒和老太太說呢。”賈赦更不在乎了,他能忽悠老太太一次還怕第二次:“那天不是已經和老太太說過人家了?”

“可當時老太太就沒同意不是。”邢夫人不解。

“今天你不是已經聽見我怎麽回老太太話的,就說是父母之命,她只是祖母不就行了。”邢夫人心說這話你說好使我說能好使?可也拿犯起二的賈赦沒有辦法,只能吩咐人去預備到孫家的表禮。

皇帝清查內務府沒讓朝臣負責,卻不可避免地牽動朝臣的神經——都在一個城裏住着,拐幾道彎人人都能連上親戚不說,同年、座師等等關系不一而足,讓大家這些天上朝說話都加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讓誰給攀上。倒是陸續又有些勳貴人家還上了功勳田,戶部尚書心情不錯,皇帝心情大好。如此美麗心情下,皇帝親切地宣布:有那省親園子已經建好的,可以請旨省親。若是家中在年前還沒有請旨的人家,想來是建園子有困難,就不必再費錢建了。反正要省親的宮妃都是品級不低、眷屬可以每月二六入宮請侯探視的,不必擔心思親之苦,也免了為省親讓宮妃母家負擔過重,有累父兄。

朝臣們一片聖上聖明的頌詞,賈赦撇着嘴,心說一樣的話皇帝也能說得這麽冠冕堂皇,看來下了不少功夫。

皇帝當然能看見賈赦那瓢似的嘴,直想向皇後學習給人一下子,還不是你非得讓戴權說什麽快點讓人省親吧,要不就要讓人給煩死了,還非得當着太上皇和皇後的面說,讓兩人看了笑話不說,皇帝不得不在一天之內對幾個要省親的宮妃都做了一刻游——真有那不開眼說不省親了,皇帝讓人準備的那些材料賣誰去。

不過最近朝臣看似輕松,上朝也不大吵了,誰知道憋着什麽壞呢。了一事是一事,快點讓宮妃省親免得有人借此做文章也不錯。就算是這麽自我安慰,也不耽誤皇帝下朝後讓人把賈赦拎到養心殿,一同在殿裏的還有賈赦那親愛的大舅哥...和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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